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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以头为器煊武功,风卷草原生多心

吾乃大单于 墨茗忧伤 3999 2024-07-11 11:07

  秋末,处理好部族事的塔塔召集诸部,准备带领月氏主力向中上游牧场进兵,月氏王庭想尝试着夺取伊列水河谷的主动权。

  月氏骑兵突袭匈奴营地,抢夺牛羊马匹,开启了今年的秋猎序幕。

  塔塔在马背上望着四散逃命的匈奴骑兵,在月氏高层眼中,没有金帐主力在一旁虎视眈眈,稽粥带领的这些小娃娃,尚处在稚嫩之中。

  已经胡子花白的直支都恩拔很久没有这么兴奋了,指着战场上驰骋的骑兵,笑得像一个孩子。

  直支都恩拔大笑道:“大王,咱们赢了!

  您就让老臣领兵打头,咱们一鼓作气,打回河西去!”

  塔塔自然知道打到河西不可能,但被匈奴逼着如丧家犬般多年,谁心里又没些火气。

  他亦不愿意拂了老将的心,按道理直支都恩拔到了这个年纪,已经不再能担任前锋勇将了。

  塔塔笑道:“当年张式给本王讲过一个赵国的故事,问道廉颇老矣,尚能饭否?

  老将军可要给儿郎们带个好头。”

  直支都恩拔哪里听过什么廉颇,只要有仗打,打匈奴就好,他赶忙扶胸一礼,拍马而出,带领月氏骑兵加入到了这场围猎之中。

  望着依旧矫健的直支都恩拔,塔塔不禁叹道:“国运艰难,匈奴已经儿郎撑前,而我月氏却只能让老将学那廉颇事了。”

  纳氏干面露肃然,道:“匈奴几次三番驱逐我月氏,从河西迁出来开始算,我们只在伊列水安稳渡过了十余年。

  年轻一辈大多出生在远徙途中,女人们得不到稳定保护,在路上因生产而死者不计其数,人在儿马子时吃不到奶,后面想要补就难了。

  大王,王庭还是应该为部族找一个没有匈奴人的地方,好好休养,而不是继续寻战。”

  塔塔颔首,道:“本王知道上次派你选人西迁,又发现了不少地方,但此时部族内部的大多数人,皆想继续在伊列水流域放牧,我虽为王,但也不能强压贵族民心。

  此次冒顿东归,从漠北到伊列水千里之遥,匈奴金帐主力集结、往来定生不便,这是一个不小的机会。

  再说,新服金帐的西域诸国也不会甘心助匈奴击我。

  只要我们在伊列水打出几场胜仗,甚至将匈奴人赶出伊列水,西域诸国不会无动于衷,到时候我一国难反天,但多国就未必了。”

  纳氏干沉默不语。

  塔塔其实还有另一个顾虑,作为从河西走出来的部族,侥幸活下来的中老一辈难免思乡,而他们又往往是部族内的肱骨。

  老一辈像直支都恩拔他们,都想着在有生之年,能带月氏重回河西,此时月氏直接放弃伊列水,必然阻力重重。

  届时西域诸国尽皆倒向匈奴,经过金帐整合的西域,到时候大月氏怕是连西域都没能力打进来了,更何谈重归河西。

  这一退,就是部族永远难以东归了。

  塔塔拍了拍纳氏干,道:“本王带大军先进,你代本王管理好湖西的部族,天神会帮我们战胜匈奴的。”

  纳氏干见塔塔心意已决,遂扶胸应诺。

  塔塔跳上战马,笑道:“纳氏干,还记得你们贵霜部的冥泽吗?

  本王梦中还念着绵延的祁连山呢,不要放弃希望,等我们的好消息吧。”

  在部族老弱的目送下,塔塔带领月氏大军直扑战场。

  每名月氏骑士似乎都知道他们在干什么,每向东进一步,大军士气蹭蹭暴涨。

  面对月氏骑兵的疯狂进攻,匈奴骑兵难以招架,这令塔塔在伊列水下游连战连胜,匈奴的下游牧场全面丢失。

  期间塔塔并非没有怀疑过是匈奴人故意在示弱诱敌,但接连赢下来,稽粥似乎就是屡败屡战。

  在胜利的接连鼓舞下,塔塔率领月氏主力全面吃掉下游牧场后,趁势进攻中游牧场,大军依旧是势如破竹,再胜两场。

  就在塔塔以为月氏将要一鼓作气,将匈奴驱逐出伊列水流域时,在一场突来的暴雨过后,伊列水上游洪水袭来,将沿河布置的月氏大营尽数冲毁,面对山川洪水之力,人的力量尽显渺小。

  塔塔令诸部奔逃,妄图挽回损失,但无奈事倍功半。

  直支都恩拔所率的前锋大军最先被洪水冲垮,绝难有人幸存。

  就连塔塔也被洪水冲乱亲军,侥幸在乱流中被战马驮着逃到了一个山丘上,浑身湿透的塔塔环顾四周,滔滔洪水将他的一切尽毁眼前。

  淅沥沥的雨中,雨水顺着稽粥和猎骄靡的盔甲流下,在高处二人眺望着河谷一片泽国,月氏营地尽没水中,此刻他们知道这一战已经赢了。

  在稽粥身后,匈奴的左贤王部、乌孙部、西域诸国联军,以及稽粥借来的南北两道精锐骑兵分布左右,骑士们静立在雨中,最大限度的保存着战马身上的热量,只为等一声令下,必定动如脱兔。

  为了应对水退后的临时河流,稽粥特意从焉耆盆地调集了数千善游的焉耆马,令熟悉水性的焉耆人驾驭,作为大军的联络哨骑和进攻箭头。

  数百大宛马上是全副武装的左贤王亲兵,他们执掌帅旗,引领大军攻伐,为了此役稽粥可谓倾其所有。

  挛鞮产从泥泞中打马走来,马鞭上还滴着水珠,一落马便扶胸禀报道:“左贤王,上游的堤坝已经全部砸开,洪水肆虐,中游河段的月氏王庭首当其冲,下游的五大部营地相对靠后,情况会好一些。

  经过大水这一冲,大月氏人再无战心,诸部四散,左贤王下令吧。”

  稽粥用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滴,冷声道:“命令各部放掉月氏五大部,着重进攻大月氏的王庭本部,这次本王定要塔塔老王的脑袋!”

  “诺。”

  霎时鼓号皆起,诸军雷动,匈奴大军冒雨而进,水中舟船相连,两岸骑兵速进,一起杀奔下游。

  在滚滚黄汤退去后,塔塔所在的山丘宛如大海中飘零的残叶,脆弱不堪。

  随着水位稍稍退去,面对滔天洪水后的月氏人哀嚎不绝。

  在大水的冲击下,塔塔周遭只余五六亲卫,其余大军尽数被洪水冲散,巨大的打击彻底击碎了他的王者之心。

  面对逐渐平静下来的洪流,能看见上游水天相接处百余小舟袭来,塔塔知道不会有人来救他了。

  环顾周遭,他带领月氏西迁十余年的第二家乡被洪流冲毁,崩溃的塔塔泪流满面,仰天急呼道:“苍天啊,你是要抛弃我大月氏人了吗?”

  周遭的月氏人闻言,无不泪下。

  望着远处袭来的匈奴大军,带着满腔不甘,塔塔收回目光,他环顾四周,对着的亲卫们说道:“你们已经尽到了自己的责任,拿着本王的头颅活命去吧。”

  话罢,塔塔拔出腰剑,自刎而亡。

  “大王....”

  亲卫们跪倒在塔塔的尸体旁痛哭流涕,几人七手八脚的将头颅归位,决绝的拔出腰间短刀自殉,片刻小丘上归于寂静,只余风声。

  片刻,塔塔的尸体被挛鞮产乘舟找到,经过塞人俘虏确认无误后,向王帐报捷。

  稽粥得信后大喜,在贵族们的一致要求下,他下令以猎头习俗将塔塔的头颅制成酒器,送往漠北单于庭报捷。

  因为匈奴大军紧盯着王庭部的缘故,湖西草场的纳氏干有了些许喘息的机会,他带着部族抛弃辎重,仓皇向西而去。

  部族迁移的队尾,纳氏干望着伊列水久久难言,下游草场已经百川争流,上游河谷的结局不难猜测。

  他怀中抱紧了塔塔的幼子,孩子尚不知道父亲永远的离去。

  “大相,后军哨骑发现了匈奴人的前军斥候。”

  纳氏干点了点头,扯动缰绳调转马头,他眼角余泪,知道那个带领他们前进的王,永远不会回来了。

  ......

  漠北单于庭。

  金帐内,冒顿见到了酒器,他明白经过稽粥对月氏王庭部的重创,剩余的月氏人将成一堆散沙,绝难再对匈奴的西境造成任何威胁。

  见儿子立此大功,冒顿给了稽粥最隆重的礼遇,猎头酒器被传阅四方,它煊赫着左贤王的武功,一时间金帐对稽粥的赞誉达到顶峰。

  冒顿下令,召回稽粥,令他参加来年的秋祭。

  就在贵族们纷纷猜测单于的用意时,惜月的帐中却是一片悲戚,她无所争,却难阻家国覆亡,兄长命丧战场。

  红着眼的惜月抚摸着儿子罗姑比脸庞,道:“以前母亲告诉你不要与稽粥争,今日母亲才明白身在单于庭,不争就活不下去,母亲再也不劝你了,你去做你想做的事吧。”

  面对母亲的变化,罗姑比略微有些受宠若惊,他点了点头,偌大的帝国,总有反对稽粥的人,他们就是自己天然的盟友。

  大阏氏帐,刘恬走进来对着胡笙摇了摇头,轻声道:“惜月阏氏拒绝了我的求见。”

  胡笙苦笑着摇了摇头,示意刘恬坐下来,说道:“她此刻必然是恨意难消,那月氏王是她一母同胞的亲哥哥。

  稽粥这次却是少了圆滑,他本可以不将头颅制成酒器,给月氏王一个体面。

  谁料这孩子居然在贵族们的撺掇下毁坏尸首,坏了贵族们间墨守的规矩,让故人成了他夸耀的工具。”

  早就没了主意的刘恬有些焦急的问道:“这可怎么办?”

  胡笙用手安抚了下她,缓缓道:“我倒是不怕跟惜月成仇,毕竟他们两兄弟本就不睦,现在我更担心的是大单于那边,稽粥已经封无可封了。”

  刘恬诧异道:“不会吧,大单于这两天很高兴,还给孩子们赏了礼物。”

  胡笙望着金帐的方向,道:“当年单于练成强军,先单于也是很高兴,但若是先单于早上一步,结局便不同了。”

  单于如何登位的,这是单于庭的禁忌,刘恬自然也听过风声,心中更怕了。

  “这....”

  胡笙似乎有了抉择,道:“你取笔来,我要嘱咐稽粥几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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