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鹏举看得面无表情,也不知喜乐,良久,尘埃落定,辽兵已跑得无影无踪,才见方才步兵阵中宋兵死伤无数,那兵头呐呐嘴,好一会才道:“将军,这……”岳鹏举眯眯眼,从嘴挤出几个字,道:“督战不力,全斩了!”那亲兵都头“啊”了声,大惊道:“将军,那督战队有二十多人呢,全斩了?!”岳鹏举又一字一字地道:“全,斩,了,一个不留!”那都头一凛,答道:“是!”
这边刚走,那边斥候又来,见着岳鹏举立即禀道:“将军,背后有辽兵!”岳鹏举吓了一跳,忙回首张望,只见两三里外尘头大扬,不由呜呼一声,又大喝道:“快,快,将人收拢结阵!”那斥候却道:“将军,人分得太散了,结阵来不及了!”岳鹏举心下大急,忽然那高家庄映入眼帘,灵机一动,急道:“撤进庄子里去,守庄待援,快!”说着从那看台上跳到马上,带头往庄子里跑。岳鹏举不笨,纵然武艺再高,也无法以一人之力抗击辽军,自家不走,或者殿后,宋兵就不敢走,这可是有军法的,不能撇下主将溜,否则作逃兵论处,这也是有道理的,主将都没了,余下的兵丁就成一盆散沙了,只有待宰的份。岳鹏举也深知此理,在不可力抗之时,带头先逃,不仅不会让属下兵丁看不起,兵丁反而感激不尽,因为这里并不是啥重要的关隘。
宋兵还没全部撤进庄子里,辽军的骑兵已杀到,挡拦在路上的宋兵被杀得如切瓜砍菜,轻易便收割了性命。辽兵势头不减直冲向寨门,岳鹏举见得,一咬牙道:“落闸关门!”那兵头一惊,叫道:“将军,外面还有许多兵将没进来,这门关了……”岳鹏举一瞪眼,喝道:“再不关门,咱们全死在这儿,关门!”最后两字是吼出来的,寨门那边的兵丁一听,立即抽刀砍断拉扯寨门的绳索,那厚重的寨门“轰隆”一声,直闸到底,扬起一阵尘土,跟着是一声“呯”的巨响,再是马匹连连的斯鸣声。辽兵刹不住直撞在寨门上,后面的见得及时紧拉缰绳,马儿人立而起,辽兵还没来得及摔地上,再后面的马儿又冲了过来,撞成一团,如此撞了五六匹马,之后的辽兵都没有再撞上来。可是,跟着下来的事,比这前面撞一起好不了多少,因为,岳鹏举已大吼一声,道:“弓箭手,放箭!”其实已不用岳鹏举下令,伏在寨墙头上的宋兵早已搭箭引弓,将挤在寨门前的辽兵就是一顿射,杀得辽兵哭爹骂娘,丢下几十人马抱头鼠窜。
战场上瞬息万变,眨眼间宋辽两方攻防互换,辽兵丢了几十人马,很是不爽,又冲了一次,这回连寨前五十步都进不去,无奈只好又退了回来。“将军,咱们是骑兵,又没攻城的工具,只怕一时半会奈何不了宋兵,何况咱们此时还在宋地,若招来更多宋兵,咱们就麻烦了。”这个管见明当然也想到,只是吃了一个大亏,心里很不爽,总要讨回点便宜,可是宋兵的弓弩厉害,靠近不得,气得其咬得牙齿“咯咯”作响。“报,将军,宋痞子已带着三百骑突围而去。”管见明一听,心里在滴血呀,自家让这宋痞子领着五百骑守着高家庄,就这么折腾一下,就没了两百骑?!加上方才自家的粗心大意,从燕京领来的五千骑,此时只余不到两千五百了,咋不让管见明滴血,都快要呕血。这辽兵正拿庄里的宋兵如狗拿乌龟,无从下手之时,忽有斥候来报,寨后发现有宋兵,管见明一愕,喃喃自语道:“难道宋兵是要从后门溜了?”管见明冷冷一笑,道:“想溜?!可没那么容易!来人,杀过去!”只听那传命兵一声长啸,管见明一拨马头,一马当先向寨后绕过去。
辽兵为了取得冲击的速度,围着寨子绕了大半圈,等其绕过来时,宋兵已结成了方阵,数百杆长枪斜指着前方,看着急速奔来的辽兵,金锋紧张地道:“传命下去,谁敢临阵脱逃,当即砍杀,督战队看好队形!”那传命兵赶紧下去大声将金锋的命令再述三遍,以保证宋兵全部听得见。五六百宋兵结成前中后后三阵,前面是长枪步兵,半跪在地上,将长枪夹在腋下,双手紧握着枪杆,而枪尾支在地上,与地面成三十度夹角,一丈余长的枪尖斜指前方。在此阵后面是督战队,有二十余人,再后面是一方阵弓箭手,约莫百余人,也是半跪在地上,已开始搭上箭扣着弦。之后也是一队督战队,约莫二十余人。辽兵快进入百步之内,已开始提速,那司令兵立即喝道:“枪手握紧,低头闭眼,不准看前方,弓箭手准备!”指令一下,众枪兵纷纷低头,有些还将脸埋在膝头上,生死由命了,弓箭手已开始半张开弓,前面的辽兵依然不减冲势。
这边的宋兵正全神贯注在前面,不料侧面忽然响起一声哨声,跟着是杀声震天,金锋大吃一惊,转头望去,又是一队辽军骑兵杀声震天地直冲过来。宋兵背靠庄子结阵只防着前面,咋会想到侧面也有辽兵?!金锋下令已来不及,而那阵中的宋兵也看到了这侧面偷袭过来的辽兵,个个心寒胆战,扔在兵器就跑,督战队呼喝着砍了几个,见辽兵已来到咫尺,阵形已散,回天乏力了,也跟着逃命。方才整整齐齐的方阵,眨眼间便消失无形,前面的辽兵如把快速的尖刀直插入人群之中,绑在马鞍上的马刀如切菜那般,人头纷纷被割断,被带得飞起丈余高。看似结实的阵形,在突如其来的变故中,散成了散沙,看得金锋已傻愣在那儿不动了。“将军,辽兵杀……杀……过来了,快,快进庄里去!”那亲兵头见着杀气腾腾的辽兵往这边冲杀过来,忙拉扯着金锋往高家庄后门里奔。不料,快到门口时,只见那门“匡当”一声被关上,那兵头看得耳目俱裂,大呼开门。金锋不愧为将多年,一拔马头,伏在马背上,扬起皮鞭猛抽马股,狂喝道:“驾!”那马儿立即像支箭一样奔了出去,可是,还是有点晚了,只见此时寨子里突然飞出一箭,将其撩在马下,那紧在后面的兵头讶然,转头往寨中看去,只见一人搭着箭正对着自家,心里大骇,狂叫道:“不要!啊!……”就在门前十余步,如此之近,岂会有失?!只见那利箭正中其肩背,将其掀下马,此人也是了得,一个翻滚,立即爬起来就跑,却被追上来的辽兵一刀抹在脖子上,头颅被那冲力带着飞出十余丈,从脖子断口处狂喷着鲜血的身体犹自跑出三四丈远,才倒在地上,其至死都想不明白,自家人怎么会对其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