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沙扑面,万里无垠。
唐警探已摸索走出沙暴,如释重负地丢下披在背上的披风,原本饱含水份的材质经过狂沙的洗礼后,已颓枯不堪。
与恶劣气候的对抗耗尽了唐警探的精神和气力,他就着身旁一棵小枯树坐下,虽不能遮阳但可以借力倚坐。
长途跋涉之后换个姿势,唐警探瞬间感觉身体舒坦、放松了许多,尤其是他的双腿,顿感舒适。
“嗯……终于可以吃点东西充饥。”
唐警探惬意地从自己腰上的包裹里摸出一块面饼,塞进嘴里大口咀嚼起来,绿洲之都的面饼实在很有特色,又香又甜又劲道。
他这次学聪明了,食物再多在黄沙呼啸的沙暴里没用,张嘴便全塞满了沙子根本吃不进食物。
因此他从绿洲之都离开前,只在包裹里准备了一这块面饼,就为了脱离沙暴后再吃下充饥,包裹里其余位置全带的水。
可谓是轻装上阵,水资源也很充足。
“咕噜咕噜——”
唐警探将包裹里最后一点水灌进肚里,从头到脚都清凉舒爽一番。
“咦?”唐警探这时才发现包裹最底下还有一张陈旧的纸,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哎呀,这不是一页叔送给我的那也纸吗?我一心想要谋条生路,竟把这般珍贵的礼物抛到九霄云外,实在不应该呀。”
唐警探怀着愧疚以及几分好奇,轻轻展开这页纸,只见抬头写着五个深红古体字——八部龙神火!
奇特的名字,奇特的内容,唐警探很快就已浏览完毕,他看后似乎并没有明白上面写的是什么意思,但又似乎悟到了某种内功心法,却不知这心法又该如何使用。
就像一个人的体内忽然多了某种稀奇的能量,但仔细去感知它时它就消失了,也不知道这股能量该如何释放出来。
当真是奇怪。
难怪一页叔一看就是三年!
这页书着实乃世上一大奇珍。
唐警探笑着摇了摇头,将这篇“八部龙神火”小心翼翼藏进怀内口袋中,叹道:
“八部龙神火,想必与那天龙八部众密切相关,恐怕乃天上神物,并非我等凡夫俗子可以明白的。”
不知为何,唐警探忽又想到了炎之塔上的炎王,心想:不知道炎王如何了,一页叔一定谨遵了他的承诺吧。
“炎王……聂南,你的名字就已注定你在绿洲之都的失败。”唐警探心里默默嘀咕着,目光不自觉地望向了沙暴呼啸的深处,“你的名字与火本是极好的辅佐,火属南,可你却偏偏去了西北。造化弄人啊……”
唐警探想至此处双眼登时定住,脑中如霹雳惊闪,一股奇异的念头油然而生:
难道许怜寒的失败也是如此?……或许涅槃圣池根本就与鸾凤无关,而是……而是八部龙神火?
也许更应该叫做龙神火坛?
鸾凤神功是无法在龙的圣地涅槃的,所以许怜寒的鸾凤神功永远无法突破至最高境界!
唐警探双目发光,他对自己的闪念感到惊讶,也感到骄傲,这样的闪念却意外解释了这些事情背后的结。
黄沙纷飞,扑得唐警探的脸色和毛发都显得土黄,却掩不住他发自内心的喜悦之情……
……
黄昏时分,太阳的光线温暖却刺眼。
龙门荒漠的夕阳比碚城落山晚些,白昼也更长些。
唐警探在荒漠千篇一律的沙丘前,就地跺了三脚,他面前的沙丘顿时黄沙流落,露出了一个隐秘的洞口。
“你,又来了。”
还是那空洞的声音,还是那空洞的眼睛。比枯树更枯的面容仍未变改,脸上的纹路纵横且毫无水分,就像他身体的水分都被荒漠的狂沙抽走。
虽然他已是第二次迎接我,算得上是旧相识,但他的脸上仍旧毫无表情,毫无感情,除了他的眼睛还有一丝神光以外,简直就像一个由腐朽枯树制成的人形木偶!
他的样子看起来至少八十岁,他的后背却还是笔直的。
上一次由他领路时,唐警探觉得枯燥沉闷,但经历沙暴九死一生回到骆驼王的巢穴后,今次唐警探见到领路人时却莫名涌出一股熟悉、喜悦的情感。
甚至因能见到熟悉的人物,眼角有些热泪湿润。
毕竟运气稍微差点儿,唐警探便再走不出沙暴,白森森的尸骨将永远困在那凄凉寂寥的狂沙中。
“是的,我又来了,但这次没有贡品。”唐警探嗓子干哑,说的话也很干哑。
“不必有贡品,骆驼王早有吩咐,他等你许多时日了,请。”
引路人面无表情,转身就朝洞穴里缓步行进。他走动的时候,洞口的黄沙又渐渐聚集起来,缓缓欲将洞口再次遮盖起来。
唐警探不曾犹豫跨步跟上引路人,三转九拐地在洞穴里穿梭,虽然他们走的路径和上一次截然不同但最终的走到的地方却和上次一模一样。
他俩走到一处分岔口时,唐警探分明看出这里便是上次与骆驼王见面的地方,但这次这里却空荡荡的没有人影。
唐警探不免有几分失落,他忽又想起那匹驮自己进入荒漠的可怜马儿,遂问道:“那匹瘦马可还好吗?”
引路人刻板无聊而且不爱搭话,唐警探这番话自然也就是自说自话罢了,也没想着能问到答案。
可谁知这一次引路人却出了声:“瀚海良驹本就身价不菲,又在这骆驼王稀缺骆驼之际,由沙蝎童子与唐警探二人进贡,自然过着养尊处优的日子。”
唐警探愣了一会儿才答道:“那就好……那就好……”
引路人站在沙洞岔口停下,笔直的背稍稍前倾道:
“相信唐警探一定记得,这条路就是通往大殿的道。”
“的确。”唐警探顺着引路人的指引向大殿方向走去,而引路人却伫立在岔口不再一同行进。
唐警探一边往岔口深处走去一边回头看了看停在远处的引路人,心想:第一次见面时我怎么就没发现他也是个不平凡的人物?
没走多久唐警探便看见了一扇门,推开门后另一番景色便展现在眼前。
宏伟空旷的地下大殿,黑白相间的花岗岩堆砌的墙面,汉白玉石的天花顶与栋梁融为一体,气派恢弘。
而这一次,没有血腥气。
大殿中央的长桌上陈列着各色菜肴和蔬果,骆驼王与身旁三名江湖人推杯换盏,觥筹交错。二十名着白锻的年轻侍女往来不息,有的端着香喷喷的熟菜、有的收拾着用过的碗筷餐具、有的帮忙削水果,还有的侍奉在宾客左右随时往酒杯里添上美酒。好一副热闹的场景!
唐警探不敢相信,不久前这里才死了五十位侍从,遍地都是骇人的赤砂之蝎,沙蝎童子的尸体也血淋淋地倒在大殿之内。而现在,却似乎已换了人间。
哪里还有半分当时的景象?
“骆驼王!”
唐警探带着笑容大声打招呼。
骆驼王刚举杯到嘴边,一听到唐警探的声音立刻把酒杯放下,朝唐警探看去,满脸酒气地笑道:
“呀!是唐警探!快快快……快来、快来,我用好菜好酒设宴七天七夜等你回来,今天是第七天终于等到你了哇!”
骆驼王准备的酒一定是好酒,有好酒唐警探哪里还呆得住?他当即便快步奔向了地下大殿的中央。
这时他却愣住了,因为他走进长桌才发现,与骆驼王共享此宴的三名江湖人他似乎很是眼熟。
骆驼王见唐警探目光迟疑,立刻张罗着介绍道:“你看我这脑子,差点儿忘记介绍今天来此的贵客。这三位乃是常踞龙门客栈的奇人异士:‘半截人’孙土行、‘醉山鸡’伍笛以及‘双刀雌隼’章天秀。他们可都是龙门荒漠里响当当的人物呐!”
唐警探抱拳道:“原来是三位江湖高人,唐某方才眼拙望三位海涵。”
孙土行从桌子下努力冒出脑袋说道:“诶……哪里哪里,唐警探名满天下,而我们三人却窝在这沙漠旮旯里,你不认识我们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何来见怪一说。”
“是呀,唐警探何须多礼,今次认识日后也便就是熟人了,江湖不大多个熟人多条路子嘛。”章天秀虽然是个女人家但说话也和江湖男人没有差别,说罢举起酒杯仰头豪饮。
唐警探在这欢乐热烈的气氛中笑着落座在长桌一侧,身旁立刻出现一名侍女为其斟上了一杯葡萄酒。
酒香馥郁绵长,这是西北荒漠原汁原味的特产,这样的酒口感丰满而顺滑。
唐警探光是闻到酒香就忍不住砸了咂嘴,他的手不听使唤地迅速握住了酒杯。
“恭喜你呀唐警探,你要找的东西一定已经找到了。”骆驼王原本沧桑的眼睛发出了光彩,他的脸因喝酒而通红,他主动和唐警探碰了酒杯仰头喝下。
唐警探发现了涅槃圣池的秘密也为一个国度的解放出力,自然此刻也万分高兴,他举起酒杯正欲喝下。
突然一只强有力的手握住了唐警探的脚跟,惊吓之际唐警探的手未能拿稳酒杯,名贵的葡萄酒洒了一身,酒香飘散。
“是谁在捣乱?”
唐警探坐在椅子上借着托底的力量使出一招剪刀脚,逼得藏在长桌底下的人放开了手。
那人刚一放手唐警探便迅速俯下身子探看桌下藏着何人,他还未看清,一股浓烈的酒味就钻入了鼻孔,定睛一看竟是一个醉醺醺且邋遢的男人正躺在桌底下打呼噜!
“醉山鸡?!”唐警探惊呼一声,这才发现刚才还在桌旁胡吃海喝的醉山鸡伍笛已不知何时滚落到桌底了。
骆驼王见状哈哈哈大笑着拍了拍唐警探的后背,笑道:“嗝——唐兄受惊了,醉山鸡兄弟一向不拘礼节,嗝——但他没有恶意的。”
“哈哈哈,是呀,我们这位伍笛就是太爱喝酒,但酒量奇差,所以总是醉醺醺的,外号就是这么来的,哈哈哈。”孙土行扯着嘴里的大鸡腿,笑嘻嘻的解释道。
唐警探脸色稍有缓和,但这番被醉山鸡惊扰后兴致减退不少,对眼前满桌的美味佳肴没了食欲,只招了招手示意身边的侍女帮忙重新斟上酒。
当唐警探再次拿起酒杯闻着馥郁的酒香,醉山鸡又一次抽风似的抓住了唐警探的脚跟,他在桌底口齿不清地大喊道:
“你……是你……是你下毒害死了……害死了翡、翡翠……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