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原城,随着最后一辆牛车驶出城外,在牵牛不悦的哞声中,部族迈开了前往胡堡城的步子。
李欣牵马站在高坡上,望着绵长的转营部族队伍颇生感慨,近几日在九原工地上经过一番手脚,终于如愿招满两千匈奴新兵。
新兵混杂着近三千老弱妇孺,浩浩荡荡的踏上了前往胡堡城的路。
李欣在九原城里没有活下什么人,临了送他的只有车寻和他的老仆。
见此情景纵使脸厚如铁,李欣也难掩尴尬。
车寻接过老仆倒满的两杯秦酒,亲手递给李欣一杯,笑道:“王子不要怪离,他可不如寻这般了无牵挂,遇事颇多掣肘,多是身不由己。”
李欣摇头苦叹道:“冒顿灰溜溜的离开九原,本就无脸见人,又岂敢幽怨他人。”
眼见李欣不怪罪,车寻叹道:“哎,既是离日,何苦再添新愁,寻是粗人,不能折曲相送,只能略备薄酒,祝王子一路安康。”
“车君饮胜。”
“饮胜。”
说着车寻仰头将杯中的酒水饮尽,李欣从车寻身上感到了久违的温暖。
朋友间莫名的信任让李欣有些猝不及防,与车寻这种纯粹之人打交道,李欣不觉间眼眶有了些湿润,在这个通讯不发达的年代,朋友之间的再见说不定便是永别。
借口风沙迷眼,偷偷的擦干眼眶,李欣将手臂搭在车寻的肩上打趣道:“车君要是在九原城混的不如意,就来胡堡找我,多一个不多,冒顿还是能养起你的。”
诺不轻许。
车寻灿然一笑,说道:“好,一言为定。”
两只大手相握,老仆又端来新酒,李欣将杯中新添的酒一饮而尽,不在犹豫,翻身上马,打马离去。
这次离开九原,标志着李欣正式准备拉开膀子干一番事业,虽然失去了目前最赚钱的保镖行业,但却得到了相对稳定的外部环境,这为他以后的发展奠定了契机。
而且心眼多的令人发指的李欣,还将蒙恬送来的九原各级地方官吏的推荐名册,当做礼物送给了赵高,也算是缓和双方的关系,毕竟这东西在他手中就是一个烫手的山芋,当做人情送走再好不过。
话分两头说,胡堡城下屠耆军已经组织了不下五次强攻,死尸遍地,但每次都被阿古达木组织人手给顶了下来。
眼见手下的屠耆军伤亡惨重,忽室尔脸上难看万分,如果到现在他还意识不到城中的哈斯乌拉已经失败,他就是傻羊弱兔子了。
没有大型攻城武器,忽室尔只能望城轻叹,哲塔午台说的不错,拿下胡堡城的机会只有一次。
可惜他失败了,现在意识到城中的哈斯乌拉同样失败后,忽室尔最后的一丝希望也破灭,愤恨的下令撤军。
忽室尔的撤军令,标志着他和冒顿的此次胡堡之争终于告于段落。
来自西伯利亚的寒流更加强劲,进入寒冬谁都不愿意轻起刀兵,这是人对自然的敬畏。
望着依旧屹立不倒的胡堡城,拨马而走的忽室尔只能心中暗道:“来年,再战了。”
望着城下的屠耆军收缴死尸,拔营撤退,又派哨骑反复探查后,再确定屠耆军是真撤了后,胡堡城内爆发高声的欢呼,所有人都在庆幸自己从战争中活了下来,而活下来便有希望。
……
李欣和手下大部队行动迟缓,好在他们还是赶在了大雪前回到了胡堡城。
望着满目疮痍的胡堡城墙上,狼头旗在冷风中猎猎作响,李欣庆幸没有所托非人。
瞧见打马出城迎接的阿古达木,李欣毫不犹豫的上前给了他一个熊抱。
李欣不敢想象,如果阿古达木丢了胡堡城,自己又该如何带领部族,度过这个漫长而寒冷的冬天。
安置好部族,李欣从阿古达木口中得知了事情的经过,他并没有去怪令狐苟贪婪,水至清则无鱼,这是人的本性,避免不了。
不过令狐苟死罪可免,想要继续在他现在的位置上干下去铁定没戏了,李欣罚他去看个把月大门。
得知李欣再一次放过他时,令狐苟哭了。
深知世道险恶,常年混迹在最底层的令狐苟,被李欣一次次的信任,击溃了心中最后的防线,自此令狐苟彻底投靠了李欣,立志结草报恩。
李欣反思后也从屠耆军突袭胡堡上看到了隐患,胡堡对商人的控制,行商的规范上根本没有硬性规定,如果忽室尔攻打胡堡时,商人们能有序进入胡堡城避难,也不会死更多的人。
自古以来都言无农不稳,无工不富,而无商不活。
匈奴人是纯粹的游牧民族,没有耕地自然无农,要想活下来就必须得到足够的粮食,而能获得粮食的最直接方式便是劫掠内地。
所以自古以来匈奴贵族们为了部族的稳定和生存,常常带兵南下劫掠,这是最直接转嫁部族内不稳的方式,同样也是一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选择。
匈奴人的手工业同样落后,除了单于庭部有些小作坊外,其余各部都是以战养战的居多,不然也不会有众多匈奴人,拿着远古时期的骨制武器和装备精良的秦军作战。
想来想去李欣觉得只有从商这里多下点功夫了,匈奴人畜牧业发达,不缺马匹、牛和骆驼这样的大型牲畜,而它们可谓是这个时代最先进的交通方式和耕作帮手,只要规划好不愁没有市场。
将西域的葡萄酒、胡椒、香料运到大秦千金难求,大秦的丝绸、武器、药材运到西域也是一本万利。
想到这里无数的财富向着李欣滚滚而来,不觉间口水都流了出来。
在这个普遍对情报收集匮乏的年代,商人可是最能刺探出情报的行业。
打定主意的李欣开始对胡堡城进行改造,首先将市场和住宅区分开,为商人划定了固定区域,计划建立南北两个市场,并且派专门的人前去收税。
提起税务官,李欣脑海里不由自主的蹦出了呼大爷的身影,心中暗叹真是不二之选。
李欣将城门口的街道分两半,进出各走一边,避免上一次拥堵城门的事情再度发生。
胡堡南下必经葫芦谷,葫芦谷口过于狭窄,抱着要想富先修路的思想,李欣让阿古达木带兵拓宽了葫芦谷口。
待李欣心中有了章程,叫来赵炎、令狐苟等人商量细节后,胡堡城开始翻天覆地的变化,李欣这次重商几乎将半个城划定为商业区。
设置南北两个市场,北市场专门从事大牲畜买卖,南市场则从事陶器、丝绸等五花八门的买卖。
李欣城门街道两分的提议被大家一致否决,胡堡城门太小,如此做法只能徒增拥堵而且不好管理,这样治标不治本的办法显然难以达到其效。
最后决定将胡堡城的南门定为只进不出,将北门定为只出不进,这样方便管理,而且想出城必须经过南北两大市场,这无形中又为市场带去了不少人气。
胡堡城的改造在慢慢进行,胡堡重商的消息也在来往商人们的带动下传的越来越远。
这些商人带来了人气的同时也将胡堡城的知名度提到了高处。
随着时间的推移,胡堡优质的服务和重要的地理位置让她在九原商道上名声赫赫,而李欣赚的锅满瓢满,但他知道这还不够。
不得不说李欣这小子运气爆棚,前几日他在匈奴为数不多的靠山燕吾丞相捎来消息,让李欣替单于庭收购粮食、食盐等物资。
一得到这个消息李欣立马将手下第一智囊赵炎给叫了过来,随后他急不可耐的将燕吾写满了燕文的羊皮递给赵炎。
李欣挑眉笑道:“你怎么看?”
赵炎一目十行看完后,不慌不忙的说道:“看来燕吾是在做一笔大生意,就不知道我们能不能分得一杯羹了。”
李欣狠狠瞪了一眼赵炎,这小子滑头的紧,看出来了不说。
李欣继续说道:“燕吾和匈奴各大部族大量收购粮食、物资,不仅仅是为了过冬,如果我猜的不错,来年春天,借着“春荒”单于庭必将有所动作。
匈奴周边如今强敌林立,肯定要挑弱的下手,叛逃到漠北的右谷蠡王部可能性最大。
拉图的部族竭力熬过冬天,春天正是部族青黄不接的时候,单于庭趁机发动进攻,代价最小。
攻打拉图还容易号召部众,因为匈奴急需重新统一。
你还别说,我这个便宜老爹把握火候,找机会的能力还真是强。”
赵炎不可置否的耸了耸肩,还是丝毫没有说话的意思,李欣知道自己不说完这小子不会说。
李欣硬着头皮继续说道:“我想和燕吾合力组建一个商队,现在各部族都要过冬,经过秦军的打击,匈奴各个部族的粮食肯定都储备不多。
让燕吾在匈奴各部收集马匹、皮货,我们再为他提供源源不断的粮食,双赢,炎兄觉得如何?”
瞧着准备当二道贩子的李欣,赵炎笑着摇头道:“这怕是李兄独赢才对,掌握了这条商道,如同拿下一个源源不断的金库。
在匈奴人看来,大王子帮他们渡过了严冬,感恩戴德自不必说。
对秦人,你为他们提供了源源不断的大牲畜,想来在嬴政那里也少不了你的好处。
李兄这手两头吃,玩的真漂亮,哎,不对还有,燕吾丞相,你让人家赚的锅满瓢满,他不为你在大单于面前说两句好话都说不过去了,一箭三雕,李兄,在下佩服。”
李欣谦虚的摇摇手,灿灿的笑着,腼腆道:“那里,那里,这不是跟双方都有点小关系嘛,赵兄看破不要说破。”
赵炎话风一转又说道:“不过这一切都要建立在燕吾同意之上,你准备派谁去?呼楞尔乐还是…”
赵炎话还未说完,便被李欣直愣愣的眼神打断。
赵炎摇着头,气势一颓,推辞道:“炎不行,炎胡堡还有老娘要孝敬。”
“没事,我是你兄弟,你娘就是我娘,你去的这些日子,我一定像亲娘般照顾赵大娘。”
“炎娇贵惯了,到了单于庭怕是会水土不服,定误了李兄的大事。”
“单于庭就在秦匈边境,九原城以前还是你们老赵家的天下,就当是回门看看了。”
“李兄你不知道,炎最近来了胡堡后便晕马了。”
“没事,我给你准备牛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