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检并没有想砸死黄立极,所以砚台擦着这位首辅的脑袋飞了过去。
饶是如此,也吓得几位老臣不轻,四人纷纷跪倒在地。
“皇上息怒!”
朱由检气不打一处来。
“你们这群公卿,士大夫,坐拥大明十之二三的土地,犹不知足!还要巧立名目,抽税偷粮!下欺百姓,上诈天子!还有什么是你们干不出来的!”
几位老臣皆哭诉。
“皇上说的这些事情,都与臣无关!”
“臣冤枉啊!”
“冤枉?”朱由检越说越气,越想越火。贪官污吏,自古皆有,官场腐败,更是古今通病。可你贪腐归贪腐,你至少做做本职工作吧?好家伙,大明的这些官员,别说本职工作了,连人事都不做。他们的人生追求就是捞钱捞权,百姓的命,朝廷的命,国家的命,包括民族的命,他们统统不在乎。
偏偏这样的官员,还要写好文章,好诗句,来标榜和美化的自己的行为。让百姓心甘情愿的被他们剥削,和奴役。甚至过了几百年,都还有人给他们当孝子贤孙,给他们洗地。
做坏事便罢了,做了坏事还能有好名声,这才是最让人气愤的!
“你们成天喊国库没钱,没钱,可州府的路是修了一次又一次,城里的街道是拆了又修修了又拆,还美其名曰,焕新市容。这好好的路,好好的街道,为什么老是坏,老是要修呢?为什么干实事的时候没钱,做这些事的时候又有钱了?还有粮食,年年喊赈灾,年年闹饥荒!每年拿去赈灾的粮食不下千万石,可饿死的流民每年都在增长!粮食呢?粮食去了哪!诺大的大明朝,有你们在中间,收上来的钱粮折一半,发下去的又折一半,其实际产生的收益,竟有一半入了你们的兜里!”
闻听此言,黄立极仰头直视崇祯。
“皇上,您可以说老臣们能力不足,但若是要说贪腐,老臣是绝不认同啊!口说无凭,请拿证据!”
朱由检气极反笑:“你们把国家治理成这个样子,还要什么证据?”
黄立极目光炯炯。
“皇上是天子,是这国家之主。若是您要老臣来背锅,那老臣背就是了!”
施鳯来也附和。
“是啊,皇上,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等矜矜业业,为大明辛劳半生,未有一句怨言,何故要遭陛下如此猜忌?”
张瑞图,李国普也纷纷附和:“是啊陛下,老臣冤枉啊!”
这些老油子!
他们要证据,朱由检现在还真拿不出来证据。
从记录到审批,全是串通好了的,你上哪找证据?
要不是大明亡国后,从那些大臣勋贵的家里搜出来那么多钱财,谁会知道这些人的真面貌?
大明的官场,已经烂到了根里。
他们神通广大,无所不能。
连史书都能改,更别提骗骗皇帝。
可朱由检这次也是有备而来,这种搪塞的话,如何能够敷衍的过去。
“你们说冤枉,那好,朕就先不谈贪腐的问题,只议今日之事。”
朱由检看向黄立极,向他发问:“你既然说了办不成此事的原因是钱不够,那想必你们也估算了一番救灾所需钱财吧?是多少?”
事实上...他们四个人算了个寂寞。
除了写文章以外,他们四人都不知道多少年没自己亲自处理过政务了,更别提这种琐事。
来内阁不就是喝茶唠嗑练练笔吗?办事?办事那都是下面人去干的。
于是,为了应付过去,黄立极随口报了个数。
“老臣仔细算过,应是一百二十万两。”
黄立极心中笃定,这数目够不够无所谓,现在肯定拿不出来,就算拿得出来,等真正用上的时候,那也肯定不止花这点钱。需要五十万两,就报一百万两的账,需要两百万两,就报四百万两的账。到时候让下面的人做点仔细的账目,糊弄糊弄小皇帝,他也看不出来。
“嗯。”朱由检点头。
“朕也不为难你们,朕从内帑之中抽调六十万,剩下六十万,你们一人十五万,明日之前,你们四人想办法补上。年底清账,若府库有剩余,再偿还便是。”
这下四人立刻不干了。
“老臣廉洁奉公,私交甚少。如何能凑齐十五万两?”
“皇上莫不是说笑!老臣家里穷得都快揭不开锅了,上哪去弄十五万两啊?”
朱由检扫了他们四人一眼,轻哼一声。
“朕都出了大头了,你们却连剩下这点钱都想不到办法?又不是让你们自己出,在六部的各项支出中,先抠出六十万两都不行吗?”
黄立极先是看了一眼另外三人,见三人都轻轻点头,便壮起胆子来。
开玩笑,六部支出的银子都是满朝文武和勋贵们分完了的,一来在这里面抠六十万两,找起来费心费力;二来他们也不想得罪人。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谁愿意干?
“若皇上要如此为难我等,那这内阁不待也罢!”
“好!你们四人,从现在开始,不再是内阁成员,统统拿着自己的东西,给朕爬!来人,送这四个老家伙出宫!”
朱由检说完,侍卫立马就进来了。
黄立极、施鳯来、张瑞图、李国普这四人蒙了。
大家不就是说说气话,然后各自退一步不就完了吗?
怎么你还真答应?
没了内阁,谁给你办事啊?
然而,他们并不知道,这一刻,是朱由检早就谋划好了的。
他原本就知道这些尸位素餐之人拿不出解决办法,故意让他们拿主意,就是为了如今好借题发挥。
原因只有一个,逼内阁集体滚蛋!
“皇、皇上。你...”黄立极想说什么,可又说不出口,他们刚刚自己放的话,现在似乎也没那个脸面咽回去。
反正目的达到了,朱由检也懒得和他们废话,直接摆摆手:“送他们出去。”
侍卫们连架带扶,就这么把四个老臣滴溜了出去。
这些老油子或许以为离了他们,这个年轻皇帝就什么都做不到,可他们错了。
朱由检愿意承担这些,并且希望做得更好!
一个朝堂想要运转,便离不开权利。
他想要的,是从此以后,内阁首辅只是虚衔,只有意见权,没有决策权。
司礼监掌印太监也同样如此,只有持印权,没有盖印权。
为的,就是要集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