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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故人之子

春天里的祭祀 伊布名柱 3548 2024-07-11 11:07

  长角看到故人之子,似乎很想知道有关城里的一切消息,而既望觉得长角没有架子,平易近人,就放下了戒心。加上公孙武俩兄弟做饭去了,既望没了顾忌,于是也敞开了话匣子。一老一小,一见如故,似乎都有一肚子话要问对方。但是,既望尊重对方是长辈,所以,比较收敛一些,微笑着听长角问话。

  “鄟公近来可好?”

  “劳烦伯父牵挂,父君春秋鼎盛,常喜田猎,身体一如既往得好。”

  “哦……,”长角面色似有嘉许,点头称赞,“那你母亲呢?”

  “母君承恩鄟公厚爱,宫中给予各种药草滋补,她现在驻颜有方,越活越年轻,据说相貌比年轻时候更美。而且身体也好,最近为了祓禊节,选了很多桑女排演帗舞,准备在祓禊节进行表演,到时候,随同鄟公及夫人一起参与祭祀。”

  “啊……,”长角瞪大了眼睛盯着既望,似乎生怕漏掉了一个细节。他点了点头,脸上的表情变来变去,看不出在想些什么。

  “刚才我在林中发现,好像你也会五行术,是吗?”长角终于问道了最关心的问题。

  “啊,不瞒您说,前一阵子,小侄拜大巫为师,学了点皮毛。刚才见到了大鱼兄要用五行术来打我,一时害怕,也比划了两下,其实算不得会。”既望还挺谦虚,趁机也告一状。

  “啊,那个臭小子,”长角脸一沉,“什么时候都这么莽撞,你不要跟他计较。有我在,他使不出来的。”长角安慰既望。

  “呵呵,哪里,”既望一笑,他当然也不傻,都到了人家里来了,不会再去激化矛盾,他笑了笑说,“我只是随口一说。大鱼兄本是好意,他不知道那两只狼是我的驯兽。不知者不怪,我这点道理还是懂的。”

  “哈哈,”长角大笑,“贤侄真是大人大量,来,我敬你一杯。”

  “啊,不敢,”既望喝了一角酒后,笑着也问道,“伯父,那我能问一下,您是为了什么,孤身一人,带着大鱼俩兄弟,在这个危险的地方居住呢?”

  “哈哈,这个说来话长。”长角哈哈大笑。正在这时,公孙武和公孙伿兄弟俩,正源源不断地把好吃的端上来。

  那个时候,物质不是很丰富。而且,限于条件,就算你食材很好,烹饪方法也有限。你想,普通人烧个菜,就是水煮,连个油都没有,好吃,又能好吃到哪里?

  不过,人就是这样,如果你在艰苦的环境下过惯了,那么一点点的改善,都会觉得幸福异常。

  长角一家端上来的还真都是好东西。喝的酒就不说了。普通人喝的都是带渣的浊酒,他家是滤过的清酒,度数还高。还有果盘,那个时候不象现在用瓷盘子,随随便便一装,根本不稀罕。那时用的是竹篾编的小盘子和类似于油灯一样的小茶盏,这有个名称叫“笾豆之食”,后世所说的“珍馐”都是装在这两样东西里面的。长角家的“珍馐”不仅提供了糗饵,还有各种干果,榛子、栗子、大枣、沙棘(小酸枣)等。

  这些干果都是林子里的“土特产”,倒也不稀奇,但是,人家的主菜放今天也算是一道“硬菜”——水芹炖狍子配韭花酱。那狍子是冬天打的,腌的已经入了味,放上花椒、生姜、香葱,一端上来,顿时满屋子飘香,让人忍不住流口水,用匕首割下一块,再蘸上一点韭花酱,哇,神仙不过如此。

  最关键的是,还有一道压轴饭:杂粮稀饭。那稀饭用大米和黍熬成,黑白相间,让人一看就大有食欲。

  杂粮稀饭一上,既望当时就惊着了。“哇,人家这是上了大礼呀!”

  可能现在的人不觉着,不就是一碗稀饭嘛,古代人不至于那么矬吧?公子嘢,有必要这么大惊小怪吗?

  所以说,这正是历史的可爱之处。

  老套的情节,翻来覆去的计谋,换个场景,换个相貌,又是一台历史大戏。但是,真正的历史,只有一个。过去了,那就是过去了。古人讲,做人要敬天地、畏鬼神,对待历史,我们一样需要敬畏。因为,你所鄙视的那个时刻,换个角度,可能耀眼得如超新星爆炸一般。

  大米在那个时候还没有普及,按道理,这种黑白相间熬出的粥,只有周天子才配喝!可以说是诸侯迎接贵客的最高礼仪。当然,到既望这个时候,什么规矩、礼仪都乱了套了。谁还管这个。真要是讲理,既望也不能自称“公子朔”,他不配!

  不管怎么样,长角用来招待既望的这种大米稀饭,是非常高档的。

  既望看出来,人家是真心实意招待他的。此时也就把白天的一切不愉快,抛到了九霄云外。长角家里,觥筹交错,一片喜气洋洋。四个人喝了一轮又一轮,俩兄弟借着敬酒的机会,告诉既望,他的马和狼都安顿的很好,让他放心。他们家也有马厩,草料丰富。那匹受伤的黄狼,则安置在东厢房的一间屋子里,不至于晚上着了风寒。

  既望觉得,到底还是伯父和堂兄,血缘关系毕竟是血缘关系。整个大周天下,就是靠血缘作为纽带,整合在一起的。关键时候,还是亲戚靠得住!

  俩兄弟也使劲吹嘘既望,似乎也对城里的事很感兴趣,一边敬酒,一边喋喋不休地问个没完。既望则来者不拒,吃得好,喝得也欢。

  这一顿饭,足足吃了有一个时辰,直到掌灯时分。

  酒至半酣,长角也打开了话匣子。

  “贤侄,我知道,你,是香妃的儿子,在,城中,享尽荣华富贵,”长角似乎喝的有点多。虽然那个时候的酒,度数不高,喝多了一样会醉的。

  “可是,这里是野狼山,我的地盘。你兄弟大鱼当时射了你一箭,把你驯兽,射死了。这个,是他的不对。但是,我倚老卖老地说一句,他,真不是故意的,你不该,用五行术打他。来,喝!”

  既望此时也喝的有点多,他晕乎乎的,没注意长角说了些啥,就听到最后他说了一句,“你不该用五行术打他。”

  “神马!”既望的舌头有点大,“我用五行术打他?呵呵,我用五行术打他?你——,知道嘛,我,是大巫的徒弟。大巫是谁,你知道吧!前一阵子,陶里出事,就是我和大巫去解决的。打死了不知多少不辜、强死。”

  坐在对面的长角父子,互相对视了一眼。

  既望喝大了,脑袋发炸,开始吹牛,“呵呵,不是吹牛,实话告诉你们。早上,就在西平山,我还打跑了一个厉鬼。不信,你去问问小北。哎哟,我的射虎哎……。”既望想起了仆射虎,突然哭了起来。那个时候,花生还没有引进中国,主要是高兴。

  厉鬼如果附到人的身上,长的可以有十年的寿命的。如果一国出了厉鬼,国君都可能知道,长角当然知道厉鬼有多厉害。(事实上,厉鬼那个时候就叫“厉”,“厉害”这个词已经用了几千年了。可以想象,人们对“厉”的恐惧。)

  他不动声色,又端起了杯子,“贤侄果然厉害,连厉鬼都能对付。来,我再敬你一杯。”

  尽管既望的脑袋都快木了,他还是乐呵呵地,“滋溜”一口,又喝了一杯酒。

  春秋那个时候,中国已经形成酒文化了。

  开始的时候,酒只是祭祀或是招待贵宾时候喝的,歌舞也不是随便能跳能唱的,那个都有等级制度的。但是,随着“礼崩乐坏”,很多贵族男子都开始沉迷歌舞和酗酒。齐桓公当年和投奔他的陈完(见之间交代)喝酒,从白天喝到晚上,却不料最后陈完的子孙,成了他们姜齐的掘墓人。

  所以,这时候既望喝醉了,不能说他傻,还是那话:开心。

  长角也是一仰脖子,“滋溜”一口,喝了进去。

  “贤侄,你不是问我,为什么我爷仨孤苦伶仃的,在这里独守山林吗?”长角说着、说着,声音发冷,但是,奇怪的是,他好像捋直了舌头,“我告诉你,都是鄟至仁害的。”

  “我君父害你?关他什么事?”既望的眼睛直眯瞪,他机械地重复着长角的问题。

  “哼,关他什么事?”长角似乎喉头发紧,他咽了一口唾沫,狠狠地说道,“这个肥猪,就因为是嫡长子,所以仗势欺人,就知道……,”长角似乎很痛苦,他看着既望有点说不下去了。可是,这个时候,既望已经支持不住了,“咕咚”一下,斜斜地倒在筵席上。

  旁边的公孙武兄弟俩,看着长角没什么反应,也不敢多说话。

  就见长角继续狠狠地说道:“这个混蛋,就知道玩女人。还有怡生,你更卑鄙,什么屁都憋在肚子里,怎么不把你憋死!可怜呀,可怜……,祖宗基业总是要有人来守的,你们两个混蛋,一个比一个更混。”长角突然之间,咬牙切齿,目露凶光。

  这时,不勉怯生生地问道:“爷,这个人怎么办?”

  长角这时恢复了正常,既没有刚才气急败坏的丑态,也没有刚开始醉眼朦胧的模样。

  “先安排他休息,回头你们到我房间里来。我们好好商议一下,机会难得,这次,正好把那事给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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