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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9【中央与地方财政】

我们是文官集团 莺影莹盈 3547 2024-07-11 11:11

  魏进忠正与贾艾说话,

  忽然门外传来一声赞:“师弟,说得好!”

  魏进忠眼皮一翻,看着屋顶,不说话了。这世上唯一一个比他年纪小,但敢在他面前称哥的人,走进房间。

  “师弟,没想到你竟有如此觉悟,”刘时敏笑着对魏进忠道。

  “嗯,二师兄来啦,”魏进忠有些阴阳怪气的回道。

  “怎么,瞧着我来不高兴?”

  “哪敢呐,您是二师兄嘛。”

  “嘿,泼猴,敢骂师傅了……”

  贾艾在一旁憋笑憋得难受,两人却故意逗着嘴。逗了一会还是说回正事。

  “俺要上疏万岁爷,你先给草拟个奏疏。就写……”

  “交代你最近办的事?”刘时敏问道,“对了,你代为催收一事,恐怕不行喽,有人愿出百万替苏松完逋……”

  魏进忠冷笑一声:“哼!开弓没有回头箭,俺如今就是叫他们停,也不可能!”

  刘时敏怂了怂肩,无所谓道:“我倒没别的意思,只是提醒你,以防言官上疏弹劾。”说罢,便走到桌案前坐下,取出笔墨,公文纸铺好,准备就绪,就道,“开始说吧。”

  ~2~

  京城的春夏秋,

  一如德胜门外的水田。德胜门东,水田有数百亩,沟洫浍川之上,堤柳行植。与畦中秧稻分露同烟。春绿到夏,夏黄到秋,都人望有时。望绿浅深,为春事浅深;望黄浅深,又为秋事浅深。

  望际,闻歌有时,春插秧歌,声疾以欲;夏桔槔水歌,声哀以啭;秋合酺赛社之乐歌,声哗以嘻;然不有秋,岁不辄闻。

  春夏到秋,就是这样,惟冬,却是一种心情,而非感受。

  一进九月,沈一贯就病倒了。天生悲观的他,每当身体违和时,总会自觉不自觉的产生一种悲观厌世的情绪。就像冬天的人们会缩头缩脚,把自己蜷缩在厚厚的棉衣下。尽管如此,对冷,仍不免会有一种畏惧。

  五日,沈鲤、朱庚上奏,再次提及矿税——‘乃知当今时政最称不便者,无如矿税二事……往中使未至,则赋有常经,藏有恒积,夫孰非皇上之财也?而今则商旅不行,货物不聚,私橐尽满,公帑尽虚,朝取其三,暮失其四,孰损孰益……矿额非取诸山泽,税额非得之贸易,皆有司加派于民以包赔之也。有司既加之,而税使又攫之。加征者有数,攫取者无极……’

  几日后,户部尚书赵世卿又上疏言——‘国家设钞关仿古讥市征之法(出自《周礼。王制》:市廛而不税,关讥而不征),内供赏赉,外济边疆,法至善也。

  臣莅任以来,备查崇文门、河西务、临清、九江、浒墅钞关,扬州北新、淮安等钞关,会计录载原额本折每年共计征银约32万550余两,于万历二十五年增银8万2千两,此定额也。

  查万历二十七年以后,岁减一岁,至二十九年,各关解到本折约只有26万6千8百两。比原额过缩,臣不胜惊讶,随查各关监督预呈文案,河西务关则称税使怔敛以致减少。先年布店计160余,今只30余家;

  临清关则称,向来缎店32座,今闭门21家,布店73座,今闭门45家,杂货店今闭门41家,辽左布绝矣;

  淮安关则称,河南一带货物多为仪真、徐州税监差人挨捉,其畏缩不来矣。其他各关告穷告急之人,无日不至。不敢一一陈渎……

  人情熙攘竞尺寸之利,今乃视为畏途,舍其重利不通往来,无乃税使之害尤有甚于跋涉风涛者。则苛政猛于虎之说也……

  上亏钱钞之数,下缺九边之饷,即此一项则各项钱粮种种通欠皆可例推。今使行旅萧条,课程虚匮……诚思四方商贾何故舍重利而不行各关,课额何故至今而不足?税使当罢之急自洞悉于圣衷。’

  朱翊钧的桌案上摆着一摞奏疏,是赵世卿这几个月来,他所上的奏疏,有留中也有批答过的。但他眼前摆着的是魏进忠所上的奏疏和密奏。

  司礼监的掌印田义、秉笔陈矩、随堂成敬,太监刑锐,侍于一旁,因田义身患振掉之病,立则抖动不已,朱翊钧皆赐四人座。

  司礼监作为第一衙门,下辖文书房、六科廊东西两房、内书堂、经厂、新房、皇史宬等,既掌文书章奏,又总理内府庶务,如此复杂且职能众多,按道理只有秉笔与随堂能参预机务,承负枢辅之职。

  一来朱翊钧颇看重田义、陈矩的意见,二来有魏进忠的上疏,所涉内容又关乎内府及内帑,朱翊钧干脆让司礼监的堂上官皆来此会议。

  朱翊钧沉吟不语,只听刑锐道:“进忠疏中提到登莱的金银课和青州铁课,因为涉及蓬莱船厂,那微臣就说两句……”

  早先魏进忠提议将蓬莱船厂归于司礼监,后来刑锐便是提督蓬莱船厂的提督太监。“唐宋以来,国家金银课大体以什二为率,到了元朝,大约因地而各有不同,所以什一到什三皆有之……

  “对于我朝的矿课,较前代是略高于什三之率,微臣比较主张,对于山东境内矿山的开采,官、商皆有最好。已开采的金银矿以官办为主,而对于未采矿的开采,初期可以商办为主……

  “山东地下金银矿藏,其储量未可知也,也一直有新矿开采成功的传言。与其全部官采,不如放开一些商采。当然无论何种,其课都莫超过什三。这样,船厂才会有持续的供给,加上内府各库房的物料供给,以及辽东的木料等,以造船、修船盈利,便不远矣。”

  其实朱翊钧对此并无多少反对意见,“进忠如今不还是山东的矿税使吗?朕当时就答应过,有他自己决定。”

  陈矩赶忙接过话道:“那么臣就此奏直接拟票?”

  “嗯。”朱翊钧应了声。

  “遵旨,”陈矩又道,“进忠所题屯田一事,臣以为还是先下部议吧。至于青岛港嘛……”

  朱翊钧想起赵世卿的奏疏还摆在案上,于是伸手翻了翻那一摞,抽出几本。“朕记得赵爱卿早几个月前就提过好像……”他摊开这几本奏章,虽是留中的,但又细看了起来。

  ~3~

  而与此同时,

  赵世卿正在内阁大堂里,脸上隐隐有怒气,对阁老道:“国家税收已有定数,开源无从措手,难道不是只有保证收入按时按量完解?”

  朱庚看了他好几眼,仿佛猜到他为何一脸严肃,“我都理解,但那位主事找上魏进忠代收,我看也是不得已之法,象贤不必老是耿耿于怀。”

  赵世卿自然是因催逋官居然求上魏进忠,而有些不悦。他看着朱庚不解道:“阁老何意?”

  朱庚道:“如今这情况,已经不单单是‘民欠’,或者粮里、胥吏的中间侵蚀这么简单,而很大可能是源自地方官府对于已征在官,和尚未解赴中央的这些赋税,大肆拖延甚至挪借。你想是不是这样?”

  赵世卿皱着眉头不说话了。

  “即便已征在官的,但未能按时按量解到指定地点,这也算是逋赋,对于这类欠逋,主要还在地方官府。要么就虚报钱粮,虚报或为了考成,用以救急于目前,再慢慢补输于以后。江南本就粮重输苦,每个接任者都面对前任的烂摊子,他们能怎么做?署更一署,令更一令,计无复之,最后不得不袭其套而为虚。”

  “我何尝不知,如今国储告匮,是人都会焦劳,三吴郡县皆如此,那军国之需就只是纸上空言,再上下相瞒,何时是头?”

  朱庚还是安慰道:“这次既有人愿出钱粮替吴地完逋,也是好事。我看不如这样,你按郡县数分摊了这笔钱,就算抹平在任者,或者前面三年之内的虚报钱数,也好让其安心过了考成。”

  “此次尚可这样处理,以后呢?难不成年年都会有一二个出钱之人,来替地方官府缴纳赋税?”

  “那象贤有没想过,既然税收已有定数,何不从开源着手?”

  “自然考虑过,否则也不会一再上疏皇上,请榷青岛海关之税。”

  朱庚笑着道:“我以为象贤思考的方向是没错,但方式或可再推敲一下。”

  “如何推敲?”赵世卿疑惑道,“阁老不如明示,若是能行,未尝不可一试。”

  “虽然魏进忠是皇上派遣的税使,至少目前为止,他在山东的表现可圈可点。比如临清钞关,其实他去年就已不再额外加征税收,也撤了以前马堂的参随。临清关的商业萧条,原因多半是因为青岛通了海运,以及漕运至今都不通畅,而非关税滥征。至于矿税,他不也改回了十税三吗?”

  “如今太仓重开市舶,那么浒墅关的税收,你不妨与他‘合作’一盘。孙隆已经不再代征苏松等府税课,他只是钦差苏杭等处提督织造……”

  赵世卿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合作……阁老之意,比如他此次的上疏,我另外上疏一封以表支持?或者疏中顺带多夸他几句做的好?”

  “哈哈,怎么不可?顺带再请皇上表彰他,并以他为天下税使之表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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