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赵炎战前对廉颇军的侃侃而谈,李欣心中可谓惊涛拍浪。
要是廉颇军真按赵炎所说,放弃自己这个香饵,直扑九原的部族老营,后果将不堪设想,虽然都是事后,但李欣的后背还是忍不住发凉。
这招又狠又准,打在了李欣的七寸上,现在有廉颇军的前车之鉴,对赵炎的谋划,李欣打心底里佩服。
李欣急道:“那此时的屠耆军如何?赵兄不妨为我分析一二。”
知道这是李欣的考较,有了投效之心的赵炎自然不敢马虎。
想了想后,赵炎说道:“从上次廉颇军和屠耆军结盟送粮的事情上来看,屠耆军中必定也有高人指点。
此时哈斯乌拉战败的消息,应该早就通过败兵,传到了屠耆军耳中。
按李兄从俘虏口中所得,和炎对廉颇众匪的了解,如今屠耆军按计划必定已经将廉颇军击败。
得到我军突袭哈斯乌拉得手的消息后,为了继续掌握对我战场上的主动,他们肯定会连夜轻骑奔袭李兄在九原城外的大营。
因为在他们眼中,李兄主力在外,大营宛如一座空营,疲兵也能胜之。”
说到这里赵炎便想劝李欣立刻回军,与秦军一起前后夹击去偷营的屠耆军,却见李欣听后虽然面色有变,但表面上依旧平静异常。
李欣的反应自然出乎赵炎预料,而此时李欣心中则庆幸万分。
战前心情惴惴不安,让他对一切都小心部署,出发前他早早就派呼楞尔乐带着印信去了秦军九原大营。
现在他在九原的老营,除了散落的帐篷和木栅栏外空无一物,屠耆军这次怕是要扑个空了。
心里有底李欣自然面上不慌,望着面前赵炎的满脸狐疑,李欣笑着将自己的战前准备告诉了赵炎,当听到李欣早已牵营的时候,赵炎不禁感叹这人的运气为何如此之好。
既然部族老营方面不用愁了,赵炎用酒杯推演,紧接着说道:“既然如此,李兄可是准备对偷袭失败的屠耆军动手?屠耆军长途奔袭,将士必然疲惫,半道而击,必定大胜。”
李欣摇了摇头,这次他决定放忽室尔的屠耆军一马。
这可不是李欣顾忌什么兄弟之情,而是经过了自己的考量。
刚刚经过大战损失了两百骑,李欣现在手中只有不到八百骑兵,此时忽室尔虽然是长途奔袭后的疲兵,但骑兵数量还是远在自己之上,李欣不可能将全部希望压在秦军身上,在不占决定优势的情况下,李欣不想妄动兵戈。
况且在九原他需要一个对手,更需要一个理由,一个继续在外统兵征战的借口。
现在李欣和屠耆军的战略主动权互换,着急的不应该是他。
知道现在是需要好好谋划的时候了,将赵炎面前的酒杯斟满,李欣诚恳的问道:“赵兄不妨替我谋划谋划,与屠耆军的战事,容日后再议吧。”
赵炎那还能瞧不出李欣的心思,不禁暗道狡猾,不,应该是高明。
扶着下巴想了想,赵炎道:“既然如此,不如我军转战胡堡城。”
一听胡堡城李欣有了意向,自己确实需要一块地盘,要是可以把胡堡城打造成后方,为自己提供源源不断的资源,如此部族会得到长远的发展。
眼见预想不错,李欣连忙催促道:“快说说。”
赵炎接着说道:“此时的胡堡廉颇军战败,实力大不如前,而且此时廉颇军中少俊杰,可轻取,此其一;
胡堡南通大秦,北连匈奴,对其它人来说都只是个小小戍堡,价值不大,宛如鸡肋。
但对王子来说却是宝地,胡堡城易守难攻,进可经略九原,退可远走草原,实在不济还能依靠来往的商队收税,这也是一笔不小的收入,廉颇军就是靠此豢养了两千军士,此其二;
李兄在九原虽为秦官,但终究不如老秦人,如今九原马上就要变成是非之地,早走胜于晚走,此其三。
综上三条,炎建议李兄直取胡堡城。”
有谋士的感觉就是不一样,赵炎为当前的李欣量身定做了一套发展计划,地利、政局、财源尽皆包含。
眼见李欣点头,赵炎作为谋主眼见自己的计策能被采纳,心中自然高兴,又道:“李兄既然决定采用炎的计谋,那就要速战速决,因为屠耆军中的那一位,也不是泛泛之辈,眼见偷袭不成,他必定会率军与我军争夺胡堡城,不然此次屠耆出兵,可真的就为他人做嫁衣了。”
事不宜迟,李欣直接起身,带着赵炎走向了帅帐,毫不拖沓直接下令巳时(9-11点)全军开拔,直扑胡堡城。
李欣率军赶赴胡堡城,忽室尔和哲塔午台率领着屠耆军却马不停蹄赶了一天路,直至傍晚时分,他们才人困马乏的赶到李欣的九原老营外。
眺望着远处上千顶帐篷围着的大营没有丝毫防御,面露疲惫的忽室尔和哲塔午台露出了得逞的笑容,连夜赶路的辛苦终于没有白费。
事不宜迟,哲塔午台左手拽缰,右手用马鞭指着前方的营地,侧头望着身后疲惫不堪的骑兵,大声吼道:“勇士们,敌人的老营就在前面,营地里的骑兵和男人都还在百里之外,大营里面有无尽的财富和女人,今日只要谁抢到就是谁的,勇士们给我冲。”
哲塔午台太了解人心,他的话宛如魔咒般在空旷的草原上回荡,本来吃尽风霜的屠耆军,早没了打完廉颇军的趾高气扬,现在哲塔午台一句话,却再一次将他们内心中的欲望勾了出来。
脑海里想着无数的财富和女人,屠耆军的骑兵们士气大振,再加上没有防御的营地,这更助涨了他们嚣张的气焰。
一声令下,屠耆军宛如千匹野狼般,在雪原中嘶吼着冲向了冒顿大营。
随着大批屠耆军冲入冒顿大营,他们脑海中四散奔逃的牧民,惶恐尖叫的女人,受到恐吓直发哆嗦的畜群都没有出现,只有千顶帐篷依旧矗立在空旷的雪原上,连个人影子都没有。
兴高采烈的屠耆军仿佛被人在兴头上迎面泼了一桶冰水,顿时冷场了下来。
这种冷场却像无数的巴掌打在了哲塔午台脸上,他是屠耆军真正意义上的大脑,就连屠耆军的主人忽室尔都得听他安排。
在他的带领下屠耆军却被冒顿牵着鼻子走,在寒冬千里奔袭本就是受罪,现在却发现自己不仅受了一夜的罪,还像只愚蠢的傻袍子般被人溜着走,愣是脾气再好的哲塔午台也是愤恨的将手中马鞭摔在了地上。
哲塔午台扔鞭的行为,无形的宣告了在与冒顿的这次对弈中,他们先输一局。
其实本来哲塔午台偷袭冒顿大营肯定会有些收获的,但殊不知李欣把迁营的任务留给了呼大爷。
呼楞尔乐可是出了名的李欣忠仆,怀着李欣的就是他的,其他所有人的都是李欣的原则下。
细致的呼楞尔乐将营地里所有值钱的东西都打包带到了秦军九原大营里,而李欣给呼大爷的命令则是将人带过去就好。
没想到呼大爷超额完成了任务,不过这可苦了大营里的魏觅,这么多妇孺老弱安排起来着实费事。
闲话不聊,虽说哲塔午台气归气,但这点风波他老人家还是能挺得住,他直接下令焚毁了冒顿大营解气,然后直接下令回军,他打算先离开秦军的卧榻之侧,再做打算。
骑在马上哲塔午台阴着脸皱着眉,如果有人还认为哲塔午台是在独自生闷气,那就错了。
此时哲塔午台得头脑万分清晰,挥手叫过来忽室尔,他指着地图上的一处选好的宿营地,说道:“小王子,今夜我们在此地宿营,明日我们赶赴胡堡城,先将胡堡城握在手里再说。”
忽室尔迷惑的望向哲塔午台,疑问道:“胡堡城,老师是想?”
“胡堡城地利位置优越,对我们今后在九原的发展有利,占领胡堡城,我们才能和冒顿进行长期的对抗。
到时候再联络那些九原豪强将冒顿挤出去,甚至葬送掉他在秦人手里得到的一切,也不是没有可能。”
长期对抗,联络豪强,遏制冒顿,这些词眼在忽室尔眼中万分刺眼,如今单凭屠耆军的力量,居然奈何不了自己的好哥哥,这真是一个巨大的讽刺。
单于庭分部时自己五千人马在两次战争后折损大半,反观冒顿虽然分部时只有一千人马,现在也有小损,不过无伤大雅,自己虽说剿灭廉颇军小胜一场,但对手毕竟不是冒顿。
忽室尔发现好像他与冒顿天生相克,一遇上就得不了好,难道真是运气?
略经挫折,忽室尔对老师哲塔午台的信心却一点都没有下降,他清楚老师的手段。
此时哲塔午台也收起了对冒顿的轻视,他要认真对待这位戏耍了自己的冒顿了。
屠耆军静谧的走在前往胡堡城的路上。
…
偷袭空营的屠耆军被李欣整整甩开了一天的时间。
摩柯末率着商队先一步离开了临时营地,他们毕竟是商旅不是战士。
赵炎选择留了下来随军,只是母亲赵姬,随着摩柯末商队去了比较安全的九原。
赶了一天的路,今夜李欣将临时营地扎在了葫芦口,望着残留在地上的鲜红血迹,乘着月光愈发的妖艳,残肢断臂堆满了葫芦谷口,屠耆军连夜偷袭李欣在九原的老营,所以并没有将战场打扫干净。
这给了李欣视觉冲击的同时,也给了他一个学习的机会,屠耆军中那个神秘人究竟有几分本事见过才知道。
李欣带着赵炎、车寻和手下大将,亲自探查了屠耆军伏击廉颇军的战场,学习总是没有错的。
李欣甚至和手下用石块为车马,一起将当时的情况进行了复盘,揣摩着敌人的心态和战法,这对自己的提升可是不少,不了解敌人又怎么能打败他。
李欣万分认真的跟在车寻和赵炎身后,听着他们对屠耆军这一仗的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