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看起来密实,却早有人将其透露给刘机,让其不得不佩服张思迁,不愧有小种相公帐里首要幕僚的称号,此计确实是妙,但站在与之对立的刘机,当然就往如何破之的方向去想了,沉吟了好半晌,当想到某个可能性时,不由不惊失色,冷汗直飙,连忙向大帐里求见,奈何小种已上榻休息,刘机求见不成,还受了一顿卦落,只闹得愤愤而回,一时间郁郁寡欢。
原来之前诱敌之计虽然斩获了五百敌骑,还折了一员猛将和千余兵丁,却只得到一个没有实处的虚名,征辽首功,还是打白条的,要到凯旋而归才能兑现,实是寒了秦凤军上下的心。这秦凤军常年戍卫西北,征战不少,都知道这战场变化莫测,胜败难以预料,就是顺利,没个三年两年的,根本就别想挥师而回,画个饼说几年后才给,还不如早些抓点好处,这是小种的想法,这张思迁一提,正中其下怀。或者蔡京也洞澈了这个,传来的命令也只是协助济宁府衙维稳,却没给太多的权力,这就让小种十分恼火,而张思迁的主意便是拖上一拖或者出工不出力,让形势再恶劣些,闹到再也遮掩不下去了,再来与蔡京谈条件,毕竟那一纸命令只戳了相印,没有枢密院的戳子,由此便看出了蔡京欲盖弥彰的私心,此间或许有不可告人之事。
赤凤凰早就知道宋兵惯于与朝廷之间相互扯皮,就算出兵镇压流民,也没有那么迅速,只是没想到这流民来得甚为迅速,派出去的各路斥候陆续回报,从济宁方向涌来的流民已有三万余人,如过境的蝗虫,足有席卷一切之势,此时离柳叶寨已不到二十里路。赤凤凰听得脸都绿了,忍不住大骂管见明是个笨蛋,让其去断宋兵的粮路,却想出缺堤这个伤天害理的叟主意。叶长青也束手无策,正在屋里团团转,转悠了几圈,忽然道:“堡主,这柳叶寨方圆不过两里阔,墙窄寨矮,真不耐几万人的冲击,与其在此冒险,俺看咱们不如就潜回燕京去好了!”赤凤凰皱皱眉头,沉吟一会,忽然道:“此危机,俺看有危也有机。”叶长青一愣,不明所以,问道:“何解?”赤凤凰再思索一会,道:“此前答应牛金春行宫救女,正苦无头绪,咱们可利用这些流民出上一分力,或许有意想不到的效果呢。”叶长青一听似乎也有所悟。
两人正商量着,牛金春前来求见,见着赤凤凰就推金山倒玉柱般“扑通”声跪在地上就拜,吓得赤凤凰连忙将人扶起来,道:“哎呀,牛哥哥不敢如此,使不得使不得。”叶长青也不闲着,赶紧帮上一手,这个大老粗也着实沉,两人还是费了些力气才将人扶起,叶长青皱皱眉头,暗想这人不愧个粗汉,若换了别人哪敢让赤凤凰扶实?!还出了身力气,实在无礼了。牛金春却不懂这些,也没注意到叶长青示意的表情,摆脱两人,对着赤凤凰又是长长的一揖,头脸差点碰到膝盖,不等赤凤凰反应,又大声道:“方才那一拜是俺牛某人拜谢石堡主的救母之恩,这一揖是代俺母娘多谢石堡主的活命之恩,从今以后,石堡主就是咱牛家的大恩人。”赤凤凰先是一喜,问道:“牛伯娘已好了?!牛嫂嫂又咋样?!”牛金春答道:“俺母娘虽还没能下床,却已活了过来,至于内人,只是劳累过度,有些虚浮而已,休息一下已可以下地了。”赤凤凰呵呵大笑,道:“好,甚好,来来来,牛老哥请上座。”牛金春哪敢与恩人并坐?!死活不肯,双方争执一会,赤凤凰始终拗不过这犟人,只好作罢。
几人就站着聊了起来,赤凤凰向牛金春了解了一下流民的情况,忽然生起一个念头,道:“既然牛老哥不当俺石子坚为外人,俺就与老哥交个底,不管老哥喜欢与否,但必须保密,可否?”牛金春一愣,一脸懵逼,问道:“石堡主请说。”赤凤凰才道:“不瞒老哥,俺虽是宋人,但却在燕京城谋生,可不想这大宋擅惹兵祸,兵临燕京城下,荼毒天下百姓。”牛金春以为石子坚是怕兵祸,提前南逃的宋人,这也实属正常,只是稍稍愣了下,朗声道:“石堡主能为百姓念想,真乃菩萨心肠啊,俺母娘时常叨唠着,为人心存善,临危有贵人,石堡主让牛某人折服。”赤凤凰也不能再透露更多,皱皱眉头,把心一横,又道:“之前答应营救世侄女,俺苦思几日,终得一法,就是不知牛老哥可愿帮帮忙?!”牛金春一听,大喜,道:“此乃俺本份之事,岂可叫作帮忙,石堡主有妙计,请直说!”赤凤凰看点点头,如此这般地说了一遍,见牛金春有点迟疑,赤凤凰又道:“俺看流民还得有两日才能来到此,两日之后,牛伯娘身体应该已无大碍,至于世侄子,也十分惹人喜爱,俺得空也可教其书写上几笔,牛老哥认为如何?!”这时代讲究的是,家有父母不远行,重男轻女已十分严重,虽然牛金春一介武夫,在这方面要轻一点,也不是没有,若让其离开老母妻儿去救女儿,还真觉得有点不妥,于是迟疑起来,赤凤凰也不紧逼,只是笑笑道:“此事不急,牛老哥可回去与牛嫂嫂商量商量再定。”牛金春一脸尴尬的神色,以前还自认为自家乃响当当的人物,办事干脆利落,不想在这节骨眼上犹豫起来,实在丢脸,还好赤凤凰没有让其再尴尬下去,又问了些其家乡那边的事。
总有些事出乎意料,流民之前还是向北汹涌而来,却在离柳叶寨不足五里地时忽然折向东边,还涉过那芦苇荡,竟渡河而去。赤凤凰等人听得目瞪口呆,那叶长青嘴喃喃地道:“这就十分蹊跷了,按说这流民就如一盘散沙,应该散漫无目的才对啊,否则从济宁到此才百余里路,也无需走上十来天呀。”赤凤凰经此一提,忽然一拍额头,道:“莫非是有人在带路?!”叶长青也一惊,道:“意思是已有人盯上这些流民了?!”赤凤凰点点头,道:“很有这个可能,有人打这些流民的主意了。快取地图来看看再往东是啥地方?!”叶长青倒呼一口凉气,这几万流民若真被人利用了,那可不得了,听赤凤凰一说,连忙跑进里屋,取来地图,刚摊平在桌上,赤凤凰就往画着一个湖泊的地方一指,道:“这叫啥地方?”叶长青哑然,上面没写,还没说啥,赤凤凰已跳着跑了出去,没多久抓了一个人回来,正好是那牛金春,指那地儿又问了一遍。没想到这老粗大字不识一筐,竟会看地图,答道:“这儿是东泽湖。”赤凤凰指指旁边那山,又问道:“这山倒画得有点奇怪,是在一个岛上的吗?”牛金春点头道:“没错,那儿就是梁山。”赤凤凰听得半天合不上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