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手盆带了吗?”
“带了。”
“要带上,主公说了,那个地方东西贵。我们这里多金,一个洗手盆花不了多少钱。我们出去要一切从俭,不能让主公觉得我们这是出去游山玩水呢。”
“是。”
“衣服带了多少套?”
“五十套。”
“嗯,差不多了。一个月换上五套,实在不行再买嘛。活人总不能被尿憋死。我想,就是再节约,主公这一点上应该不会过分要求。”
“是。”
“干叶子也要多带一些,我听说那边人擦屁股不用软叶,用陶土甚或竹条。那玩意不扎屁股吗?这不行,说什么,这方面我可不能入乡随俗。哎呀,那边人真是没开化,都什么时代了。还这么愚昧、落后。”
“是,专门备了一车擦屁股的叶子。”
“再带一些钲,要小一点的。这东西就我们这儿做的好。多带一点儿,到时候咱们送人。见面不带礼,猫狗都不礼。咱们不能失了礼数,让别人瞧不起我们东夷人。”
“是。”
“玉,玉!还有玉,这个要多带一点儿。到时候,我有用。回头你到玉府去多领一点。尽量不要让主公知道,都记在我的名下,给玉萍儿说,就说我出国要用的。”
……
东宫里,太子子羽一脸的兴奋,在院子里踱来踱去,吩咐下人替他置办东西。因为鄟至仁考虑再三,最后还是决定让太子去齐国上大学了。
“启禀主君,大祝求见。”
“请,快请。”太子两眼放光,一脸的兴奋。大祝是他的左膀右臂,在鄟国,是他可以依仗的股肱之臣。他正想找人和他一起分享成功的喜悦,大祝竟然就来了。
“哎呀,糊涂!上什么大学呀。”大祝一见面,就在院子里跺起了脚。
大祝跟大巫的岁数差不多,是个小老头,俩人个头也差不多高。不过,大巫是方脸,大祝是瘦脸,大眼、扫帚眉,论长相,大祝能比大巫更好看一点,人看着也比大巫更精明一点。
太子一皱眉,犹豫了一下,给大祝做了个请的手势:“先生里面说话。”先秦那个时候,先生是对长者的尊称。
宾主落座,大祝侃侃而谈。
“殿下,你可不能去齐国呀。”
“此话怎讲?”太子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多好的学习机会呀,齐国地大物博,今非昔比,现在晋国都压不住它。我去齐国,一来可以开阔眼界,二来,我也可以在那里结识新的朋友,学习人家先进的方法。我听说,管仲的那些学生,把他的各种治国方法都汇集成一册。如果有机会,我们能学到管子的治国方略,岂不妙哉?”太子和大祝比起来当然稚嫩的多,满嘴的学生腔。
“哎呀,殿下,开拓眼界是可以的,但是,治国安邦岂是殿下你要的东西?”大祝嘴歪眼斜,一脸的遗憾,“开拓眼界是有必要的,我也赞成,如果有机会出去走走,增长见识,这是很好的。但是,你身为鄟国储君,岂能放下君位不管,跑去上什么大学呀?你看看,古往今来,出国的太子有几个有好下场?不是被人家扣为人质,就是被他人夺了储君的位置。我听说,鄟公对既望很有好感,是不是?那既望是怎么做的,他愿意出国上大学吗?”
“咝……。”
大祝一番话,把太子吓得背后激出一身冷汗。太子转念一想,“对呀,既望这小子,处处都比我想得深远,难怪君父那么喜欢他。我还道是他让着我,原来人家早都算好了一切,还有这么深远的妙手。要不是大祝提醒我,我这一去,他在君父面前跑前跑后的,恐怕等我学成归来,鄟国早没我什么事了。”
想到这里,太子起身长躬作揖,感谢道:“多谢大祝提醒。小子愚钝,哪能想到这么多。我还当是什么好事,原来这是既望的调虎离山之计。哎呀,既望呀既望,你的心眼怎么这么多。我是真心待你,你何必如此对我,”太子的眼泪都快下来了,“不过,君父已经命我即刻准备,早日登程。我该怎么办呢?”
大祝笑着摇了摇头。
“哎,不必担心,你跟主公说身体有恙,暂时走不了,需要歇几天,等病好了再出发。”
“你这是什么招儿,歇两天不是还得走。你躲得了一时,能躲得了一世?”太子眼睛瞪得滴流圆,认为大祝在拿他开玩笑。
“嘿嘿,老夫当然还有妙计,不过,需要殿下你配合我。”
“妙计,什么妙计?”太子来了精神。
“最近,听说大巫那个老小子,带着既望在陶里忙得不亦乐乎,又看病了,又是驱鬼了,好像还挺能的。”
“是。”这事太子当然知道,那天他就在现场。既望为了不去上大学,缠着大巫教他巫术。现在看来,既望真是高明,耍点小计谋都搞得天衣无缝。太子心里不是滋味。
“哼,需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大巫那两下子,还是不要拿出来现的好。他不是能吗,他不是要找事做吗,他不是要给既望树立威望吗?行,那咱们就将计就计,干脆来给他搞个大的,让他忙活去。他要真是敢去掺乎,弄得好,也得元气大伤,福祉受损,弄不好,小命都没有了。”
“哈,有这么严重?!”太子吃惊地瞪大了眼睛。他知道大巫和大祝素来不和,但是,也犯不着到了生死相向的地步吧。
“我只是不想去上大学而已,用不着让大巫和既望丢了性命吧?”太子嗫喏,他有点犹豫。太子其实人不坏,他就是从小锦衣玉食惯了。凡事都是别人给他做主,自己缺乏思考能力。虽然有时候,他对既望是羡慕、嫉妒、恨,但是,也不至于说,到了背后下毒手的时候。
“哎,”大祝摆手,一脸的鄙视,“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是说,万一他弄不好,会有生命危险。但是,你想大巫在咱鄟国,那是一等一的高手,一般来说是不会有事的。我这个计策最主要有两个目的,一,是把大巫和既望拖住,不要再让他俩那么招摇。鄟国毕竟是太子殿下您的,他俩到处收买人心,那叫什么事啊?就算鄟公百年以后,你继承君位,如果没有国人的支持,你也是做不稳的。周厉王的故事你不知道吗?二,经过这一番折腾,我就是要让鄟公有危机感,让他知道,您才是嫡子,您才是正统,关键时候,没有您是不行的。”
“哦?”太子想了想,点头说道,“先生说的有道理。那您准备怎么办呢?”
大祝四下看了看,摈退了下人,起身到了太子耳边嘀嘀咕咕说了一通。
太子眉头紧锁,轻轻地点了点头。不过他半天也没有吭气,不置可否。大祝说完带着自信的微笑,回到了自己的席子上的,带着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殿下,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您只要给我把东西拿来,一切问题都解决了。您一定要及早决断!”
太子犹疑再三,似乎大祝开了一剂虎狼之药,十分凶猛,实在难以下咽。
“容我再想想。”太子咽了一口唾沫。
“哎呀,还想什么呀,怎么样,这样公平吧?”
“噗嗤”,既望笑了出来,“公平什么呀,说你滑你还真是够滑的。那林子那么大,两个小鸟儿一飞,早都没影了,你去哪里它们?还说要替我报仇、出气,我看你就是想找机会开溜。”既望面含笑意,虽然他一直在打击大花狗“黑臀”,其实,那是在逗它玩的。他就想知道,这只大花狗到底有多少小秘密是他不知道的。
原来,大花狗为了既望不用将军令控制它,提出可以带既望回到林子里,把那两只坏鸟找到,替他报仇、出气。
“找到后,把它尾巴上的毛都拔光,让它成为秃尾巴鸟,弹它……。”黑臀唾沫星横飞,给既望画大饼。
既望忍住笑,盯着黑臀油光铮亮的脑袋,心说,“这大花狗,真是蔫坏、蔫坏的。”不过,既望知道黑臀以前是鄟公的猎犬,跟着鄟公走南闯北,去过的地方多了。搞不好它真有什么路子能找到那两只鸟。但是,现在那两只鸟给他带来的不快早已烟消云散,眼面前有一只侃侃而谈的大狗,那可比找两只痞子鸟有趣的多了。既望怀疑这是一只老狗精,所以还想诈诈它,看它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小秘密。
“不行,”既望绷住脸,尽管肚子里笑开了话,他还是假装一脸严肃,一副不耐烦的样子,“我说你有完没完,本公子是那么小气的人吗?一只鸟在本公子头上拉了一泡屎,你以为本公子会很在意吗?”
“是两只。”大花狗一本正经的说。
它卷了一下舌头,大舌头挽了一个漂亮的舌花,舔了舔鼻子。狗鼻子比较长,跟既望讨价还价比较费唾沫,很多唾沫崩到它的鼻子里,弄得鼻子痒痒的。
“你少废话,我知道是几只。还有什么没?没有什么让我满意的东西,我就要吹笛子了。”既望又在那里装腔作势。
“你真是无赖,”大狗似乎有点生气了,“好吧,那我带你去云惑山吧。也许那里有你要的好东西。”
“云惑山,”既望心里“咚”的一下,他对这个名字比较敏感。因为,前一阵子,在陶里出事的人,几乎都跟这个地方有关。
“云惑山有什么好的?我不去。”既望还想装一下。
“好吧,你吹吧。我觉得战宠可能比较适合我。”黑臀翻了翻眼睛,不再说话了。
“哎,别、别、别,我跟你开玩笑的。你说那云惑山怎么啦,你对那里熟吗?那里真有神灵吗,我们带几个人?要不要叫上大巫……?”既望被吊上了胃口,心中野草疯长。
“咔哒”,黑臀钻回了笼子,自己把门关上,“听不懂,你说是哪里的方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