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天谷底异常安静,石床旁立着四个年轻人,朱紫碧、韩栖风、悬海、柳生雪走。
石桌上奇花谷主安静盘坐,只是他此刻垂着头,白发披散,身子也仿佛散了架似的瘫软。他的衣服虽然简单却很干净,所以左胸口的深红色异常刺眼,晕开的血液,格外夺目!
韩栖风长袖一挥,“铛——”一柄利剑霍然刺入地面,剑柄像被风吹的青竹般晃来晃去。
“为何不由我动手,我的剑术比你更高明。”柳生雪走的脸阴沉如乌云,他的嘴角隐隐抽动。
韩栖风正眼看向柳生雪走,他的目光如秋日暖阳,铿锵有力地说道:
“因为我的剑法,更像剑法!”
这柄剑本就搁在此谷底内谷壁旁,韩栖风的剑法也胜过朱紫碧与悬海二人,而柳生雪走的剑与剑术略有诡异。
柳生雪走默然,当他看见韩栖风出剑的瞬间,就已知道此人比他之前所想的要厉害得多。
“就这样吧,可以开始了。”
朱紫碧的脸色苍白,原本水灵的眼睛有些失神,她拭去额角的冷汗,继续说道,“这件事需要告知奇花谷所有弟子,以及整个……遗侠界。”
奇花谷露天谷底,一张石桌,一张石床静静地安置此处,除了此刻围在奇花谷主身旁的四个年轻人外,知道谷底方才发生了什么的,就只有这遍地盛开的繁花,鲜艳美丽的花骨朵随风摇曳……
很快,奇花谷弟子已知道了这个震惊的消息,这个消息也迅速在江湖中扩散,几乎遗侠界的豪杰都已知道奇花谷主逝世的消息,传闻乃潜伏在江湖中的黑暗势力派遣刺客假扮奇花谷少谷主,借机对其行刺而不幸去世。
遗侠界哀声阵阵,八大门派更是闭门默哀,少林声声丧钟悠远……
但这个消息一定还有人不知道,这个人很可能正在偏远闭塞的龙门荒漠,顶着强烈的沙尘艰难前行。
这个人就是唐警探!
唐警探披着一身枯草缝制的大衣,将自己裹在其中,只露出一双明亮的大眼睛,然而在如此剧烈的沙尘暴中他也不得不紧闭双眼,摸黑前行。
他从未见过如此强烈而持久的沙尘暴,从他踏入这片沙暴区域到现在,已经连续三天三夜持续刮着遮天蔽日的沙尘暴。而且这沙尘暴并非骤然而起,唐警探在荒漠中行走时这片沙尘暴早已笼罩此区域多时!
唐警探此时总算明白,为什么骆驼王盘踞龙门荒漠诸多年月,却并没有打听坐实涅槃圣池的下落。这沙尘暴的架势,人若有命进去,也没命再出来!
好在骆驼王不愧是骆驼王,不但如约打探到涅槃圣池的最近消息,而且还赠送给唐警探这件枯草缝制的衣服,枯草柔和且能锁住珍贵的水份,对抗干燥磨人的沙暴天气确实管用许多。
临行前骆驼王递给唐警探几块馕饼,唐警探揣在怀里却始终没有机会拿出来啃一口。他恨这可恶的沙尘暴天气,张嘴还没咬到馕饼,却先被烦人的黄沙填慢了嘴!
三天三夜没有充饥,唐警探的肚子早已饿瘪,体能成直线下降,他的脚步比刚踏入沙暴区域时感觉沉重了不止百倍。
他偶尔能看见一堆干枯森白的骨架,一半埋在沙里一半暴露在外面,显然是一个个曾经想要穿越沙暴却无奈失败的人留下的。这些骨头仿佛还咽着一口气,冷森森地盯着唐警探慢慢路过,仿佛传来阵阵不怀好意的嘲笑。
越是被这般冷森森的盯着,唐警探的脚步就越抖、越沉。
有些细碎的残骨甚至被沙暴卷上了半空,唐警探需要随时小心堤防被这些在半空飞舞的骨头砸到,他的身体与精神都经历着非比寻常的磨难。
“该死。”他心中自顾自地骂道,他在心里骂因为他不想开口,不想开口因为他不想让身体的水分蒸发浪费。
他已经感觉身体有些空虚,快要轻轻飘飘地飞了起来,但沉重如铅铁的双腿却正好将轻飘飘的身体绑住,他才得以继续留在地面荒漠。
在饥饿、干渴、森然的沙暴和荒漠里,唐警探还要这般继续前行,不知道还要跋涉多少时日,才能看到希望,抑或……倒下……
碚城,已很久没有唐警探的消息,但秋日的暖阳依旧照常挂起。
碚城南路长街,在寒秋里晒太阳的人比往常似乎多了一些,清冷的南路长街总算显得热闹了许多。
但林晓茵的心情却反而更加清冷、凄楚,她每日都在门口盼着一个人到来,却每次等到深夜也不见人影。
桌上迟迟不肯下筷的,是每晚都煮的涮羊肉,因为那个人很爱吃。
“晓茵姐,你每日都在牵挂唐警探吗?”阿浪悄然走到武馆外的长街上,回头对林晓茵笑道,“唐警探为人正义谨慎,听说他五湖四海也有不少好朋友,这样的人总能左右逢源的。晓茵姐你不用太过担心,这几天你已经消瘦了不少。”
林晓茵细眉间凝住的愁云消散许多,她的露出多日不见的笑容,道:“自从听闻唐警探夜赴南山以来,就再没有他的消息了,他一定吉人天相。”
阿浪站在街上金灿灿的阳关里,笑道:“没错的,你看小怜对唐警探也充满了信心,她一定会亲自见到唐警探。”
林晓茵笑了笑,忽然转身走进武馆房间内,对着清净的镜子照了照,自顾自地嘀咕着:“这……这几日,我真的……真的已消瘦了吗?”
武馆的窗外,秋鸟落在枝头,于难得的暖阳下啾啾几声。
碚城济民医院里,苏穷宇坐在窗边空床位上,望着窗外啾啾的小鸟怔怔出神。这张床位本是雪刃风掌张之虎的位置,但它已空了许久。
苏穷宇思忖着,自己的伤口已愈合得不错,是不是也该离开这间病房,踏出医院大门,闯进当下没有唐警探音讯的遗侠界。
窗外的小鸟鸣叫着,在枝桠间跳跃,三两成群的嬉闹,渐渐的飞得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