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流民就要到了东泽湖,不知何解却突然四散而逃,过了两日,流民才陆续搭伙汇聚在一起。”种师中得报不由直皱眉头,问道:“崔胜人呢?”那斥候摇摇头,又道:“没有联系上,如今流民已分散了三股,较小一股仍在东泽湖边盘足,约莫五六千人,较大那股差不多万人,已转向往来路走,辰时已开始渡河,如今估摸快要过完了。”种师中听得面无表情,隔了一会又问道:“还有呢?”那斥候答道:“最大那股……”种师中听出了不对,沉声问道:“咋了?”那斥候看看其身后的刘机,侯亮等人,见种师中示意,才答道:“俺看见了牛金春在里面……”刘机一听面色不变,而种师中愕了一下,不解地道:“牛金春是哪个?”不等那斥候答话,刘机抢着道:“相公,此牛金春正是五年前犯下私通西夏贺兰王之罪,被相公解甲归田的左营步军都指挥使。”种师中眉头一皱,记得似乎有此一人,此罪好像还是这个刘机私下举报的?!种师中看一眼刘机,不明白何以紧张异乎,也没在意,“哦”了声,又看着那斥候问道:“牛金春咋了?”那斥候眼睛一转,溜了一圈几人,已明白大伙都不想提往事,于是答道:“此万五流民已被牛金春掌握,此时正在河东重新整合训练,观其形已初具军兵之势,若待以时日,只怕一发不可收拾也。”种师中终于想起此人来了,这牛金春素以带兵出名,只要有其出战之役,总是胜多败少,实是难得的猛将,只是此人性子憨直,不善交际,每每更是独占战功,是以惹了众多将官与幕僚,不容于帅帐之下,就是自家亦不太爽此人。纵然牛金春领万众,毕竟也只是一盘散沙的流民,更有不少的老弱病残及妇孺,因此种师中不以为然,而那刘机就大惊失色,道:“相公,此人临走时放了狠话,此时手握万众,若知道咱们在此,只怕就得寻上门来,咱们还是先下手为强,速速发兵剿灭此獠方好,以免遗祸一方。”种师中摆摆手,道:“此事状况不明,不可鲁莽行之,还是先去查探流民何以突然散开,崔胜等人又在哪儿为要。”那斥候立即领命而去。
“堡主,牛金春果然了得,流民已被其牢牢掌握。”石连林惊讶地道。赤凤凰看着柳叶寨外,几里外的芦苇荡隐隐入目,点点头道:“大宋物宝天华,人才众多,若是这些人都能得到重用,何至于有靖康之耻发生?葬送了千里江山……”石连林听得一头懵逼,问道:“啥靖康之耻?”赤凤凰哑然,又说漏嘴了,忙支开话题道:“没啥,那个……那个管见明在哪儿?”石连林见问,忙答道:“正赶着那万余流民渡河呢,堡主,咱真要将流民往秦凤军那儿赶?那得死伤……”赤凤凰呵呵笑道:“放心好了,种师中没那个胆屠杀这么多流民,这不是边关,可不能随便杀百姓充敌首邀功,再说,咱们只是让流民挡一下道而已,不会真往军营里赶。”石连林听得才松了口气,道:“这就好,这就好……”虽然心里明白,一将功成万骨枯之道理,赤凤凰实不想踩在这些人骨往上爬,在这个人命如草的年代,草菅人命实在比比皆是。
两人又聊了一会,赤凤凰忽然想起一人来,问道:“可有韩世忠的消息?”此人在历史上也是鼎鼎有名的抗金名将,几与岳飞齐名,在那纷乱互斗的南宋朝堂之上也能落得善终,可见此人处世的能力比岳飞有过之无不及,赤凤凰才有此一问。石连林也知道此人,在河间府还有缘见上一面,自然记得,于是答道:“侦情社传来消息,道此人已被童贯委于运粮官之职,并不握兵。”赤凤凰一愕,不解地问道:“之前管见明偷袭粮草中伏,难道就是其主意?”石连林想了想,摇头道:“似乎不是,据闻此人近日才走马上任呢,之前那个……好像是个叫岳鹏举的娃儿!”“岳鹏举?”赤凤凰没听过此名,嘀咕着道:“难道是岳飞?人呢?”同时代,姓岳的名人也就是岳飞了,石连林答道:“岳鹏举设计有功,却不知为何已被解归回京待命。”“哈!”赤凤凰控制不住笑出一声,又接着道:“能人走的走,错位的错位,大宋可亡矣!”石连林听得一头雾水,今日赤凤凰的语言着实让其感觉奇怪,没几句能听得明白,可是做属下的需要明白吗?当然不需要,这点石连林比谁都明白。
童贯的恶梦不是天亮就结束了,而是此时才开始,此日天刚蒙亮,真定军就已起锅,全军上下皆已就餐完毕,收拾妥当,只待渡河之命。虽然对岸已有真定军两营兵占住,但是此时后营的一干将兵还是有点紧张,毕竟过了河就是异国了。虽然这地方百十年前也是汉家之地,此将兵却一直视之敌土,前锋营来去如风,可以快速后撤,这后营有纵多的粮草,兵器之类的随在一起,要都过了河,除非不要了,否则没那么容易撤得回来。当天大亮时,随着一声令下,真定军后营在前锋营的接应下开始渡白沟河,约莫到午时,才过去不足两万兵马,此时忽闻上游似有雷声响起,众将观天空万里无云,赤阳正高照,炽烤着大地,不由一脸懵逼。
“报……大帅,崩……崩了……”童贯听得心里大感不详,喝道:“混帐,本帅好好的,说啥胡话?!”那斥候深深吸了口气,调好气息,才又道:“大帅,快,快撤,上游的堰塞湖崩塌了……洪水咆哮而下,冲……冲着咱来了……”童贯忽然扬起一掌就朝斥候脸蛋甩过去,打得其跌在一边,又踢了一脚,才气乎乎地骂道:“混帐,敢妖言惑众,本帅斩杀了汝!”那斥候不顾疼痛,忽然爬起抱着童贯的大腿,哭泣着道:“大帅,是真的,快撤呀,否则来不及了!”童贯看着那朗朗乾日,又要发作,此时行辕外又飞进一骑,并高声疾呼“报”就直闯进来。来到中帐之前,忽然勒住马儿,一个翻身便滚鞍落马,还没站稳就冲进帐中,见得童贯便倒地一跪,道:“报,大帅,白沟河牛渡崖处堰塞湖崩塌,洪水直冲而下,离咱们不是二十里了!”童贯本来就一直都心神不安,知道事情已脱离自家控制,只是不肯相信而已,此时再听,仍然无法面对现实。
身后几个幕僚听得亦已吓得魂飞魄散,惊恐莫名,只听其中一人惊叫道:“大帅,此天地之威不容犯也,还是撤为上策!”其余几人纷纷赞同。童贯忽然转身,眯着眼看着几人,阴阴地问道:“如何撤?!还能撤?!”那人被其看得心里直发毛,另外一人又道:“大帅,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将兵马保住,其余的都好说!”不料童贯冷哼一声,道:“如此一来,粮草兵器尽丢,又拿啥东西去征辽?与败仗又有啥区别?!朝堂那些人的口沫子都将咱们淹死,还不如……”那人一愣,问道:“不如咋样?”童贯没答话,反而喝了声,道:“来人!”门口守着的侍卫长革席之立即钻了进来应命。童贯见得,沉吟一下,道:“立即传令三军,尽弃镏重,只带五日口粮,随身兵器,限一个时辰,全部渡过白沟河!”革席之还没应命,那边众幕僚听得大惊失色,急忙拦住道:“大帅,万万不可,不带粮不带兵器,就纵身敌土,这不自绝后路吗?万万不可啊!”童贯冷冷一声,道:“纵然葬身燕地又如何?总比被口水淹死的好,快去传命,若有抗令者,斩!”革席之大声领令而去。童贯跟着喝了声,道:“走!”说着披上那身软甲,跨出帐篷,也不理身后几人,众幕僚看得面面相觑,见童贯人影已不见,有两人急忙边呼唤边追了出去,另外三人对视一下,心里会意,避开目光低头就走,出了行营,便匆匆分头南去,细软也不收拾,正是大道朝天,各走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