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部前线,凌格奇正亲自指挥北岸军团进攻右部预先设立好的营寨。
他明白随着时间流逝,贵霜能顶住匈奴主力的可能性会越缩越小,一旦在自己攻陷匈奴大营之前,贵霜先完了,那后果他不敢多想。
好在如今时节战马皆瘦,匈奴主力奔袭千里,想快速打垮贵霜,必定多费时日。
如今月氏唯一的希望就是吃掉眼前大营里的匈奴主力,直接断匈奴一臂,重新将双方拉入均势,以图后来。
此时凌格奇手里虽有十万部众,可其中不乏孩童老弱之流,但国亡在即,谁还管得了那么多。
前线指挥帐里,满身血腥的左大将急匆匆走进帐,待汇报完战场局势,矗立许久才嗫嚅道:“将军,让弟兄们歇一歇吧,他们从北岸壁垒奔袭至此,已经连续作战数天了。”
伏在地图前的凌格奇头也不抬,回绝道:“不行,一旦攻势弱下去,营内的匈奴人同样会得到喘息,届时想攻陷匈奴大营将难上加难,这些天死去的族人也就白死了。
我军人多,匈奴人少,如今我们和匈奴人就像两头在角力的公牛,比拼着两军的耐力,这时候劲不能泄。”
左大将见凌格奇不通情理,落泪争取道:“将军,咱也不能见部族老幼都累死在自家阵地前啊,到时候军心怕是就散了。”
凌格奇直起身子,鹰视左大将,喝道:“你应该明白,现在是亡国之战,这些老弱如果落在匈奴人手里,会比现在好吗?一旦贵霜先完了,咱们谁也逃不了,你与其在这里为他们求情,还不如带兵攻下匈奴大营,届时活下来的人会更多。”
说着凌格奇转身命令道:“传令下去,再有敢言休息者,定斩不饶。”
左大将咬着牙退出了大帐,守帐的侍卫长见他也是好心,低声说道:“首领的小儿子和侄子都死在了昨日的攻营战中,此战月氏无人可以幸免,将军还是奋力杀敌吧。”
左大将沉默的离开了
在对面的匈奴营中,都也该的日子同样不好过,月氏大军不分日夜的强攻营寨,营墙前每日的伤亡数字看的他心惊,虽然有着前几战的俘虏充当炮灰,但兵力数量依旧入不敷出,他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向后方金帐催促援兵了。
望着刚从前线下来的呼哲,都也该将他拉过来,苦着脸问道:“呼哲,你呼延部也是右部的人,你给老叔说实话,大单于的狼骑主力现在到底在那?再拼下去咱右部的男人就该死完了。
大单于把北山关抽空,派兵给我支援,让诺珉重建弱水浮桥,都是安慰我右部之举,他压根就没想过来支援对不对。”
呼哲无奈的摇了摇头,为难的解释道:“都也该叔叔,你也知道大单于用兵肃来武断,轻易不会透露给旁人的。”
都也该突然将腰刀摔在地上,喝道:“既然没人管右部的死活,我也不管了,那有让人拼命,还不让当个明白鬼的。”
见都也该相逼,呼哲只好将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道:“此刻关乎国家存亡,右贤王决不能此时撂挑子,呼哲要是猜的不错,大单于的援兵应该就在这两天了。”
都也该眉头稍缓,连忙问道:“哦?怎么说?弱水浮桥上我派的常驻哨骑连个影子也没看到,你个小娃子可不要糊弄老夫。”
呼哲解释道:“狼骑在双水合流大营围歼贵霜主力是在四五天前,隔天发现贵霜的冥泽老营部族尽皆西迁,大军驻足。
大单于派信使让我来此支援,加上我到的时间,以狼骑的速度,此时应该距离东部战场很近了,至于为何还不出现,呼哲猜既然狼骑不在北岸来,那一定就是在南岸了。”
呼哲在地图上指着月氏的南岸军团,都也该也赶忙凑了过来,问道:“你是说大单于的狼骑很可能会渡过呼蚕水,由西向东奔袭,从身后打月氏人的南岸军团?”
呼哲点了点头,说道:“小侄猜应该是这样。”
都也该反复思量,结合以往狼骑的战法,此事十有八九,有了这块石头落心上,都也该想守的决心又盛。
他转头命令道:“你小子既然回来了,就帮老叔跑一趟南营,让阿尔斯楞给我派几千人过来,本王连卫队都顶上去了,总要手头有些兵才方便堵窟窿。”
嫌弃望着眼前过河拆桥的老货,呼哲无奈道:“现在咱们被月氏人压着打,各部都吃紧,左谷蠡王能有兵来借?”
都也该哼道:“你们这些跟着大单于待过的小子们都油滑的紧,月氏人跟咱们一样是旱鸭子,阿尔斯楞只要箭矢够,南岸的月氏人除非长出翅膀,不然轻易过不来,老叔这里可得跟发疯的凌格奇拼命,轻重缓急你难道不懂。”
呼哲知道都也该说的不错,领命而去。
南岸月氏王帐内,观察了一天战况的塔宁诺阿回到大帐,甲胄未卸便召集各部军将前来议事。
没能攻破北岸的匈奴营地,再迟滞几天,贵霜部直接可以入土了。
王座上,塔宁诺阿愤恨的说道:“今日凌格奇还能带兵攻入匈奴右寨几次,虽然最后被打出来了,但并不是一无所获。
剌失阿指挥的南军将士也很英勇,但我月氏不熟悉水战,舟筏远不如土地稳固,匈奴左部的几轮箭雨就能使我军舟翻筏覆,羌谷水淹死的士卒,比匈奴人射死的还多,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明天护涂何继续带兵隔着羌谷水佯攻匈奴左部,剌失阿你带兵渡过浮桥,本王跟你一起去北岸前线督军,明天一定要攻破匈奴营寨,救援贵霜大营。”
剌失阿、护涂何等将帅纷纷应诺。
明月走到夜空中央,在离月氏南岸大营西南五十里处,各部狼骑陆续赶到了前线,冒顿一面将斥候撒出去,一面命令各部静声休息。
随着斥候陆续将消息带回来,借着清幽的月光,赵炎在空地上用石头标注出了月氏南岸大营的防卫草图。
赵炎说道:“根据斥候带来的最新消息来看,月氏人并没有察觉异常。根据大营内的火堆数判断,月氏军人数在八九万之间,跟我们预计的差距不大。”
柯尔克穆图迫不及待的低声请战道:“大单于,让我军一鼓作气的冲过去吧,月氏人绝对想不到,我军会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
冒顿摇了摇头,说道:“此时出击虽能胜,但无大胜,北岸的月氏人可以从容东撤。
待明日月氏大军攻打我军北岸大营时,待两军搅在一起,才是我们放开手脚的时机。”
诸将颔首,之后按照月氏的南岸防御,冒顿与诸将讨论,酌情分发任务。
最后望着即将散去的诸将,冒顿吩咐道:“多派哨骑警戒,各部轮换休整,为明日的大战将养好精神。”
诸将带着叮嘱,应诺散去。
第二天,月氏北岸大军按计划向右寨进攻,有着塔宁诺阿的王旗在阵前鼓舞,月氏军卒士气大振,猛攻右寨的防御阵地。
双方来回争夺营墙,都也该带诸王亲上前线,四面王旗迎风猎猎作响,不落下风。
羌谷水南岸,组织隔岸佯攻的护涂何,刚命人划着筏子送了两波人过岸,就感受到了大地的颤抖。
南岸大营的西南方向,数万匹战马怒吼着向前狂奔,匈奴狼骑快速运动到战场,以黑部列排阵在前,黄白两部列阵在后,分批次冲进战场。
转眼间毫无防备的南岸大营就被攻破,数百靠近营墙来不及逃离的月氏人被战马踩的血肉模糊,摊为肉泥。
黑部狼骑怒吼着,骑士纵马飞驰,借助重甲组成排阵墙推而过,瞬间月氏营内帐篷坍塌,军士四散而逃。
黑部狼骑马踏人砍,宛如狂风席卷而过,唯留下满地狼藉,惨不忍睹。
也和多拉不依不饶,带领黑部狼骑尽往人多的地方冲。
松图格日乐和赛罕率领黄白两部狼骑接踵而至,铁蹄践踏弯刀飞舞,如铁犁般犁过,将漏网之鱼纷纷射杀。
南岸的月氏人根本没想到会有匈奴骑兵会来,正准备出营作战的士卒率先被黑部狼骑拦腰斩成几段并且迅速杀溃,败兵慌乱下反身窜入营内躲避,与营地中的士卒搅在一起,五六万人在营地中乱成一团,成了三部狼骑砧板上的鱼肉。
冒顿亲率屠耆军冲击出营作战的护涂何,宛如猛虎冲入羊圈,热刀插进黄油,月氏阵中尽无一人可敌。
护涂何眼见大军背后有匈奴骑兵突袭,那里顾得上再渡河牵制北岸的匈奴左部,直接撂了军队,带着身边的百余骑吓得调头就跑,他甚至忘了给不远处的羌谷水浮桥上放一把火。
护涂何忘了浮桥,但冒顿没忘,阿古达木带着青部狼骑像一只咆哮的灵活猛虎,一路砍杀但决不恋战,直取羌谷水两岸的浮桥,目的就是为了扼住月氏南北两军的喉咙。
冒顿快速指挥屠耆军杀散了没主帅的月氏佯攻大军,调转马头向浮桥靠去,准备渡河北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