遭遇过汉军的斯玛,追上北撤的呼嘞荼岩部族,将骑兵散归家,伤者留给妇女照顾,防务交给副职,他则带着十几骑护卫和庆格尔泰奔向九原城。
阳山之北的草原上,万骑长须卜里台正带着赤部狼骑围猎训练,远处草原上十几黑甲精骑打马而来,老远就能望见高举的节杖。
为首的屠耆军官图图铭泰勒马说道:“大单于令,万骑长须卜里台何在?”
须卜里台带赤部将官下马,扶胸施礼。
图图铭泰出示狼符,说道:“大单于令,万骑长须卜里台率本部狼骑,即刻南下,支援九原,归狼骑之长节制。”
“诺。”
传令完,图图铭泰点头示意须卜里台,随后打马离开。
“将军,大单于此时调我们南下,是河南地出事了?”
须卜里台摇头道:“不知道大单于还有没有调其他部的狼骑南下,不然加上我们,狼骑在阴山以南就集结了五六万骑了,估计是大单于另有所图。”
说着须卜里台命令道:“传令各部收拢集结,齐整器具,我们南下。”
“诺。”
须卜里台显然会错了意,冒顿调兵可真没有另有所图之心,完全是因为自己心虚,一听手下人报告说在河南地发现汉军,他立刻警醒了起来。
毕竟汉初的名将们和兵仙名声在外,在自己面前一个月内就扫了大秦关中,谁知道他们会不会给九原来一下子。
为此冒顿调动狼骑至九原,是想看看汉军后续的动向,稳健一手,谁知这可能是一步让他扇自己嘴巴子的臭棋。
斯玛带着庆格尔泰赶到九原,一进帐便见朝鲁、阿古达木、赛罕都在,匈奴阴山以南的话事人可都在这了。
待斯玛讲述完与汉军的摩擦收获,朝鲁才缓缓开口道:“大单于来信,要我等小心谨慎,国家目前以西征之事为主,河套不能出乱子,河套的产粮对西征至关重要。”
案边的阿古达木哼道:“那咱也不能傻狍子自己乐,没了河南地做缓冲,汉军北渡大河就是九原。
汉军一个月就扫了大秦的关中,简直比我们打东胡还容易,篱笆外有虎要来,咱不能自个在羊圈里闭着眼睛数羊等死吧。
再说守城非我等所善,不如将兵力投到河南地,与汉军战一场,用大单于的话来说就是歼灭汉军的有生力量,使其无力继续北上,从而解河套之忧。”
心中斟酌的朝鲁望向赛罕。
赛罕开口说道:“大单于年前已经知会令狐苟和朗克尔斯,限制向关中输送马匹,斯玛也说汉军的骑兵不多,草原上野狼护食,还是扑出去的好。”
见二人都要战,朝鲁想的则不同,汉军先占了上郡,如今又得北地郡,下一步必定是攻占陇西郡,进而占领整个关中。
如此大河以南,匈奴只剩下河南地突兀的立在南岸,以前还有雍王、翟王两分,兄弟分家都不亲,更何况两国,匈奴凭借实力还可在两家转圜牟利。
如今汉军已得两郡,再西取陇西,三郡加上大河便是一条完整的防线,要是汉军借机控制边境贸易,限制关中的粮食出口草原,难受的就该是匈奴了。
其实冒顿先前从单于庭来信,只是要朝鲁等人守住九原一郡即可,云中和河南地都是可以考虑放弃的地方。
但须卜里台的赤部狼骑不日就要赶来九原,再加上阴山以南原驻的狼骑,朝鲁此时手里有近三万狼骑,如果再征招各部骑兵,凑出四五万骑不成问题,手中有兵,自然就没有对汉军让步的必要了。
朝鲁起身说道:“既然如此,你们先集结青白两部狼骑和啫啫、屋拙两部骑兵。
我待须卜里台的赤部狼骑赶来,再带兵南渡大河,各部集结于河南地,再看汉军动向,是战是和。”
随着匈奴在河套的上层做出决策,一时间匈奴各部都开始备战出兵,消息自然瞒不住汉军探子。
回到北地郡城义渠的周勃和樊哙得信立刻警惕了起来,一面快马向栎阳报信,另一面加固城防备战。
刘邦出兵得了关中,作为诸侯盟主的项羽,见此正在犹疑选择,出兵西北征汉,还是出兵东北伐齐。
此时张良又一次站出来去信项羽,言汉王依照当年的怀王之约,得关中就会收手,再次帮栎阳的刘邦暂时稳住了西楚,项羽最终决定带楚兵东征齐地。
收到北地的急信,正和曹参吃饭的刘邦将信简扔在地上,大骂道:“樊哙收不住手,周勃作为主帅也跟着他当莽夫,来人,派兵,往北地派兵!
寡人就地赦免北地监牢里的在押犯人,让他们全部为兵,支援前线。”
曹参放下筷子,连忙劝道:“大王,咱们已经按您和子房先生规划的国策,东出带着诸侯抗楚,如今突然派兵北上,岂不是南辕北辙,国策轻易动不得啊。”
刘邦转念一想,自己已经准备按张良所说东出抗楚,此时将兵力耗在北地,还给关中身后埋祸,似乎有些不妥,如此一做岂不是正顺了项籍的意。
他不耐的咒骂道:“胡儿真会给寡人找事,暂不派兵了,对了,匈奴人的王叫什么来着?”
曹参规矩的答道:“根据萧大人保存下来的秦简来看,上面说匈奴人的王自称单于,秦国的典客记载现任的单于名叫冒顿。”
刘邦喃喃道:“单于,冒顿。”
随后刘邦斟酌后吩咐道:“曹参你去跑一趟废丘前线,让灌婴带着咱们的骑兵支援周勃、樊哙,不派点兵寡人心里放不下他们。
章邯已在瓮中,废丘城破在即,咱们的大将军估计围废丘围的都闲了,让韩信给北地的局势把把关,出出主意,给大将军找点事情做。”
曹参作揖道:“诺。”
废丘城外汉军大营,主帐里韩信望着地图上河南地与北地郡的汉匈局势思索,曹参和灌婴陪同。
稍后韩信颇为自信的说道:“按咱们得到的消息和汉匈局势来看,这是一场双方都不愿意发生的战争。
匈奴无意北地,不然不会只动员阴山以南的部族,他们应该是想要留着河南地,充当汉匈之间的缓冲,意为护食河北的九原、云中两郡。
没了河南地,匈奴人占着的九原就暴露在我军兵锋面前,九原可是匈奴国内为数不多的产粮地,狼嘴夺食,不容易。
如今汉王的国策是以东出为先,得了北地,收了陇西,依托县城固守即可。”
身旁的灌婴面露苦色,说道:“大王命我带兵支援,大将军又意固守,匈奴骑兵来去如风,婴难也。”
韩信笑道:“若想灭匈奴主力而得九原,没有大规模成建制的骑兵是难。
但想守住北地不难,可令步卒固守城池,坚壁清野,骑兵伺机而战即可,待夏来胡自去也。”
曹参笑道:“大将军的意思是拖,用城池和山峦崩了匈奴人的满嘴牙。”
韩信摇头道:“这也是没办法中的办法,敌来我只能守,还要耽误春耕。
要是手里有十万骑兵,本将军也愿学蒙恬北伐匈奴,假以时日,我汉军未尝没有封狼居胥的那天。”
曹参鼓掌高赞道:“大将军好志向。”
灌婴哼道:“汉军中还有比婴更懂骑兵的?咱们中原也就项籍手下有三四万成建制的骑兵,这都快吃空了楚国的家底,咱们汉军的骑兵还在路上呢。”
韩信笑叹道:“北马南舟,此天道也。”
……
待灌婴赶到北地,周勃、樊哙拒城而守,灌婴带骑兵左右策应。
见汉军坚壁清野,灌婴的骑兵自知势弱,根本不上当,野战不成的阿古达木和赛罕也无意攻城。
汉匈双方陷入对峙,唯有哨骑互探互杀,这场南北猎人之间的争斗颇为惨烈。
单于庭里的冒顿得知朝鲁动员河套众部落南下,便知其会错了意,自己让赤部狼骑南下是招臭棋,他连忙传信朝鲁,令匈奴与汉军脱开接触。
好在接令的朝鲁和须卜里台的主力还未渡河,大局尚可挽救。
得到命令的朝鲁停止了南下,以单于令召回阿古达木和赛罕,匈奴北去,汉匈罢兵。
好在这次汉匈间没有发生大规模战争,不然此头好开,结束就难了,这场本可以打乱双方国策的战争消弭。
随后汉匈保持一种特有的默契,汉军不入河南地,匈奴不出河南地。
局势平静后,周勃留樊哙守城,带着灌婴西进陇西,迅速收复整个关中。
但冒顿却收到了自己轻率下令的苦果,粮食。
经过朝鲁三人集结狼骑,尤其是河南地的部族,此时正值春忙,来助战总不能自费吧。
为了消解怨气,冒顿只好下令朝鲁打开九原仓,赏赐了这次出兵的部族,要知道这可都是冒顿为西征准备的家底,心中的憋屈难言。
过了不久,关中细作来信,汉王刘邦亲自率军出函谷关,汉军东出。
在单于庭的冒顿得到此消息,知道匈奴的南边境再无危险,在做布置后,自己便可以着手开启西征了。
接下来就看自己攻灭月氏的速度快,还是汉军扫平天下的快了,两国谁先完成既定国策,谁将在接下来的东亚争霸中将占得先机。
冒顿将海梨猛哥派往九原,又将阿古达木和赛罕调往单于庭。
如此匈奴西征的东路军成型,以朝鲁和须卜里台的两万狼骑为主,在辅以海梨猛哥和娄烦、白羊两部的部族骑兵,总兵力可达三万,之后在联合河湟的羌王,足以应对东线战事。
在阴山以北的头曼城中,远征的冒顿双手举起牙牙学语的儿子稽粥,当着众多单于庭贵族的面立其为左贤王。
古来战争少定数,大将没于流矢中的意外也不少,为了给国家留下保险,冒顿立下嫡子为储,以备不测。
温暖的阳光照耀大地,大巫师敕兀扬端着露水,亲手为稽粥送去祝福。
迎着露水带来的凉意,年幼的稚子在父亲手里好奇的左顾右盼,丝毫没有感觉到周围人投来的热切目光,匈奴在这一刻迎来了他们久违的左贤王。
瞧着胡笙的儿子被立为太子,呼延者莫言,呼哲两兄弟暗暗振奋,若是稽粥顺利继位,呼延部可保五十年之运。
冒顿安排自己西征后,大阏氏呼延胡笙监国,重起燕吾辅之,冒顿为胡笙留下五千狼骑守卫单于庭。
冒顿又传令左部,令阿矢斯力留守,震慑东胡旧地,阿尔斯楞带东胡旧地各部之兵跟随自己西征。
四月冒顿率领单于庭主力赶到漠北龙城,召各部显贵,准备五月大祭。
而匈奴派出的另一路复国队伍,正在者蔑台、摩柯末的带领下翻山越岭,绕道西域,已经走了好几个月,到达了蒲类国(巴里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