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男人来了。”
人头攒动的矮屋里忽然有人咋然低呼,众人遂齐齐转头望向屋外。
矮屋对面的屋顶上,一个身材笔挺的男人默然伫立,他一对龙眉漆黑如墨,一双眼睛灿若星河。
月华洒下,他身影一闪划出一道优雅清辉,眨眼就已落在矮屋门前。
没有碳黑面具、没有浅绿斗篷,唐警探在熙熙攘攘的矮屋内显得格外耀眼。
屋内的绿子们对唐警探似乎有所戒备,每个人的拳头都悄悄捏紧着,守在门口的兄弟也没有让路的迹象。
“既然你形单影只的出现在了这里,就说明你没有背弃我,没有背弃绿洲之都。”
矮屋内最中心的火堆旁,一位看起来与其他绿子装扮别无二致的男人开口招呼唐警探。虽然他的外貌也是一位普普通通的绿子,但他的语气已展现出领袖之风。
而且唐警探知道,这位绿子就是对自己有救命之恩的伯伯。
“阿伯,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既然已承诺于你,就一定不会违约。”
唐警探迈着沉稳的步子向矮屋里走去,绿子们明白他就是伯伯等的人,便纷纷让开了一条道。
原本就不宽大的矮屋内,显得更加拥挤了。
“很好,我果然没有看错你。”阿伯笑道。
唐警探应道:“幸好你没有看错我,不然我也许会横死在这条街上。”
在矮屋外时,唐警探仔仔细细地勘察了一番,非但聚集在矮屋内的绿子都是拳脚高手,而且矮屋周围的暗巷内还埋伏着一百多号手持武器的家伙。
想必如果唐警探带着权贵及护卫而来,伯伯便会领着众多埋伏好的绿子一起将他们围剿抛尸。
“既然你在沙暴之中都能得救,我始终相信你是一个命大的人,绝不会轻易横死他乡。”伯伯的语气没有丝毫的异样,“对了,我拜托你的事情进展如何了?”
唐警探道:“炎王不会对绿洲之都的婴儿动手,我将自己替代飞鸾神君的事告诉他了,他不会再追究其余的事情。”
“嗯……”伯伯点头道,“很好、很好……你的神色似乎有些顾虑,不妨直说。”
“敢问伯伯您尊姓大名?”唐警探直言不讳。
“呵呵,看来你是要来打听我的底细,无妨无妨。”伯伯爽朗笑道,“不知道多少年前,我亦因意外闯进了绿洲之都,那时便失了忆。并非伯伯我故意瞒你,而是连我都记不得自己的名字咯。”
这番话实在出乎唐警探的意料,他一时不知如何回应。
这时矮屋人群中有人接话道:“听说伯伯刚来时,总是在屋里反反复复地盯着一本书阅读。”
“我也听说,伯伯读那本书一读就是三年呢!”另一人接着说道。
“是呀,我还听说最神奇的是,伯伯反复读了三年的那本书,竟然只有一页!”有人继续说着。
“所以绿洲之都的人就给伯伯取了个名字叫……”
“一页叔!”
矮屋内的人们说起伯伯的轶事,个个都兴致勃勃。
“原来是一页叔前辈,失敬失敬。”唐警探颇有礼貌的说道,“这名字确实有趣、神奇又贴切。”
“见笑了。”一页叔谦虚道。
“我再斗胆问一句,那日跟随您的女子……”唐警探追问道。
“她叫一慧生,是我收养的孤儿。”一页叔回应道,“她很善良。”
“好名字,一慧生……二回熟嘛!”唐警探乐呵呵地笑道。
“年轻人,你这次救了全城婴儿,该让我们知道你的名字,以后也好让绿洲之都的子民纪念你呀。”一页叔道。
唐警探面露惭愧之色:“一页叔前辈言重了,我只不过略尽绵薄之力。”
“唉,你莫要谦虚了!”旁边的绿子友好的推了唐警探一把。
“嗯……身边的朋友们都叫我唐警探,虽然我已经不再是警探了。”唐警探挠着脑袋说道。
“哈哈哈,唐警探!欢迎加入漠月组织!”一页叔张开臂膀,朗声笑道。
“漠……漠月?”
“不错,漠月便是绿子们自发组织的对抗炎王统治的组织。”一页叔傲然道,“漠月组织的人脚后跟上都刺了一枚荒漠弯月,以作鉴别。”
唐警探暗想:这确实是一个好方法,虽然绿子们都带着面具穿着绿斗篷无法辨认身份,但若在脚后跟这样不起眼的地方做上记号,那就既隐秘又容易辨识。
“这间矮屋内的绿子们都不普通啊。”唐警探长年习武,可以感受到习武之人的气息。
“不错,漠月组织里厉害的人物今天都在这间屋里了。”一页叔自豪地回应道,“漠月已具规模,你的出现亦是天意安排,估摸着推翻炎王的时候就要到了。”
“你们一定要打倒炎王?”唐警探试探性地问道。
“一定!”
“岂止是打倒,我们要将他千刀万剐!”
“五马分尸!”
……
一石激起千层浪,漠月组织的绿子们纷纷怒号,咬牙切齿!
看来漠月组织对炎王的恨意以深入骨髓,唐警探又问道:“今日漠月组织聚集于此,是为了迎接我吗?”
一页叔盯着唐警探道:“当然。”
唐警探忽然正色道:“我既然已经来了,那么你们今天便可以散了,早些休息。”
在场众人皆愣了愣,一般人若是受到众人迎接应当开心而自豪,而唐警探却丝毫没有高兴的样子,反而板着脸。让众人感觉仿佛热脸贴在了冷屁股上。
“我有话须单独与一页叔前辈谈谈。”唐警探补充道。
一页叔明白唐警探的意思,便顺着唐警探的意思吆喝道:“辛苦各位深夜来访,今日得见唐警探安然现身便是达成了此次聚集的目的。各位早些回家休息,以备来日不期之战。”
“一页叔您发话,我们自然听从。”绿子中有人立刻应声道。
“好,那您多多保重。”
“下次再会,一页叔请注意安全。”
……
众多漠月组织绿子纷纷与一页叔告别,如此亦让唐警探感受到一页叔在绿子们中的声望之高。
就这样,绿子们一一离别,许久后小矮屋内才人去楼空。
屋内只剩一页叔与唐警探二人。
熟悉的火焰噼啪声变得响亮。
“一页叔前辈……”
唐警探刚开就被一页叔打断,一页叔戴着碳黑面具轻轻摇头道:
“唐警探,我虽然比你年长许多,但此番你有恩于绿洲之都,论功绩我已担不起‘前辈’二字。你叫我‘一页叔’就好。”
“那好,一页叔,此时就剩你我二人,我便直言。”唐警探话语锋利,“你们已决意要起义?”
“漠月组织的成员你也见了,相信你也明白我的回答。”一页叔淡淡说道,“炎王的统治已逼迫绿子们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我们不得不反抗。”
“你们要对抗炎王,但你们一定没有亲眼见到炎王对吧?”唐警探缓缓坐在火堆前,隔着橘红火焰面对一页叔。
“除了十年前炎王夺权时在场的人外,绿子们都没有见到过炎王。”一页叔点头,语气犹豫,“但炎王通过炎之印记实施的暴政,大家有目共睹!”
“炎之印记只不过是一种手段,任何人都可以利用这手段。但好人能将它变成治世的福利,坏人则把它用做暴政的凶器。”唐警探面对一页叔,眼神深邃而平静,“你觉得呢?”
一页叔思忖片刻,目光注视着跳跃的焰火。
“你的意思是说绿洲之都的暴政其实与炎王并无干系,而罪魁祸首其实是权贵?”一页叔沉声道,“我没有想到,看似作为奴才、走狗的权贵竟然可以做到这种地步,炎王又甘心沦为傀儡?”
唐警探道:“这也是我的猜测而已,因我与炎王交涉间感觉他似乎并不对绿洲之都的权力和民生有多在意,反而一心希望培养绿洲之都的人们成为武装力量,等待时机到荒漠外的世界去复仇。”
一页叔默然。
“明日,明晚,我会再来。到时我一定给你一个准确的消息。”唐警探随手捡起脚边的木枝扔进火堆里,飘起火星几许,继续道,“如果我没能如约而来,就代表我已经遇难了,那时漠月组织可以照你们原计划行动。”
一页叔道:“生死看淡的年轻人已不多见了,我很欣赏你。”
唐警探道:“实不相瞒,这件事也关系着我的家乡。”
一页叔道:“接下来你想做什么呢?”
唐警探四下张望,笑道:“你这儿有面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