嗖,利箭离弓。
随着检测秦卒的高喝声,赛罕一箭同样穿透靶心。
观看的李欣总算将心放进了肚子里。
赛罕的射中让芈勇一下子感觉不好了,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刚还志得意满的他冷哼一声,继续上前搭弓射箭。
赛罕也不含糊,两人你一箭我一箭信手拈来,纷纷射中靶心,引来众人一阵惊呼,棋逢对手。
最后一箭了,所有人都把心提到了嗓子眼上,胜负就看这一箭。
还是芈勇先射,平常的士兵连射三箭便已力竭,连射九箭的芈勇同样感到了吃力,将铁胎弓换了个手,活动了几下拉弓的右臂,现在他早没了小觑之心,不过大秦劲旅又怎么能输给一个胡儿。
冷哼一声,芈勇再次站在了中军帐前,弯弓、搭箭、瞄准一气呵成,就在芈勇发力想再拉一个满弓时,只见宝弓应声而断,要不是芈勇躲的快,单是铁胎弓的反弹力就够他喝一壶,结局出乎意料,最后一箭芈勇失误了。
懊恼的芈勇将手中折断了的铁胎弓扔在地上,咬牙走到一边,未射弓断,秦军众将瞬间没了刚才的兴奋劲,像极了炎热的六月天突然临头浇了盆凉水,清醒异常。
众人将目光转移到赛罕身上,赛罕没有受芈勇的影响发挥稳定,出手的三棱箭旋转着平稳中透露着凌厉,最后一箭稳稳射中靶心,也射在了秦军众将嚣张的气焰上。
李欣握拳压抑着内心的兴奋,笑着对凯旋而归的赛罕点了点头,赛罕笑着走到李欣身后,去和兄弟们一起庆贺。
这时芈勇一改前面的燥气,抱拳对着赛罕问道:“赛罕兄弟好箭法,这一局芈勇输了。不过某有疑问,为什么同样的铁胎弓,某的弓会断,而你的弓却完好无损?”
赛罕摸着头解释道:“我看这弓挂的太久,所以就松了松弦。”
在场众人恍然大悟,不怪每次见赛罕射完箭后,他都会不厌其烦的将弓弦松了,等到要射时才重新上弦,真正做到了细节,而这个细节决定了此次的成败。
芈勇向着李欣作揖道:“受教了,芈勇之位王子请坐。”
芈勇和赛罕比试只不过是个小插曲,芈勇愿赌服输,将自己的位子让给李欣,而蒙恬则将铁胎弓作为奖励送给了赛罕。
不过芈勇的末座是整个中军帐中最差的位置,属于末席陪坐。
不满此状的朝鲁看向扶苏,抱拳道:“公子稍后,朝鲁不才,想再次领教大秦诸将的高招,好歹要为某家大王子争一个面北的席位来,不知公子能否给个机会?”
朝鲁这话一出立刻引爆中军帐,秦军众将输了一局心里本就憋着气,眼见匈奴人侥幸赢了一局,居然还敢口出狂言,真是给脸不要,纷纷请战。
扶苏看着闹僵起来的秦将,心中多出了一个想法,前面纵容巡逻的百夫长挑战阿古达木,后面同意芈勇与赛罕比试射箭,这都在他的掌控范围之内,如果能将李欣辱走,国府赏赐给匈奴的财货,在运往匈奴的路上就有了转圜的余地,如此既不用背上抗旨罪名,也能平息底下人的怨气,可谓一举两得。
现在匈奴人想继续比斗下去,不如双方出点彩头好了,就拿国府赏赐作为彩头,赢了皆大欢喜,输了也不亏,还能堵住下面人的嘴,何乐而不为。
扶苏笑道:“既然王子手下能人辈出,大秦作为主人自然奉陪到底,王子不知你看如何?”
李欣连胜两局正乐呵着呢,意外发现了赛罕这个射雕者,此行已经小有收获,猥琐笑道:“客随主便,客随主便。”
扶苏笑呵的说道:“善,王子高义。军营里平淡的日子过惯了,乏的紧,单纯的比试怕是激不起将官们的热情,今日不如趁此机会让大家好好的乐一乐,不如王子与扶苏加上些彩头如何?”
李欣闻言心中一警,原来是在这等我着呢,我有什么能值得他们惦念?难道是惦记陛下给我的赏赐?
瞧这架势恐怕不答应就要犯众怒,寻思间李欣脸上挂着笑意,决定走一步看一步,反问道:“不知公子想加些什么彩头呢?”
“王子此行,是为了陛下的赏赐而来,不如王子就拿赏赐作为赌注可好?”
肯定了猜测,李欣心中破口大骂,原来扶苏惦记上了这批皇帝赏赐的物资,目标明确啊赢扶苏。
一听有彩头,帐内这帮丘八脖子伸的老长,一个个兴奋的盯着李欣深怕他跑了,毕竟能以合法的途径取得这批赏赐,谁也不会想着去抗旨。
眼见众怒难犯,李欣只能硬着头皮说道:“可以是可以,不过公子准备拿什么来做赌注呢?大秦富饶,匈奴根本不能比。
既然公子是主人,要是拿出来的东西少了,本王子可不依,大秦精甲闻名天下,不如公子就拿出一千副皮甲来作为赌注可好?”
李欣想着今日既然避免不了比斗,只能利益最大化,虽然输了会肉疼很久,但赢了嘛,也会赚个锅满瓢满。
大秦的甲具是这个时代最先进的装备,李欣早就眼热不已,要是能得到一批甲具,手下的千骑就可以放弃盾牌,战时解放出一只拿盾的手,继而转而变成具甲骑兵,想到那时的场面,李欣甚至都忍不住嘴角流出的口水,全然忘了自己还有可能输了部族的过冬粮。
扶苏脸色微变,意识里本来以为冒顿这个胡人胖子只会夸夸其谈,但从他强劲部下和这次索要军甲来看,显然自己对他的看法得有所改变。
瞅着胖的跟个佛爷似得李欣,难道是自己看错了不成,扶苏心中升起疑惑。
这事牵扯到军甲,扶苏只是公子做不了主,不经意间望向了座上的蒙恬,见蒙恬点头,他才同意了下来,毕竟这可是有关军心的大事,只要握住这二十万精锐人马,他离大位会更进一步。
李欣和扶苏的赌约,没有避开众人,自然传的快,众将都是磨刀霍霍,等待着扶苏的召唤,陛下的赏赐可不少,出乎意料秦军派出来比试的是老熟人,扶苏钦点了车寻。
车寻应声而出,站到了扶苏和李欣面前,对着两人作揖施礼,朝鲁出列,行礼后对着车寻点了点头。
车寻没有理会朝鲁,上一次被朝鲁带人围剿,死去的战友还历历在目。
眼见车寻不搭理,朝鲁也知道两人的间隙没那么容易化解,跨步和车寻并肩而立。
知道这次彩头有些大,马虎不得,扶苏率先说道:“听父皇说王子酷爱大秦文化,上行下效,想来王子属下亦是如此,不若此次比试的试题就用大秦六艺,礼、乐、射、御、书、数可好?这样既能体现出王子对大秦文化的仰慕,又能显示出王子对陛下的忠心,王子以为如何?”
扶苏还特意向南作揖,以示对咸阳皇帝的敬意。
李欣暗骂扶苏无耻,居然拿皇帝来压自己,想不答应都不行,既不能食言而肥,又要赢,真是难办。
可惜现在他没办法破局,好歹还挂着一个九原县令呢不是,那能忤逆陛下。
硬着头皮李欣赔笑道:“小王自然仰慕大秦文化,对陛下更是赤胆忠心,日月可鉴,就是不知道公子想比六艺中的那个呢?”
看李欣哑巴吃黄连,扶苏心情大好,礼、乐自然不能选,那样明显偏向大秦,吃相太难看。
至于射、御,扶苏望了一眼李欣身后的赛罕等人,知道这两艺可是匈奴人的强项,风险太大也不能选。
书?匈奴连文字都没有,选书不能服众,最后只能选数了。
扶苏常听底下人说,匈奴人常常连自己的牛羊都数不清楚,这个肯定行。
想好后扶苏笑道:“六艺礼、乐、射、御、书、数。礼、乐、书与匈奴不公,弃。
射、御匈奴强项,刚刚赛罕和芈勇已经比试过,亦弃之。
六艺去其五,唯有数谓之双方都公平,王子意下如何?”
扶苏在寻思时,李欣小眼睛同样转的飞快,按扶苏的一贯作风来看,匈奴人的强项射、御肯定不会选,书同样不会,毕竟匈奴人无文字众所周知,选了书就算是赢了也不会服众,只是礼、乐、数之间李欣徘徊不下。
当一听扶苏选了数后,李欣大喜,大叹扶苏是个君子,居然好面子不选礼、乐,不过此时他脸上却如丧考妣,深怕露出一点点喜色就会让扶苏改变心意。
李欣知道扶苏睿智,不过扶苏有着他天然的局限性,扶苏这招放到除李欣外,任何匈奴人手上肯定都能大胜,可他偏偏选择了李欣。
哭丧着脸心中却笑开了花,幸福来得太突然,李欣都能看见一千具皮甲在向自己招手。
扶苏心中同样笑意连连,面子上谦逊说道:“王子如觉不妥,请告知扶苏改过。”
做戏做全套,李欣扶着胖脑袋,痛心疾首的说道:“那里,小王无异议,客随主便,就依公子。”
“善,王子高义,为了公平起见不如就让上将军出题如何?”
“善。”
蒙恬当仁不让,笑道:“恬自幼六艺之数同样不佳,去年应诏回咸阳时,偶然路过一个村子,见小儿在数家中鸡鸭兔,顿时心奇,恬观察多时不得其解,但小儿却很快数清,恬疑之,虽问之,却被那小儿嘲笑了一番,不若就让两位勇士来为恬解答吧。”
众将官听后大笑,蒙恬不以为意,继续说道:“当时小儿家鸡鸭兔同笼,有头三十,有腿七十二,其母告诉小儿家中鸡的只数是鸭的三倍之数,试问鸡,鸭,兔各多少只?”
朝鲁、车寻皱起眉头,这道题可不简单,蒙恬看着冥思苦想的众人,笑着扶着长须自信道:“此题你二人均可找人商量,无妨,一炷香以内给恬答案即可。”
听到题目李欣兴奋的想吼两句,这种鸡鸭兔、鸡鸭鹅同笼的题目自己做过不知道多少道,早已烂熟于心。
本还想着怎么提醒朝鲁作弊解答呢,蒙恬这就送来了枕头。
心机李并没有一下子告诉朝鲁答案,目的便是培养手下遇事先思的习惯,这是一个锻炼人的好机会。
蒙恬颇为得意的望着中军帐里想破脑袋的老少爷们,与扶苏对视一眼,想来赏赐是到手了,毕竟连在大秦都难以做出来的题目,区区胡儿怎能想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