缇萦把药丸塞到这个小姐的嘴里,看了小丫头一眼,就把她家小姐扶到桌子上放了下来。而她自己,则快速的跑上了楼。
不一会儿,缇萦下楼来,看见小丫头正想移动她家小姐,就大叫一声‘别动’,跑到了她们旁边。铺开针药包,她拿出银针,就在这位小姐肺俞、风门、足三里、天突、膻中、列缺、合谷、曲池各大穴道都扎了一针。
“你是医者?太好了,小姐有救了。”小丫鬟看缇萦这么熟练的施针,只顾开心的说着,胳膊却不自主的碰了一下缇萦的手。她吓坏了,以为自己闯了祸。
缇萦看了她一眼,又看了一眼还在打架的两人。她拔出一根银针扔出,正中窦彪足三里穴位。小丫鬟看窦彪停下来,拔下银针四处张望的表情,嘻嘻笑了两声,走过去嘲笑道:“你们再打下去,银针可能就要飞到你们鼻孔里了,要打架抢女人,你们可真够出息的。”
“你干嘛用针扎我?”窦彪以为是丫鬟扔的,就气冲冲的朝她而来。
“你看你那熊样,我要是王银双小姐,现在肯定把你们踢出去了。”丫鬟也不怕他,说着就戳了一下他脸上的伤口。
“公子,你没事吧?老爷找你回去。”窦彪正生气的扬起了巴掌要打丫鬟,却被赶来的书童阻止了。
“什么事啊?”窦彪不耐烦的看着书童问到。
“不知道。”书童说完,窦彪还没有走的意思。
这个时候,悦来客栈的老板才笑嘻嘻的出来劝道:“二位公子,你们这架也打了,我的店也砸了,你们二位气也出了。要是二位消气了,劳驾腾个地方,小店儿还要做生意,我们一家老小,还要吃饭的不是。”
“哼,我改天再找你算账。”窦彪气冲冲的对着薄江说完,骂骂咧咧的走出了悦来客栈。随后,薄江也在下人的搀扶下离开了。
“小姐,你醒了?”丫鬟回过头来,看到自家小姐已经醒过来,激动的喊了一声,接着道:“吓死我了,早就说不让您出门,您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这条小命死十次都不够。”
“雁儿又胡说了。”这位小姐醒来,脸色虽然苍白,却是藏不住柳叶弯眉,明眸皓齿的天生丽质之美。她微笑着站起来,难掩大家闺秀的礼仪风范。
“多谢姑娘相救,雁儿······”她看着缇萦,微微屈身谢过缇萦,就让丫鬟拿出了银子递给缇萦,对她道:“姑娘救命之恩,刘姗没齿难忘,小小谢意,还望收下。”
缇萦摇了摇头,把她的手推了回去,一脸无奈的说:“姑娘,你的病······”
“我知道,你就不要说了。”刘姗听到缇萦要说的话,神色突然黯淡下来,阻止了缇萦说下去。
“既然我无力救你,就没有理由收下这个钱,你收回去吧。还有,这个药,这一瓶是我爹爹炼制的,主要有太子参、冬虫夏草、浙贝母、天花粉、槟榔、白芨、甘草等草药,对治疗哮喘有奇效,你戴在身上,或许有用。”缇萦说着,将那瓶药递给刘姗。
“如此,就多谢了。”刘姗没有动,倒是雁儿手快,从缇萦那儿拿了去。
“请问姑娘贵姓?”刘姗看了一眼雁儿,她的眼神在责怪这个丫头无端受人之物。看雁儿刁蛮之性,她无奈的摇了摇头,随即转身问缇萦。
“我叫淳于缇萦。”缇萦说完,转身就要离去。不料,她却被客栈老板拉住了胳膊。
缇萦没想到客栈老板会惊讶于自己的名字,她好奇的问:“老板,怎么,你认识我吗?”
“姑娘,你是淳于缇萦?敢问令尊是······?”客栈老板听到她的话,惊讶的询问她父亲的大名。
“淳于意。”
“天哪。果真是,姑娘,你随我来。”客栈老板说着,就领着她上楼了。
“天哪,怎么会有这样的孽缘?”刘姗听到缇萦的回答,回到房间,说着,眼泪便流了出来。看着雁儿,她问这个丫头道:“雁儿,为什么会这样?你告诉我,为什么?”
“小姐,这不怪你,你尽力了。”雁儿看主子如此,她也伤心的跪在地上,劝慰她。
“父王听信王兄和那个刘升的话,硬是给淳于大夫定罪。他不看在唐公子的面上,也不看在我的面上。我看着淳于大夫被定罪入狱,却无可奈何。现如今,我却被她的女儿救了一命,你让我怎么能安心呢?”
“小姐,他们命该如此,有什么办法呢?”
“雁儿,你去,帮我跟着她。若她有什么难处,尽管告诉我,我一定会帮她。”
“小姐啊,她现在不知道你是谁。等她知道了,肯定不想见到你的。”
“应该会是这样吧。你快去,就算是要我赎罪,我也认了。”
“小姐······”
“快去······”
“好好好,我去,小姐,你不要着急啊。”雁儿说着,就带上门离去,刘姗又捂着嘴,咳了两声。
掌柜的把缇萦带到房里,他拿出了一卷书给她。看着缇萦懵懂的样子,他哀叹了两声,告诉她:“姑娘,太仓大人受冤入狱了。”
“什么?”缇萦还没有打开那卷书。听到这句话,她手中的书掉落,砸到她她的脚。可怜,她因为惊讶于父亲的事,此时对这疼痛毫无感觉。
“姑娘,你要挺住啊。前两日,太仓大人被押着进京,路过这里。他看到我这里有生病的人,就不吝医术给他们医治。当然,这其中包括我的内人难产,差点丧命,还是太仓大人救了她们母子二人。后来,他跟我说,他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小女儿缇萦,于是修书一卷交给我。他告诉我,你一定会来找他,到时候你途经此地,让我交给你。”
“爹爹······”缇萦听到这里,已经泪如断线。她捡起那一卷书,离开了这个房间。
“爹爹,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对不起,女儿还是来晚了一步。”躲在房间了,她不敢打开那卷书。猜测着,愧疚着,她在黑暗中睡了过去。
第二日早上一起来,她才打开了那卷书。读完之后,她知道了是自己的莽撞给爹爹带来杀身之祸。虽然爹爹一再告诫她不要救他,可她不可能看爹爹入狱不闻不问。
“掌柜的,麻烦借一匹快马。”缇萦把钱给了掌柜的,就骑马而去。她日夜赶路,就是想见爹爹一面。
老天有眼,两天之后,她在树林里见到了押解淳于意的一行人。
“爹爹······”缇萦停下马大喊着,奔向淳于意,却被前排的官兵给拦下了。
“萦儿,不是跟你说不让你来吗?”淳于意在囚车之中度过数日,人也显苍老了许多。他看到女儿过来,心里说不出的难过。嘴上虽然说不想见到缇萦,可心里,却是对她无尽的思念。
“刘升,让我跟爹爹说两句话。”缇萦看见爹爹这样,心里也是难过不已。她大喊着,让刘升支走侍卫。
刘升见她来,反而很开心。他一个手势让官兵让开,缇萦终于见到淳于意。她握住了他的手,哭着对他说:“爹爹,对不起,是女儿害了你。”
“傻孩子,怎么能这么说呢?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爹爹,你吃苦了吗?”
“没有,爹爹是朝廷命官,不到长安,他们不敢拿我怎么样。”
“你看你,瘦了这么多,也老了这么多。”
“爹没事。你姐姐们呢,她们都还好吧?”
“二姐夫妇回去省亲,得知您出事的消息也是万分着急。但,姐夫性懦,您勿见怪。三姐家庭本就不和,我没有告知她你出事的消息。四姐正值分娩之时,她又为人莽撞,我怕她乱来,也没有告知她,只有萦儿来送你了。”
“孩子,爹爹一生无男出,有些事情不是你们女儿家能出面的。但是,爹爹从未觉得遗憾。你们的出生,是爹爹一生最大的幸福。”淳于意说着,也留下了两行清泪。
“爹爹······女儿希望你能平安无事的回来。”缇萦哭着说完,就转身走向了刘升。
“萦儿,别做傻事。快回去,找到梁武,你们择日成亲,爹爹也就没什么遗憾了。”淳于意看女儿去找刘升,就冲她大喊大叫着。
“刘升,所有的事情都是我缇萦做的,跟我爹爹无关,你放了他。”缇萦没有听爹爹的话,她把刘升带到一边,向他求情。
“缇萦,你太天真了。事已至此,你觉得你求我还有用吗?”
“那,你到底希望我怎么做,你才能放过我爹爹?”
“你现在嫁给我······”
“我······”
“我也不稀罕了。你什么都不用做,就等着看到被处以肉刑的淳于意回来吧。哈哈哈······”
“刘升,总有一天,你会遭到报应的。”缇萦本来都已经把她自己豁出去了,可他,却是在调戏她。缇萦见她的哀求没用,干脆就骂了出来。
“那好啊。我倒要看看,你跟我相比,谁会先痛苦?”刘升说完,就甩手离开。
缇萦站在那里,扶着一棵树,用力拍打了那棵树,她恨自己没用。
“小姐······”沉浸在伤心中的缇萦,仿佛听到了宁雪的叫声。她以为自己听错了,转身就要离开,却被突然出现的宁雪捂住了嘴巴。
“小姐,是我。”宁雪真的出现在了这里。
“宁雪,你怎么会在这里?”
“说来话长。这几日我都偷偷的跟着老爷他们,就是防止有人加害老爷。但是,我一旦现身,肯定会招来杀身之祸。”
“什么?他们怎么可以这样?”
“刘升为人狡诈,我怀疑老爷是陷入了他们精心策划的阴谋之中。”
“吁······”她们主仆二人正在讲话,突听得有一辆马车行驶到淳于意的队伍里。缇萦忙跑了过去,她看到来人正是刘姗主仆。
“姗姗,你怎么会在这里?”刘晃看到刘姗,便上前去扶她,不明白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王兄······缇萦姑娘,实不相瞒,我是齐王之女。对于淳于大夫的事情,我很抱歉。”刘姗跟兄长打了个招呼,看到缇萦走过来,就上前跟她道歉。
“郡主言重了。”缇萦不在乎她到底是什么人,现在心里想的,就只是如何才能救爹爹出魔掌。听到刘姗的话,她也没有惊讶。
“缇萦姑娘,你若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可以跟我说,我一定会帮你。”
“郡主说话,缇萦可以相信吗?”
“绝不敢欺骗你。”
“那好,请郡主带我面见齐王。请他准许我同父一起进长安,面圣······”缇萦听刘姗这么说,马上跪下请求她。
“这······”刘姗听到缇萦的话,稍有迟疑。
“郡主,千万不要听她胡说,她就是想要拖延时间。”
“刘升,本郡主还可以判断是非对错,不用你来教我。”
“属下不敢。”刘升被呵斥,心里不服,却又别无他法,只好在一旁候命。
“你若愿意,当然可以。只是,到长安之路遥远艰难,你一个女孩子,恐怕······”
“我的事,我自己可以做主。郡主,您就带我见到齐王便可。另外,还请世子在我回来之前,先不要走。”
“那好吧,既然你执意如此,跟我走吧。王兄,你听到了?”
“姗姗,你为什么这么帮她?”
“她救过我的命,我答应她一定会帮她一次。王兄,你不会让我这个郡主说的话食言吧?”
“那行吧,从此处到王宫,算上马车行使的时间,再加上你休息的时间,我给你三天时间。三天之后,若你不回来,我就必须要走,不要说我们兄妹二人没有报你救命之恩。”刘晃说着,就下令所有士兵在此处休息。
“多谢世子。”缇萦说着,就同刘姗一起进了马车。她看了一眼淳于意,对他说:“爹爹,等女儿回来,陪你一起进京面圣。”
“傻孩子,爹知道阻止不了你,一切当心。”
“驾······”车夫一声喊,驾马离去。缇萦微微一笑,向躲在暗处的宁雪点了一下头,就放下了帘子。
苍翠的一片树林里,宁雪躲在暗处,观察着刘升一行人对淳于意的一举一动。刘晃和刘升再次商量着,如何在这种情况下将淳于意处决掉。
已经踏上去路的缇萦,坐在车里,总觉得马儿走的太慢。她人走了,可心,却时时刻刻都在担心着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