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师沿途泼洒着马奶酒,为出征的骑士送去祝福,妻子送别丈夫,母亲送别儿子,在部族牧民不舍的眼神中,狼骑和各部骑兵排列成长龙,陆续向南开拔。
高岗上,戎装的冒顿左手牵着赤骥,低下头,胡笙将一个雪白的狼牙坠挂在他脖子上。
红着眼睛的胡笙望着丈夫,轻声说道:“欣哥若死,妾也不愿独活,这个狼牙玉坠是胡笙从大巫师处求来的,愿求单于功成。”
冒顿爱怜的伸手抱了抱妻子,随后翻身跃上赤骥,带着屠耆亲卫打马跟上队伍。
望着冒顿汇入滚滚向南的大军,蜿蜒的骑兵队伍渐渐远去。
侍女乌芸走上前来,颇为担心的说道:“小主人何不将怀有身孕之事告诉单于,此一去恐怕胜负难料。”
胡笙充满着爱意的抚摸着肚子,随后眼神逐渐坚定,说道:“单于必定会带着大匈奴崛起,大匈奴必胜!”
冒顿将述律、温古的牛羊、粮食全部留给胡笙,充当她留守漠北恩养部族的资粮,又多带走了两万部族,以缓解漠北部族的人口压力。
其余冒顿也做不了什么了,只能交给留守营地的胡笙了。
冒顿走后,胡笙统领漠北部族,上至贵族下至奴隶全部实行粮食配给,严格控制粮食消耗,勒紧裤腰带过日子。
胡笙又在单于庭草场储备牧草,随后带着储备的牧草,组织部族迁营离开单于庭牧场,向匈奴右部草场迁移,以躲避东胡可能袭来的兵锋。
而摆在冒顿面前的问题则是如何快速打垮以吉哈良为首的东胡南部部族,毕竟算上领山部缴获的粮食,他也没有几天粮挥霍。
此时吉哈良部主事的是格日图的儿子拔赫,他的几位兄弟辅佐。
东胡强盛多年,冒顿居然带兵犯禁,还直扑吉哈良而来,年轻气盛的拔赫觉得自己受到冒顿的轻视和侮辱。
他将冒顿派来劝降的领山部首领砍了脑袋,挂在吉哈良寨门外示威。
拔赫不愿意听从几位叔叔提议的结寨自保,等待王庭救援的策略。
如果按这样做,必定会将即将麦熟的大片田地拱手让予匈奴人,御敌于外才能减少各部的损失。
拔赫所想得到了南部各部的响应,没有几个首领、头人愿意将养肥的牛羊,耕耘一年的粮食拱手让人。
在这些东胡贵族看来,牛羊、粮食是他们的财产,而打仗只不过是消耗点不值钱的奴隶以及牧民,如何选择自然明了。
得到支持的拔赫以部族联盟长的身份,召集南东胡五部之力,短时间内汇聚近八万之众,引军在吉哈良寨前与冒顿展开决战。
收到哨骑消息之前的冒顿,原以为要一个寨子,一个寨子拔钉子般的扫清东胡南部各部。
拔赫守财的想法可是好好帮了他一把,野战,速战,正是冒顿急需的,现如今问题简单化,打赢此战即可。
冒顿以两万俘虏为前军,许诺他们斩一人获免其身,斩两人可入匈奴,力求减少本部伤亡。
狼骑、屠耆在后,左右两部没有单于庭本部精锐,只好派他们去设伏。
次日两军吉哈良寨前列阵交战,拔赫引军很快冲垮了温古和述律两部的俘虏军,一时间东胡南部联军士气大振。
拔赫手持长戈,大纛向前,抓住战机的南部联军主力压上,对匈奴发起全线冲击。
冒顿带着屠耆和狼骑诈败而走,帖木尔和赛罕带领左右各四千狼骑,在败退途中结成了一张绵密的网,驱赶着俘虏军不停的消耗挤压拔赫的追兵。
沿途狼骑回身弯弓射箭,大量轮射不停消耗着追击的东胡兵力。
冲锋路上,东胡南部联军不停倒下的战马,中箭身亡的骑士,造成了追击场面一度混乱。
但拔赫见冒顿的金色狼头王旗近在眼前,简直伸手可触,便依旧不管不顾的催兵向前。
反复拉扯下,东胡南部联军的阵型被彻底拉开,就在着急的拔赫想抓住近在咫尺的金色狼头旗时,鸣镝箭起,刺耳的箭鸣一度让厮杀陷入寂静。
霎时牛角鼓号声骤起,埋伏好的阿矢斯力和都也该率军从两翼突出,全力冲杀下,瞬间将东胡南部联军拦腰截成几段。
冒顿带领屠耆军拨转马头,翻身回战,放过俘虏军,硬顶慌了神的拔赫中军。
阿古达木和赛罕调转两翼狼骑同样调头再战,宛如两把尖刀插入东胡南部联军之中,配合中军的冒顿直取拔赫帅旗。
阿古达木大矛舞的飞起,率领狼骑率先杀到拔赫的帅旗下,一矛捅死掌旗兵,抽出腰刀砍断旗杆。
夺下帅旗的阿古达木高喝道:“东胡人的帅旗倒了,弟兄们杀!”
眼见对手帅旗已倒,狼骑士气大振,带领匈奴的部族骑兵娴熟的分割包围东胡骑兵。
四望局势两极反转,拔赫目呲欲裂,眼见大军全线溃退,彻底击碎了他的内心。
再一望砍翻帅旗的阿古达木正纵马迎面冲来,吉哈良部卫队冲上去被阿古达木砍瓜切菜,宛如黑甲天神袭来,慌了神的拔赫直接带着卫队调头,弃部而逃。
眼见帅旗倒地,主帅逃跑,本还竭力抵抗的东胡南部联军崩溃了。
血战持续了整整一个下午,东胡南部联军全军覆没,投降无数,俘虏盈万,拔赫仅以身免,带着百骑北逃。
此役除了温古和述律的俘虏死伤殆尽,匈奴各部受伤颇微。
吃掉了东胡的南部主力,随后冒顿带着匈奴铁骑如旋风般,迅速扫荡东胡南部诸部,摧城拔寨,在损失有生力量后,南部诸部望风归降。
匈奴大军抢收的粮食堆满谷仓,牛羊漫野,足够大军食到明年。
最后冒顿和众人商议后决定坚壁清野,派人将投降的东胡部族聚集在吉哈良大寨,抢修防御工事,其余部族营寨尽皆烧毁,以待东胡主力寻求决战。
待大舅子者莫言带领后续部族赶到吉哈良部,在燕吾、赵炎闾丘黄等人的帮助下,匈奴快速吸收东胡南部的人口财货,抓紧锻造兵器,准备再战。
同时冒顿知道接下来会是攻坚战,派者莫言带着五千人,将大量战马变为驮马,再为漠北部族抢运一批粮食,以求更多的匈奴人能熬过这个冬天。
投降的东胡人中,除了贵族们对部族认同感极高外,其余牧民百姓对各部的认同感普遍不高,这是如今的普遍情况,所以南部东胡贵族除了合作的,其余都已经消失了。
对投降派冒顿打散他们原有的部族,将每户牧民重新分配进匈奴各部,奴隶斩首一人可获自由,这使得匈奴各部人口迅速膨胀。
冒顿从投降的部族中抽调青壮,补齐左部三万骑兵,右部三万骑兵,抽调愿意合作的南部投降贵族子弟,将屠耆军补齐五千,狼骑补充到两万。
兵力的补充使得匈奴战力急速下滑,尤其是狼骑本就训练严苛,如今充斥新兵,根本不耐久战。
冒顿带领全军开始加急围猎操练,部族、降部、俘虏、奴隶在燕吾和赵炎的指挥下,在吉哈良大寨大兴土木,建立防线。
右部主力未损,补齐的新兵也占少数,所以冒顿派都也该带兵北上,跟东胡的乌桓部对峙在其牧场边界。
依照冒顿的吩咐,都也该和徳努阿带领右部主力和俘虏在草原上竖起了大寨。
冒顿知道不管朝鲁成功与否,突袭东胡王庭的做法一定会激怒东胡人。
东胡王翰勒亦刺答必定会集结重兵来寻自己,而逃走的拔赫会为他指明方向。
跟赵炎、阿矢斯力等人商量后,冒顿决定在南东胡等他,以吉哈良部营寨为基础,由内到外设置三道防线,以沟壑、土墙、拒马、木栅栏为主,在这里跟翰勒亦刺答打一场消耗战。
攻守之势互换,冒顿带着匈奴做着决战的准备,他要给东胡人一场难忘的攻坚战。
乌桓部首领丘力必野正带兵跟都也该的右部对峙,看着都也该建起木寨营地,期间还派兵交过几次手,双方各有胜负。
但随着右部木寨的逐渐完善,乌桓骑兵便近不了身,一到寨外匈奴人便弓箭伺候。
回到营地内的丘力必野摔鞭怒骂道:“拔赫小儿误我东胡!不等我部驰援,吉哈良五部就战败,将我南部诸部拱手让人,如今冒顿建营自守,不知要让多少儿郎埋骨在此了。”
身旁的儿子丘力哲哲顺势开解道:“父亲,东胡不止我乌桓一部,鲜卑在后,北部还有鄂嫩喀等大部,大王要倾全国之力剿灭匈奴,乌桓紧随尾翼就好。”
闻言丘力必野一屁股坐在虎皮座上,不屑的说道:“哼,王庭都被匈奴人偷了,还谈什么剿灭?
今年草势不旺,人多难养。大王举国之兵南来,若战事不顺,必祸我乌桓。
为父想了想,草原上的兔子都有几个窝,咱们乌桓不能没有准备,哲哲你移一部分部族,先去乌桓山暂避。”
丘力哲哲明白了父亲的意思,点了头便急匆匆的出帐去办了。
东胡新王庭的大帐内,病榻上的翰勒亦刺答望着帐顶有些失神,跪在底下的格日图和拔赫头都快磕烂了。
拔赫更是全身颤抖,如果只是南部战败他还有望活,但赶上王庭被偷,他都不知道怎么才能活。
满面苍老的哲塔午台走了进来,他直接无视了跪在地上的格日图父子,对着翰勒亦刺答扶胸说道:“大王,各部已准备就绪,请大王亲征冒顿。”
翰勒亦刺答强忍着腿伤,硬撑着坐起身子,咬牙吩咐道:“格日图教子不严,留作王帐带罪听用。
拔赫丢部折兵,编为奴隶,去南下先锋帐下,以赎其罪,下去吧。”
闻言格日图父子连忙磕头道:“谢大王,谢大王。”
翰勒亦刺答随后继续命令道:“令鄂嫩喀部速布也塔领本部三万骑兵为先锋官。
哲塔午台领王庭汇各部主力十万,为中军。
鲜卑部乞伏阿歹引本部五万为左军。
乌桓丘力必野领本部为右军,令其为大军扎好营盘,以待诸军。
本王要以二十万铁骑踏平匈奴!”
“诺。”
哲塔午台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出声问道:“大王,真的不考虑分兵一部,奔袭匈奴的漠北草原,掳其部族,断其庙堂,动摇其军心。”
翰勒亦刺答闭上眼睛后摇了摇头,解释道:“老师,我二十万大军南下,奔袭千里,仅靠中北部各部供养,本就力有不逮。
如若再分兵漠北,必定要再废粮秣、牛羊。
南征为君,征漠北为臣,我大军当不做他想,雷霆而下,斩冒顿于吉哈良寨前。
此战若胜,草原或可一统,东胡也可称霸,届时漠北匈奴各部当闻声而降。”
哲塔午台明白翰勒亦刺答已经打定主意南下,也就不做纠缠,转身下去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