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军在草原上如长龙而进,走着走着观察许久的般遮故南勒住了马,一路上连焉耆牧民的影子都见不到一个。
就算匈奴人围的再厉害,不是还有腾措尔斯的人在员渠城外游击,没道理联军这么大阵势,腾措尔斯知道后会不派人前来联络。
见般遮故南止步,封纳罗扭头问道:“疏勒王怎么突然停下来了?是有什么发现?”
其余两王也驱马靠了过来。
般遮故南脸露疑惑的问道:“如今我大军已经进入焉耆盆地许久,为何不见腾措尔斯的游骑来迎?
匈奴大军虽众,但腾措尔斯是这片草原的主人,他既然求援就必然会在南部山口留下人手,我大军如此大的阵势,没道理一个焉耆人都看不见。”
盖提拉笑道:“疏勒王你太多疑了,我军斥候和匈奴斥候互相搏斗,死伤已过百骑,要不是本王的卫队胯下都是大宛宝马,谁能制止匈奴游骑。
两头狮子搏斗,猎狗有胆子在旁观看吗?”
阿拉滚点点头,似乎觉得盖提拉说的不错。
般遮故南心中不悦,但还是继续说道:“没有焉耆人充作向导,我军虽然能走到员渠城,但这心里总觉得的不踏实。
一路走来,焉耆草原上没有一个焉耆人,这绝不寻常。”
盖提拉哼道:“什么这不寻常,那不对劲的,本王看你才有问题,不会是怕了吧。”
阿拉滚也跟声道:“疏勒王,开弓没有回头箭,还是想想怎么干掉匈奴人实际些。”
封纳罗见般遮故南一而再再而三的阻挠大军北进,心中已然有些不悦,他沉声道:“疏勒王,焉耆草原上没有焉耆人,不正说明三个月的战争,焉耆人已经付出了几乎灭国的代价吗?
你们三国离焉耆远,不知道详情也情有可原,当时博珺文虎为了对付匈奴人选择了坚壁清野,部族人众尽皆收拢在了员渠城中,这才是焉耆能顶这么久的原因。
此时博珺文虎必然在员渠城头盼着我大军解救,若是我们眼睁睁看着员渠城被破,你我四国损失名誉是小,今后若是再面对强敌,诸国必然不在寄希望于各国援军,到时候猜忌四起,西域我们还守得住吗?”
见封纳罗亦较了真,阿拉滚赶忙笑着说道:“诸位大王,何必因此小事生出隔阂,我军初进焉耆草原,离员渠城尚需时日,不若等些时日再看看,说不定一会焉耆人就出现了呢?”
阿拉滚主动出来打圆场,封纳罗也知道不能内讧,脸色一变笑道:“匈奴是大敌,疏勒王谨慎些自是没错,再走两天,若是还没有博珺文虎和腾措尔斯的消息,我大军就暂时扎营,一探究竟如何?”
盖提拉不悦道:“你们啊,太小心,匈奴人打了三个月的仗,早已是疲兵,我军一鼓作气,必然大胜,打好了,河西也不是不能想的。
要是拖沓时日让冒顿跑了,我看你们悔不悔。”
般遮故南心知疏勒和莎车两国相邻,有所争端自然在所难免,盖提拉跟自己唱反调再正常不过。
阿拉滚带着姑墨国铁着心贴上龟兹,自然顺着封纳罗的意思,自己一味的坚持显然并没有益处。
心中哀叹一声,般遮故南只能祈求天神眷顾,两天后能得到好消息了。
联军行进半天后,乌叠知道诸王暗中闹的不愉快,所以主动担任大军前锋,派出大量侦骑搜索。
下午,龟兹斥候在河边发现了一队逃命的焉耆人,他们身后紧跟着追逐的匈奴骑兵,龟兹斥候赶紧回禀。
“王爷,西北五里地,我军斥候发现了焉耆骑兵和匈奴骑兵正在交战。”
乌叠大喜,总算是碰上焉耆人了,他挥鞭道:“派人告诉大王这个好消息,骑兵跟我来。”
得令的龟兹骑兵立刻脱离队伍,直奔西北。
面对突然包围而来的龟兹骑兵冲下草丘,哈朵迅速勒住战马,他明白自己的任务完成了。
扯着缰绳冷冷望了一眼被龟兹骑兵围住的焉耆使者,哈朵果断调转马头,带领百骑迅速北撤。
在龟兹散骑包围成形的前一刻,哈朵率领的骑兵损失数人,成功北还。
马背上的乌叠望着哈朵逃走,知道轻重的他只是咒骂两句,便选择收兵而还。
乌叠将腿上中箭的焉耆百夫长带到了四王面前。
百夫长不顾身上的伤痛,一见四王就跪地哭诉道:“各位大王,卑将乃焉耆大王帐下侍卫长,今特奉我家大王之命,前来向诸王求救,员渠城已经支持不下去了,卑将请诸位大王速发援兵。”
盖提拉得意的瞧了眼般遮故南,其意不言而喻,看看吧,这就是你要的焉耆人和消息。
封纳罗跳下马,亲手将侍卫长扶起来,开慰道:“龟兹和焉耆是同一个祖先,诸国此来就是要帮助焉耆驱逐匈奴,你快将所见所得,说于我等细听。”
听着员渠城下匈奴大军连日攻城,士卒疲惫,诸王眼中都露出了光。
待侍卫长说完,封纳罗示意乌叠将焉耆诸人带下去好好疗养。
盖提拉高声道:“这次没话说了吧,龟兹王赶紧下令大军急行,直扑员渠城,打匈奴人一个措手不及。”
阿拉滚点头附和道:“是这个理。”
乌叠见莎车王和姑墨王点头,自家大王再一点头,疏勒王必然得支持,就在他以为稳了时,却不料封纳罗一声不吭。
两息过后,封纳罗对着众人说道:“起先本王倒是觉得疏勒王有些过于小心了,但这个焉耆侍卫长倒是有些反常,你们几时见过一个从围城中突围而出的人,居然能熟记沿途的一切。
他表现的太正常了。”
般遮故南紧跟着说道:“员渠城守了三个月,城内必然粮食紧缺,就算他是博珺文虎的亲卫,挨饿消瘦也是必然,他可壮的紧。”
被般遮故南这一说,盖提拉和阿拉滚也都细细寻思了起来。
感觉被骗的盖提拉脸上有些挂不住,他面色不善的沉声问道:“按你的意思,匈奴人是在故意引诱我们,他们在员渠城有埋伏?”
阿拉滚道:“如果是这样,那就不好办了,大军走到这,总不能调头再回去。”
般遮故南摇头道:“若这个侍卫长有问题,那我大军必然在匈奴人的监视下,一旦我们撤退,匈奴骑兵必然追逐,我军的骑兵可不如他们多。”
般遮故南还有一句话没说,那就是大军的士气一旦因为撤退而溃,不打便已经输了一半。
封纳罗凝眉思索后,说道:“路已至此,大军当北进不变。
不妨以我四王之名邀战冒顿。”
阿拉滚眉宇一松,笑道:“这样一来匈奴人就知道我们看破了引敌之计,正面决战,我军有着绝对的兵力优势。”
般遮故南也知道大军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此时若是联军散了,匈奴大军必然各个击破,决战尚有五成胜算,叹道:“也只能如此了。”
......
瞧着联军送来的请战书,冒顿有些意外,细细一寻思他便明白是自己画蛇添足了。
赵炎可不会给冒顿留脸,道:“看来是焉耆信使的事情弄巧成拙了,联军猜出了我军诱敌的想法,他们这是选择在员渠城跟军来一场大决战了。”
将请战书丢进篝火堆,冒顿心底有些不爽的说道:“只要他们不像乌龟一样缩进壳里,大匈的马刀就能告诉他们,羊就是羊,而狼永远是狼。”
硬话要说,但事更要做,冒顿心里谋划了起来,将联军引来野战只是第一步,如何将他们吃掉才是重点,他要准备的东西还有很多。
冒顿转头吩咐道:“去把将军们请进来吧,金帐要正面打这一场仗了。”
......
西海的风吹皱湖面,荡漾的水波闪着金光,几声鸟鸣,打破了这份寂静。
兜兜转转了一天,冒顿带着谋主们亲自视察员渠城周边筛选战场,傍晚众人回到营地。
众人围坐在篝火旁等着烤全羊,见羊肉还差着火候,冒顿说道:“先告诉你们一个坏消息,根据乌乌纳钦传来的最新侦查情报,这次西域联军比我们想象中的多,估摸在十余万左右。
今日选定了战场,你们都有什么看法,说说吧。”
见诸人都被联军人数的变化惊了个错愕,赵炎率先说道:“联军虽然人多,但细算下来战力并不会因为数量的暴涨而增加多少。
莎车、疏勒两国路远,能出之兵必然少,不过此部当是精锐无疑。姑墨依附龟兹,但也不会轻易搭上全国之力。
故此次四国之中,龟兹应当是倾国而来,兵民混杂便是必然,军杂则心难齐。
联军浩浩荡荡而来,其中却不乏滥竽充数之人,面对这等鼠辈,金帐又有何惧呢?”
赵炎的话一出,诸臣心中的一丝丝惧意骤然崩逝,金帐大军此时虽然兵少,但尽是单于庭精锐,将士休养三月,早已盼望建功立勋。
赵炎继续道:“历来各家都是亲疏有别,联军自然也不会例外。
战场上我军当分化联军,着重打击龟兹和姑墨,对疏勒和莎车则多予以牵制,以图分化联军。”
伯尔班尼跟声道:“我们握着员渠城,博珺文虎投降的事情被捂的很死,联军猜到了使者是假,但员渠城的归属他们必然轻易难测。
我们不妨在此下下功夫,若是焉耆的旗帜能继续飘荡在城头,我军散兵围困,联军援来,我军能借助营地反吃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