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不求你们都大富大贵,但求你们健康无虞,生活幸福,望你们都懂中庸之道。女儿们,爹一生虽然没有儿子,却从来没有觉得自己有遗憾,你们都是爹的宝贝,是爹这辈子最珍贵的礼物。”淳于意看着她们,在心底祈盼自己的女儿们都能开心幸福,此刻,他的脸上也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一曲终,几人散。最终留在淳于府的,左不过缇萦、宁雪还有那些一直在伺候在淳于府的下人们。
距此时又三月,缇萦听说爹爹之前诊断的那个丞相舍人果然是至夏泄血死。心中不免担忧。她担心丞相是否会对爹爹请来相见,这几日都未出门。
等了几日,未见人来,缇萦便想,三日了都不来,必是相爷不愿多事,就不再等。
“宁雪,今日爹爹可有说去哪里?”是日,缇萦欲出门采药,看淳于意不在,就问宁雪。
“听福伯说,老爷被齐王叫去了。”
“又是齐王府,爹爹这几日一直在奔波于齐王府,不管是太后娘娘的风瘅客脬,齐王小儿子的气鬲还是齐王自己肥胖之症,甚至齐王的妾黄姬的兄长黄长卿的客人都让爹爹给看病,若皆如此,爹爹恐怕没有休息之日了。”
“老爷医术高明,齐王信不过其他人,就只好让他过去。”
“这倒是真的。还记得,之前爹爹跟我说过齐王曾有个侍医叫遂,虽然他医术也算得上是可以,却是自恃清高之人。他患中热之病,竟自己练五石服用,意欲以阳石之中寒御中热,终不治而亡。”
“老爷是否曾经和这个遂有过什么过节?”
“过节倒是没有,只是爹爹曾为齐王治病,遂的主张和爹爹的不同,心生嫉妒,在齐王的面前诋毁爹爹。但,齐王却没有放在心上,他虽心中有气,也只好作罢。”
“齐王不是还想让老爷留在宫中为他所用?”
“可爹爹是不肯的,这才把师兄推荐给了齐王。”
“原来是这样。”
“是啊,可现在看来,齐王对师兄还是有所顾忌的,不然也不会一直找爹爹过去。”
“毕竟唐安少爷的经验还是没有老爷的多。”
“但是,我相信师兄,齐王府里的病症他都已经可以自己应付了。算了,不说了,宁雪,等我爹爹回来,你告诉他我去采药了。”
“好的,小姐,你自己小心。”宁雪说完,就看着缇萦离去的背影,挥手再见。
要是在以前,她一定跟着缇萦一起上山,但是今天她有事。
看了看手上的布条,她叹了一口气,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去赴这个约。苦恼纠结了半天,她把手上的布条烧掉,拿起剑就出门去了。
待缇萦回来,已到正午。她看到饭桌上已经摆好的一双筷子,她知道淳于意今日又没有回来。
看了看四周,她也没有看到宁雪。摸了摸肚子,她不想再等下去了,就喊了福伯过来,道:“福伯,宁雪呢?”
“你走之后,她就出去了。我以为她是去找你了?”福伯说完,看着孤单的小姐,很是心疼。
“这个宁雪,最近怎么这么多事啊。算了,不等她了,我先吃饭了。”缇萦吃完饭,看太阳正好,就把自己采摘的草药放在屋顶上开始晾晒。正是爬上屋顶的那一瞬间,她想起了唐安。
“师兄,你还好吗?”她摸了摸头上的那一只玉柳钗,心里默默的开始想念唐安。曾经,师兄总是和她一起上屋顶晾晒草药,两人总是无端的开起各种玩笑。至少每次,唐安的话总是可以把她逗笑。
平淡的日子过的很快,缇萦感觉自己都已经很久没有见过爹爹了。这一天,她又没有见到父亲,就又问福伯他去哪儿了。
“小姐,这是老爷让我交给你的。”福伯说着,就把一个小铃铛递给了缇萦。
“爹爹为什么会送我这个,他去哪儿了?”
“老爷去了济北王府,恐怕今日回不来了。今日是小姐你的生辰,老奴也祝您生辰快乐。”
“谢谢你,福伯。”缇萦说着,就像个孩子一样拿着铃铛叮铃铃的走了。她才刚要出门,门外就来了一个侍女打扮的小丫头拦住了她的去路。
“请问,淳于大人在家吗?”小丫头拦住缇萦就问淳于意的下落。
“我爹爹现在不在,你有什么事吗?”
“我家姑娘现在腹痛难忍,淳于大人医术高明,还请过去救救我家姑娘。”
“可是我爹爹现在不在······这样吧,我跟你过去。”
“好,小姐请随我来。”小丫头说着就拉着她的手上了马车。走了约两公里,到了一个农户家里。
“老爷,夫人,大夫我找来了。”小丫头慌慌张张的叫着进了家门,缇萦在她身后走着,大老远就听见了妇人的啼哭。
“我叫你重金去请淳于大人,你怎么请来个姑娘?”这家老爷看缇萦年轻,信不过她的医术,就斥责小丫头说到。
缇萦看了一眼这个不知内情的老爷,微微一笑,放下医药箱就走近了病床,问到:“薄老爷,你们家姑娘的状态如何?”
夫人见缇萦已经在把脉,就让开位置,让她坐下。现在听她这么问,就呜咽着回答缇萦,道:“吾儿就这样腹部肿大,已经数日了,大夫都说是寒热,不可治了······呜呜······听闻淳于大人医术高明,这才叫小丫头去请,哪怕倾家荡产我们也愿意,只要能救活我儿薄吾的性命。”
缇萦一边听她说,一边已经捋起薄吾的袖子仔细的看了看。
“近日,薄姑娘可曾去过什么湿寒之地?”缇萦问着,已经拿出银针在她胳膊上刮了刮。
“湿寒之地?就是前些日子,姑娘为了送赶考的王公子,在山洞里睡了一夜,其他的地方好像没有了。”小丫头回想着,回答缇萦到。
“这就是了,你们家姑娘得的不是什么寒热,而是患了蛲瘕。”缇萦听她这么说,就告诉了他们原因。
“什么,蛲瘕?”薄老爷和夫人都一副不相信的样子。
“蛲瘕生于湿寒,寒湿气宛笃不发,化为虫。你们看薄姑娘的状态,腹大,上肤粗黄,这就是体内虫气的表现,而非寒热。”
“那可有救?”
“当然······小丫头,你现在马上给姑娘熬芫华一撮,汤色正即可。”缇萦转身交代小丫头说到。
“哎,我马上就去。”小丫头飞快的跑到药店抓了药,熬夜汤给薄吾服下。
“啊······”怕薄老爷看到这些不好,缇萦让他到外面去等。而当薄夫人看到从女儿体内出来的虫子,她吓坏了,大叫一声捂住了嘴巴。
“娘······”可这时,薄吾已经睁开了眼睛,腹部已经恢复了,平坦如初。听见这一声叫,薄夫人上前抱住自己的女儿,二人相拥而泣。
“吾儿,你可把娘吓坏了。娘就你这一个女儿,你要是有什么好歹,叫娘怎么办啊?”薄夫人哭喊着,抱住女儿不松手。薄老爷听见动静,走了进来,看到这样的一幕,顿时对缇萦刮目相看。
“姑娘妙手,救我吾儿一命,请受老夫一拜。”他说着就要下跪,却被缇萦笑呵呵的拉了起来,她看着他说:“薄老爷多礼,缇萦不敢受。”
“原来,姑娘是淳于大人的千金,老夫有眼不识泰山,真是多有得罪。”薄老爷知道她是缇萦,顿时无地自容,拉着妻儿一起向缇萦致歉。
“真的不必如此,只要我能帮上你们,就不白来一趟,那我就走了。”缇萦拉起她们来,带上医药箱就要离开。
“恩公,这些银两算是我的诚意,你就收下吧。”薄老爷说着,叫侍女拿出一些银两,呈给了缇萦。
“我们淳于家治病,只是管饱饭即可,从不收分文。但今日我还有有事,就不在这里吃饭了。记住,姑娘要月内一直服用汤药,才可保病已。”缇萦说着就上了马车,跟他们挥手再见。
“真是救世仁医啊,淳于家族······”薄老爷看着离去的马车,一直在点头称赞。
缇萦不知道,她这次的举动,把父亲和淳于家族推上了很高的位置。这样一来,乡里乡亲都知道了‘救世仁医,淳于家族’。
近日来,上门来求医的乡亲们也越来越多。父亲毕竟还是朝廷命官,这样下去,影响总归不好。可是,她现在也想不出办法来,毕竟自己的家族不能见死不救。
晚间,树上的叶子随风而动,一辆马车在吱呀吱呀的行走着,淳于意在马车里,回想起自己近日来奔波于齐王府和济北王府之间诊治的不同的人,他连连的叹气。
“师父,您怎么了?”杨凡在他旁边,不知道他这样,所为何事。
“我身为太仓令,如今却是不停的在为这些个权贵低头,甚至他们的从属们或者侍女们都要叫我来医,奈何我又无法拒绝。”
“师父医术高明,他们都慕名敬仰。”
“很多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我不需要靠这个吃饭,现在却必须靠这个生存,可悲可叹啊。”原本寂静的夜,被淳于意连连的叹声打破,当马车到家的时候,福伯正在外面等着。
“您回来了,老爷。”福伯接过淳于意的医药箱,问候到。
“嗯。缇萦已经睡了吗?”
“没有,小姐在您的房里。”
“这么晚了,她在我的房里做什么?”
“老奴不知,您去看看就知道了。”福伯说着,已经去停好了马车。
淳于意走进房间,他看到缇萦正在认真的写着什么,没有打扰她,他轻轻的走到她的身后,从后面观看她写的东西。
“萦儿,今天你出诊了?”看到她写的东西,淳于意才出声。
“爹爹,你吓我一跳,你什么时候回来的?”缇萦吓的抖了一下肩,转身站起来,看着淳于意问到。
“刚回来。你今天诊治了一个蛲瘕患者?”
“是的。姓薄名吾,就在二三里外不远处。”
“那,你诊治的时候是什么症状?”
“虫气可感,偱之戚戚然。”
“哈哈哈,看来你的医术也到了几成火候了。所以,你给爹爹记录到诊籍之上了?”
“是的。你看······”缇萦说着,把自己记录的东西拿给淳于意看。淳于意看着缇萦写的东西,他满意的点了点头。
在染了墨一样的黑夜里,只有一扇窗在淳于府还在亮着。淳于意父女两人秉烛夜谈,相互交谈诊治的心得。
宁雪坐在屋顶之上,无法入眠,她微笑的看着两个主子,想起了以前唐安还在这里的场景。天气已经转入夏季,微风吹过,她的耳边飘过一段飞刀飞过的声音,刹那间,她用双指夹住了冰冷的刀片,眼神凌厉的看着这个飞刀,她的预感很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