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氏大军全军冲阵,战马卷起满天烟尘,车寻扶车观察战场,随着月氏骑兵的冲锋临近,在战车上,车寻手中的将军剑缓缓出鞘。
他从容不破的命令道:“各部弓箭手准备,第一轮鼓,箭射左右敌军,为两翼骑兵冲锋铺路。
第二轮鼓,两翼骑兵冲锋,战车准备抵御冲击,长矛手准备围杀敌军,弓弩手交替射击。”
“诺!”
只见各部令旗挥舞,诸军备战,鼓声震耳。
车寻挥剑向前,鼓点变换,前排长矛手迅速坐地,让出视野。
阵中单膝跪地的弓箭手率先仰射抛出箭雨,月氏两翼的冲锋骑兵,被突来的箭雨射得人仰马翻。
令旗挥舞,左右两翼的帖木尔和也和多拉带领黑部狼骑催动战马,杀向月氏受挫的骑兵,两大精锐冲撞在一起,展开血腥的厮杀。
鼓点转为急促,匈奴中军弓箭手迅速装填箭矢,弩手站姿平射轮换,阵中箭雨接连不断。
趁着剌失阿的骑兵冲过来的功夫,匈奴中军的弓箭手再射一轮箭雨,弓弩两轮射,正面的月氏骑兵纵使着甲也被射透,马倒人扑,混乱骤生。
待月氏骑兵冲到中军阵前,甲士大喝顶着不动如山的战车就位,起立的矛兵竖起如林之矛,在各自都尉的指挥下疯狂插捅。
一个个冲起来的月氏骑兵根本收不住冲力,连人带马冲进阵中,战马被战车顶住,后排的长矛迅速出击,将骑士身上捅满血窟窿。
月氏人御马跳起砸塌了战车,很快便被车后的甲士冲出来堵住砍杀。
数千月氏骑兵挨不到人便饮恨阵前,冲锋一度陷入了停滞。
勒住战马的剌失阿四望战局,今日总算是见识了矛阵的厉害,若是匈奴弓弩手的箭矢足够,月氏骑兵会被此阵活活消耗殆尽。
作为应对,他迅速组织自家弓手回射车寻的中军,箭雨撒过,长矛阵中倒下不少人。
但很快引来了车寻组织弓弩手的强烈还击,强弓硬弩下,月氏人配备的马弓射程过短,根本占不到任何优势。
剌失阿中军受挫,本以为两翼的月氏骑兵最起码会不分伯仲,但现实是帖木尔和也和多拉的黑部狼骑,已经冲垮了月氏人的两翼,正调转马头向他的中军合围过来。
而车寻的步卒方阵此时分开数条通道,其阵后的匈奴骑兵冲杀而来,领兵的是阿古达木。
原来赛罕带着弓手继续围堵双靡部族大营,冒顿起了要将剌失阿也留在此地的心思,便抽调阿古达木带领骑兵支援车寻,意图将剌失阿包了饺子。
剌失阿一看这阵势,那里还有想赢的心思,趁着两翼的帖木尔和也和多拉没有完成合围,他连忙组织月氏大军向南突围。
两军沿途厮杀不休,直至箭矢射绝,最后剌失阿还是在损失一半部队的代价下,借着北山关上的弓弩掩护,成功的逃入了关中。
逃回关内的剌失阿直接将关门用巨石封死,下定决心昭武援兵不至,绝不出关野战,打算借助北山关隘,来迟滞匈奴人的兵锋。
如果说剌失阿的接应一点用没有也不是,最起码他的出击间接救回来了束鲁谷。
本来束鲁谷带人蜷缩在残存的几分营地间苟延残喘,眼望着大火吞噬而来,正准备闭目等死时,却突然听见远处的喊杀声。
束鲁谷猜到是北山关的剌失阿带兵来救,以此激励士卒,与在弱水上围堵的诺珉进行弓弩对射,月氏人水性不行,匈奴人也好不到那里去。
慌乱间,主将诺珉在窄小湿滑的甲板上没站稳,脚下一滑从船上掉进了弱水里。
待他被侍卫用渔网捞上船来时,弱水上的匈奴军队失去主帅,束鲁谷借机的几轮岸射,射的匈奴小船大乱。
束鲁谷趁机带兵脱光衣甲,裸身由战马驮着渡河,虽然弱水吞噬了大量逃走的月氏人,但最终束鲁谷带着乎何牙侥幸逃过一劫,带着仅剩的千余人南逃,路上又折腾几天,才回了北山关。
月余的时间,月氏在居延泽与北山关之间的土地上损失惨重,作为五大部之一的双靡部直接等同于灭部,十多万部族骑兵损耗殆尽,那怕对于已经吞吃了小部而言的月氏来说,也是伤筋动骨。
战败的剌失阿也不敢隐瞒战况,连忙派人去信昭武求援,以北山关如今三四万的人手,他对防住匈奴人,心中根本没底。
……
虽然经过居延泽大营、驼城阻击、双靡部族大营三场大胜,但冒顿却心不在此,他将收尾以及缴获的事情交给了赵炎和柯世列处理,自己则投身了另一件事情,寻找失散的两万狼骑。
桑格带人将黄、白两部狼骑计划的目的地,双靡部族大营到北山关之间的戈壁滩寻找了一遍,除了找到点被野狼吞吃的大牲畜尸体外,了无音讯。
没有所获的桑格现在又带人正在往居延泽找,寄希望于松图格日乐和鸿都八失喇两人迷路之后往回走,却也注定了是一场空。
此次针对月氏国的军事行动匈奴全军大胜,但却没人敢在冒顿面前露出笑脸,金帐里的气氛压抑。
黄、白两部狼骑的逾期走失,若是找不回来,对冒顿的影响巨大,能用的嫡系只剩青、黑两部,赤部狼骑又被派到了东线战场,五万狼骑去其三,单于庭仅仅剩下了四成实力。
此时就算再抽调牧民组成狼骑,但时间成本也是冒顿难以弥补的损耗。
部落政治上,损失两部狼骑简直就是在他的强干上狠狠砍了一刀,弱枝从不会在风中停下摇摆。
仅仅凭借着黑、青两部狼骑和屠耆军,冒顿在南征军中已经做不到碾压左右两部匈奴了。
带领狼群,头狼是不能表现出一丝丝虚弱的,冒顿望着帐顶,此时他都在考虑是否要在单于庭各部之中,再次抽调牧民组建新的黄、白狼骑了,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
望着身旁接替燕吾服侍的闾丘黄,冒顿依旧不死心的问道:“今日还是没有松图格日乐和鸿都八失喇的消息吗?”
闾丘黄恭敬的答道:“大单于,至今各部斥候还是没有传来两位将军和两部狼骑的消息。”
冒顿握拳狠狠地捶在案几上,也许只有疼痛能暂时压住他心中的怒气。
眼见冒顿自残,闾丘黄出声说道:“大单于何故自责,历来兵事,皆有意外,此天道也。”
冒顿愤而起身,咬牙吐槽道:“本单于从居延打到北山关,各部的损失加起来都没有此次狼骑走失大。
千里穿插虽然错在决策,但松图格日乐和鸿都八失喇作为统兵大将,难道找不到月氏人,还找不到归路吗?”
闾丘黄低首为二人辩解道:“也许两位将军是宁可葬身大漠,也要奋力一博呢?”
冒顿望着低首的闾丘黄,意识到是自己执著了,顿了顿,他坐了下来,说道:“也许是本单于着了相,随缘吧,就算他们回不来,也算是匈奴人中的勇士了。”
冒顿摆了摆手,显然不愿意再深谈,反而是开口问道:“对如今的局势,你怎么看?”
见冒顿冷静了下来,闾丘黄暗自点头,说道:“战场上的情形小人不懂,也不愿意懂。不过两部失期,从草原再征士卒,征招、训练、赶路,等到了北山关前,怕是河西都该落雪了。
依小人看此举恐怕远水难解近渴,不如大单于请丘力哲哲、乞伏阿歹、伯尔班尼、车寻等将军来金帐中饮宴庆功。”
冒顿眼神转动,呢喃道:“鲜卑,乌桓,大秦,以外制内。”
闾丘黄眼中明亮,继续说道:“大单于当知先帝,先帝当年就是借助外臣来压内臣,平衡内外,方能从容借诸力定天下,单于不妨效仿之。”
外臣在匈奴素无根基,只能依靠自己,但外臣也不能尽信,三家分晋的例子就在眼前。
沉思的冒顿摆了摆手,闾丘黄识趣的退了出去。
当夜冒顿在金帐召集诸将,庆祝一系列的胜利,并重新规划大军,为进攻北山关做准备。
攻坚战例来不是匈奴骑兵的长处,所以冒顿任命车寻为前军先锋主将,领本部人马,再从军中抽调出来左部管辖下的东北各渔猎部族,右部的丁零等部步卒,最后在从月氏俘虏中抽调人手,组成前锋军两万,建造攻城器械。
又调了丘力哲哲和乞伏阿歹领本部辅之,如此的前军几乎汇合了各路人马,而中军则由冒顿亲自坐镇,如此冒顿重新平衡了各部兵力。
在后勤方面冒顿令呼延者莫言留守居延泽大营,呼哲留守弱水中段大营,负责转运粮草马匹,用大小舅子们守住粮道节制诸军。
匈奴高层们的风波影响不到下面,大战结束后,休整的脱木兀惕在营地中呆了两天就不行了,闲不住的他主动在速布台百夫长那里领了寻找黄、白两部狼骑的任务,带着自己的斥候小队进了戈壁。
但这次的小队并不是满员,只剩下了一半,突袭居延泽的时候战死了一个。
围歼塔剌亦集时被逼急的月氏人砍死了三个,那一战凶险异常,哈朵也被砍伤了右腿,现在还在帐中躺着呢。
围歼月氏援军时,松塔木胯下的战马受了惊,脚挂在布条马镫上跑了两里地,不是脱木兀惕用箭矢射透了布条,估计松塔木也得凉,但擦伤难免,如今只好跟哈朵成了病友,一起在帐中休养。
让胯下的小青在沙土上慢跑,脱木兀惕警惕的四下张望,寻找着自己的目标。
一上午都没有发现什么踪迹,待中午时,小队其余人围过来碰头,互相交流下也没发现任何收获。
失望多了也就习惯了,脱木兀惕再次划分了搜索范围,众人决定下午日头低了再行动。
之所以如此锲而不舍,完全是因为单于庭给出的报酬太高了,每人每天一只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