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等缇萦醒来,王娡还没有回来。
缇萦穿上衣服出来,发现雪已停。感受到刺骨的寒冷,她又加了一件羊毛外披系上,方才出来。
阳光照耀在晶莹的雪层上,更显灿然。她走到离营帐两里处的一棵松柏处,正看到王娡和刘启二人在远处的一颗柏树旁。
董阳也正在那里望向远方。她走到董阳身边,看着这片宁静祥和的雪,她忍不住抚上去,道:“静雅安宁,我的宁雪曾经也是这样,在我的身边。”她摸着雪,感受到了一丝寒。让她痛心的,却是她永远的失去了宁雪。
“缇萦姑娘,请不要再在我的面前提起宁雪。我的痛苦,又有谁知道呢?”董阳说话间,眼睛却一直望着刘启在的地方,一刻也没有离开。
缇萦看过去,看到娡儿正在用勺子小心的收集柏树上的净雪,而刘启,则在贪恋她的身体。
“娡儿。”刘启从背后拥着她,一边嗅她秀发的香味,一边在叫她。
“殿下,不要小看这层雪。等一下,娡儿把它化成水给您泡茶。”
“娡儿,你看这层雪,是不是洁净的一尘不染?”
“它从未招惹任何尘埃。”
“就像你的眼睛,清澈见底。”刘启说着,抱起她,从头发亲吻到她的双唇。
“殿下,昨晚你拥有了娡儿的身体,今早你又夺取了娡儿的心。”王娡看到刘启英俊逼人的脸,双手相扣,勾住了他的脖子,亲昵的对他撒娇。
刘启看着她,在皑皑白雪的映衬下,她的脸更显红润。待他欲再次亲吻她,却被娡儿淘气的撒了一脖子雪。
刘启‘哎呀’一声,放开了王娡。她却笑的嘤嘤如燕,和刘启玩起了捉迷藏。
“娡儿,我若捉到你,你可要受罚了。”刘启抖落身上的雪,开心的和王娡追逐嬉闹。片刻,他抓住了她,二人相拥着,滚躺进雪中。
缇萦只能看到,两人在雪地里翻滚。她看了一眼董阳,想要转身离开。可她转身的瞬间,却看到了几个人头绰影,潜伏在刘启和王娡所在不远处。
突然,她的脑海里闪现出一个可怕的念头。而这时,王娡已经拉着刘启,在往回走。
缇萦才碰了碰董阳,她就看到刘启身后突然冒出的的一排人,已经开弓搭箭。而刘启在王娡的身后走着,丝毫没有感到任何的危险。
董阳大叫着,快步向刘启跑去,同时吹响了鸣哨。缇萦情急之下大叫一声‘殿下,快趴下’。
刘启听见喊声,抬头望向声源地。而王娡,已经快步转到他身后,用身体护住了那支原本应该射向刘启的箭。
“娡儿······”刘启察觉到危险,立刻抱着王娡倒在了地上。这时董阳已经快要接近刘启,他一边跑,一边把手中的剑扔向了敌方。只见他的剑,硬生生的穿透了一个匈奴的心脏。
匈奴被他激怒,欲诛杀董阳他们三人。董阳护着刘启、王娡二人,正欲奋力拼杀,只听马蹄声正踏雪而来。
缇萦站在那里,看到一个老将士大喊:“匈奴贼兵,勿伤我太子,李广来也,驾!”而李广的身后,跟着一群汉军,呼天抢地而来。
可匈奴却并不畏惧,仿佛是他们那边的鼓声起,突然间,缇萦看到了匈奴的军队正在威逼而来。
“李广,护送太子回营。”董阳见李广驾马而来,马上把太子和王娡扶上马,向他大喊到。
“隐兄,且看我李广替你多杀几人,你护送太子回营。”李广大声的说着,扔给董阳一把剑,用力拍了一下马屁股,便冲进了匈奴兵之中,奋力厮杀。
缇萦还在目睹着这一切。当她看到一个白衣蒙面男子不知从何处飞跃到马上护着太子而来,她的心,总归放下了。
“一起走······”白衣男子走到缇萦处,突然勒马,伸出手,把缇萦拉上了马。
“好马儿,快快跑······”白衣男子下马说完,用力拍了一下马肚子,马儿就飞驰而去。
而缇萦坐在马上,回头看了一下那个白衣男子的背影。她想起来,以前,她央求梁武教她骑马,梁武不敢放任她一个人骑,就护在她身后驾马。她在马上感受飞一样的感觉,心情大好,便大呼:“好马儿,快快跑,把缇萦带去天涯海角······”
而如今,她又听到了这句话。她正在回想,不一会儿,思绪被刘启呼唤王娡的声音唤了回来。
他们回到军营,缇萦下马。见刘启抱着王娡进了他的营帐,快速的跟在他们的身后,一同进去了。
“娡儿,你醒醒······”刘启的手上已经占满了血。此刻,他很担心王娡的安危,不愿离开。
“太子,大汉军队需要你。你放心,娡儿交给我,我一定治好她。”缇萦见刘启这样,拉住他劝解。
“缇萦,交给你了!”刘启听到缇萦的话,马上恢复了理智。带上自己的剑就出了营帐,他带着宋将军的一队人马,冲回了匈奴兵的队伍里。
待刘启赶到,董阳中箭负伤,仍在奋战。李广一个人力敌百人,他已抢了他们的马骑上,坐在马上,他一个人在跟一群匈奴周旋。而梁武,在李广被擒之前赶到,先用飞刀射杀了几名匈奴,又以其快速的踢腿,打倒几名匈奴。手握三尺剑,没等匈奴近得他身,他就已经砍了他们的人头。
直到,还剩最后一人。
最后一名匈奴奋力从地上爬起来,刚想说话,梁武就欲挥剑斩其首。董阳在旁边看着,突然忍痛说了声‘且慢’,用手中的剑,把梁武的剑挡了回去。
“唐安,你怎么会跟匈奴在一起?”原来,这最后一名匈奴竟是唐安。董阳在唐安努力喘着粗气,脱掉帽子的瞬间,认出了他,阻止了梁武。
“说来话长,董阳,我就问你,师父跟缇萦是不是在这里?”
“是的。”董阳说着,因为伤口疼痛,忍不住口中发出‘嘶’的一声。
“董阳······你没事吧?”刘启看到董阳受伤,走上前来扶着他,看了看他的伤势。
“殿下,属下没事。”
“啊,箭有毒。董阳,你不要再动了,赶紧回去,我给你去毒。”唐安在刘启看董阳的伤势的时候,看到了箭扎进来的伤口。一眼看出箭有毒,他大叫着上前扶住了他。董阳听到唐安的话,突然感觉到一阵眩晕,倒在了刘启的旁边。
“爹爹,怎么样?娡儿受的毒,可以解吗?”缇萦叫来淳于意,父女二人还在研究王娡受的毒是什么毒。
“匈奴真是狠毒。萦儿,你可知娡儿身上受的是什么毒?”淳于意拔出王娡背上的剑,通过化水溶解,他辨别出这些毒素的成分,连连叹气。
“爹爹,是什么毒啊?”
“这个箭上有六种动物的毒,分别是朱蛤皮、金蛇齿、蜈蚣角、蜘蛛脚、蝎子尾、冰蚕胆。”
“这些匈奴真是残忍至极。爹爹,那这些动物的毒是否都可解?”缇萦听了了爹爹的话,心中对匈奴的残忍感到毛骨悚然。但是,目前重要的事,就是找出解毒的方法,救醒娡儿。
淳于意听了女儿的话,也不说话,就是在踱步。缇萦急的不行,再次询问父亲,是否有方法可解。淳于意又沉思片刻,对女儿说:“萦儿,匈奴人的下毒手法与中原人不同,这点,我们不得不承认。”
“爹爹可以观相识疾,难道,这次,真的连爹爹都没有办法?”
“办法倒是有。但是,爹不能确保,可以把毒完全肃清。”
“真的?是什么办法?”
“爹记得,你太师父曾经告诉我,并非这个世间所有的顽疾都可以被医治,也不是所有的顽疾,都是按照正常医治的思路配置解药。所以,爹决定反其道而行之。既然匈奴人这么善用毒药,那爹就见识见识他们更毒的毒药。”
“爹爹,你在说什么啊,我怎么听不懂呢?”
“萦儿,你有没有听过一种疗毒之法,叫以毒攻毒?”
“以毒攻毒?”
“这是爹曾经听到你太师父说过的一种方法,但是一直没有使用过。这次,爹爹要试一试。”
“但是,爹爹,如果用以毒攻毒的方法,我们应该备哪些草药呢?”
“萦儿,你记住。以毒攻毒,就是用有毒的草药克制体内原有的毒性,两种毒性打架,两败俱伤,若果真有效,娡儿三日之内身体一定会复原。到时候,再辅以解毒药草,去除身体内的毒性即可。”
“嗯,女儿明白了,女儿现在就去准备草药。”缇萦正欲离去,却又想起一件事,就又问淳于意到:“可是,爹爹,我们现在带来的药,全部是无毒草药研制而成,你说的那些有毒草药,该怎么取得呢?”
“我看这四周树林浓密,或许可以寻到也未可知。只是,现在我军正和匈奴交战。境况险恶,爹不能让你去找草药,你在这里守着,爹去。”
“可是爹爹去,也一样有危险啊。”
“放心,爹自有自救之法。”淳于意说着,已经背起箩筐,出发了。
不一会儿,刘启回营,进得营帐。他询问缇萦王娡的解毒情况,缇萦把父亲的话向他说了一遍。刘启无奈的叹了口气,道:“缇萦,董阳也中箭了。唐安说箭有毒,不知是否和娡儿中的毒是同一种?”
“唐安?”缇萦听到刘启的话,心中纳罕,惊疑的问了一句。
“哦,忘记告诉你了,我们在与匈奴对战的时候,正碰上唐安乔装成匈奴兵,便把他带了回来。”
“真的?那他现在人呢?”
“去了董阳那儿。缇萦,我先去向父皇复命,娡儿就拜托给你了。”
“殿下放心。”缇萦说着,给了刘启一个安心的微笑。
刘启走后,缇萦偷偷的为唐安的平安归来感到开心。可,想到爹爹一个人去找草药,她又一直心神不宁,坐立不安。
这次小胜,对汉军来说是振奋军心的一战。刘启奏明皇上,说李广不顾自身安危,只身杀入匈奴,以一挡十,有功。
皇上承诺,凡在这次战役中立功的,等大军归去后,一律按功行赏。
“这次匈奴偷袭不成,反吃了败仗,一定会再次大举进攻。众位爱卿,有何良策?”皇上说话间,一脸愁容。
“那就让老臣率众将士将他们杀个片甲不留。”张相如因为没有参与这一战,心中不爽,现在正好给他一个机会发言。
“张将军,你可知匈奴善用毒,每一支箭上都抹有毒液,现在连董阳也没有躲过。”刘启看张相如如此贸然,提醒他说。
“那,若我们在匈奴攻来之前,先攻其不备,另其士气大乱,如何?”宋昌听到刘启的话,在旁献策道。
“也不妥。匈奴阵营,从未有人进去过。他们到底是如何设防,是否有陷阱,我们都无从知晓。只怕到时候,匈奴没打着,损失的都是我们自己人。”太子思忖片刻,又摇了摇头。
“那,启儿,你可有什么良策?”皇上听的着急,问自己的儿子。
刘启早已想了很多办法,却又对这些办法感觉不妥。唯有一种可能,可是这种可能,对他们来说太渺茫,他也就没有说出来。听见父皇的问话,刘启只道:“父皇,容儿臣再想想吧。”
“莫非,殿下早已想到对策,只是欠些火候?”李广跟在刘启的身后出来,突然开口说话。
“李广,你可知我心中在想什么?”刘启听到李广的话,感到很惊讶。
“我这粗笨之人,怎会想到如此细密的对策?只不过,有一个人曾告诉我,太子殿下可与他的想法不谋而合。”
“哦,是何人?”
“不知殿下可知,那个扔飞刀杀人的白衣男子?”
李广说完,刘启沉思了片刻。说到那个白衣男子,除了看到他转身离开的背影,刘启并没有看到他的真面目。
想到此处,他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