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时分,缇萦正躺在床上小憩,突听得欣儿在外面开心的喊了声‘书铭哥哥’。她以为是梦境,睁开眼睛仔细听了听,欣儿确实是在外面和人讲话。
“书铭哥哥,怎么会在这里遇上你啊?哇,你手上还拎着剑呢,好威风啊。”欣儿看见书铭过来,拉着他,开心的跳来跳去。
一旁的韩杰看着她这样,心中实为不快。
“欣儿,我也好高兴见到你啊,小姨娘呢?”书铭看着欣儿问。
“书铭哥哥,娘亲在休息,你跟我来。娘亲······”欣儿说着,就拉着他进了房间。
缇萦已经坐了起来,看到欣儿欢欣鼓舞的样子,她无奈的摇了摇头,道:“欣儿,你的声音,我在屋里都听得清楚。瞧你的样子,哪里像是个女孩子?”
“娘亲,欣儿见到书铭哥哥,高兴啊。”
“好了,书铭,来这儿坐,你怎么会来这里?”
“小姨娘,你怎么了?”书铭坐到缇萦的旁边,看她脸色苍白,担忧的问她。
“没事,就是有些不舒服。”
“那······”书铭听到缇萦的话,有些犹豫,不知道还应不应该说出口。
缇萦看他的样子,便拉着他的手问:“孩子,有什么事,不能对小姨娘说吗?”
“不是,是······是皇上想见您一面,但是您的身体······”书铭犹豫着说完,看向缇萦,征求她的意见。
缇萦听到他说皇上,先是反应了一下,知道书铭这孩子真的已经到了天子麾下,她很开心。继而她又想,既然皇上已经知道她在这里,那么,他们二人必定要见上一面的。
如此想着,缇萦对书铭说:“天子之令,何人可拒?”
书铭听到小姨娘这么说,就微笑着,拉着欣儿一起出去了。
“韩大哥,麻烦照顾欣儿一会儿,我去去就回。”书铭将欣儿交给了韩杰。
随后,他又转身对欣儿讲到:“欣儿,你听话,书铭哥哥一会儿便回。”
欣儿答应一声,书铭便径直走了。
韩杰在旁边,盯着欣儿的脸,目光一直未离开,直到欣儿转眼向他看过来,他才开口道:“哈,终于看到我在这儿了?”
“我一直都知道你在啊。”
“是吗,你不是一直都只是看着你的书铭哥哥吗?”
“也是,我书铭哥哥有威武之风,俊朗之仪,你与他相比,自然自惭形秽······”欣儿正自我陶醉的夸赞书铭,韩杰便拉了欣儿,捂着她的嘴巴,躲在了草丛中。
因为他看到颜书铭带着一个身披黑袍的人过来,心中明了,那是皇上。韩杰看着他们二人走进那个房间,他才放开欣儿。
“你干嘛?”欣儿才一开口,就是对韩杰一阵臭骂。
韩杰怕她的声音太吵,就又拉着她一路奔跑,直到进了一片树林之中。欣儿气喘吁吁的看着这四周全是树,她有些害怕。
她慢慢的走向韩杰,悄悄的问他:“你带我来这儿做什么?”
“你现在可以尽情的骂了,反正你的声音在这里,没人听得到。”韩杰看着她的样子,倒是有些好笑,他靠在一棵树上,很是悠闲。
欣儿看着一片漆黑的四周,又看了看韩杰,她心里的胆怯减少了许多。她告诉自己,至少他在,他只要不丢下她,就不会出事。
“民妇见过皇上,皇上万岁······”缇萦见到皇上,她明显感觉到,他的苍老多了几分。还未抬头,她便被皇上扶起,重新坐到了床上。
“缇萦,许久不见,你们夫妻二人过的好吗?”皇上坐下来,看到憔悴的缇萦,想要伸手去为她拂去发上的枯草,却被缇萦巧妙的躲过。
随即,缇萦回皇上道:“皇上挂怀,缇萦感激不尽,唐氏夫妇均安好。”
“你们都是朕的子民,你们安好,朕才宽心。”
“皇上忧国忧民,实乃大汉子民之福。只是,皇上深夜来见民妇,不知所为何事?”
“缇萦,你懂朕,你觉得朕此次来,应该所为何事?”
“皇上,民妇非天人,不可预知皇上心中所想,还请皇上指明。”
“此前,朕所问之事,如你所言,已经问过栗姬,答案是否是她?”皇上说着,回头看了一眼缇萦。
而缇萦听到这句话之后,却是对栗姬此人的本性更了解了几分。她本来是想让栗姬把她曾经说过的让她眷顾王娡姐妹的话说出来,却不想,栗姬说出来的是另一番话。
“皇上,民妇曾与王夫人交好。当年离宫之时,遇上栗夫人,她有事请教民妇。作为交换,民妇曾恳请她多多照顾王氏姐妹,不知她是否向您提及?”
“竟没有······”
“皇上,王夫人临终之时,将遗孤托给王美人,不知现在那四子近况如何?”
“待如亲子······”
“皇后娘娘与栗夫人在后宫身居高位,而王美人人微言轻,想必是后宫和睦,姐妹情深?”
“栗姬不仁,曾诟病娡儿,娡儿不语。”
缇萦的话说完,有些口渴,示意书铭,递给她一杯水。
皇上听完缇萦的话,他知道她是在暗示他,回想着他身边的这些嫔妃们的所作所为,他看到的,听到的是否如缇萦所说。
思虑片刻,皇上对缇萦言道:“实不相瞒,近来朕的姐姐馆陶长公主想要与太子定亲,栗姬不肯,又问娡儿,娡儿默许。阿娇比彻儿年长,比荣儿年幼,不管是与谁定亲,朕都无异议。只是,姐姐常常对朕说栗姬歹毒,容不下其他妃子。可她毕竟是朕的爱妃,朕该当如何?”
“后宫安定,乃皇上治国之福。缇萦只能告诉皇上,谁是谁非,一试便知。”
“朕明白了。缇萦所言,还是这么轻易的就化解了朕所忧思。还有一事,缇萦可否如实相告?”
“皇上请讲。”
“依你之见,朕的天下如何?”
“此次七国之乱是皇上的劫难,既然七国之乱已平,皇上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所言无误。”皇上说完,看向了缇萦。他想再说些什么,可看缇萦已经无话和他说,他也就不再言语,甩手离开了。
“恭送皇上。”缇萦跪下,向书铭点了点头,示意他随皇上一起离开。
而送走了皇上的缇萦,回到床上静下来,想了想这先后的事情,她知道是自己多事了。后宫妃嫔谁是谁非,轮不到她来评定。可是转身一想,她又告诉自己,皇帝的选择决定大汉朝的兴衰,如果以后真的有什么祸事找到她,她也不必后悔。
“娘亲······”缇萦正在思索间,就见女儿羞红着脸,走了进来。
“欣儿,你怎么了?”
“娘亲,我······”
“怎么了?”
“我们什么时候走?”
“大军什么时候走,我们就什么时候回去。怎么,见你书铭哥哥走,又想家了?”
“不是,我······娘亲,被男人抱了,是不是就要嫁给他啊?”欣儿说着,突然哭了起来。
“欣儿,来······”缇萦听见女儿的话,以为她受到了什么伤害,马上拉着她,搂进怀里,问她:“欣儿不哭,告诉娘,你发生什么事了?”
“娘亲,刚才书铭哥哥跟你谈事情,他让那个韩杰带我出去。他把我带进了黑魆魆的树林里,我害怕,本来想他在,应该没事。谁知,他故意捉弄我,丢下我一个人在那儿。”
“然后呢?”
“然后,我就忍不住哭了。他听见我哭了,就返回来说是跟我开玩笑。我气急了,打他,他就抓住我的手,抱了我······”欣儿在娘亲的怀里,一边说,一边在哭泣。
“欣儿,不怕,你韩大哥是在安慰你呢。”缇萦听她这么说,以为是她多想,尽力安慰她。
“不是,我说他坏,要去找书铭哥哥。他不让我走,说他喜欢我,还······还亲了我。”欣儿却很激动,跑到一边,羞怯的说出了让她哭的关键所在。
缇萦听到此处,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就听见丈夫进门,大声的吼了一句:“什么?”
“爹爹······”欣儿听见这一声大喊,就躲到了娘亲的身后。
“欣儿,告诉爹,你刚才说的可是真的?”唐安激动的放下药箱,上前拉过欣儿,就做出要出门打架的姿势。
缇萦拉着欣儿的另一只手,强行的从床上下来,拦在丈夫的面前,对他说:“师兄,你不要着急。欣儿现在已经受到了惊吓,你这样,只会让事情变的更糟。”
“骗子,看着一表人才,竟然来骗我女儿。”唐安听到妻子的话,暂时冷静下来,自顾自的骂着他。
“唐大夫,唐夫人,韩杰想见见二位。”他们两夫妻正在想办法,突然听到韩杰开口,已经等在门外。
“混账,进来。”唐安正在气头上,韩杰现在进来,唐安当然不会给他好颜色。
韩杰走进来,看着受惊的欣儿,他放下手中的剑,慢慢的跪在了地上,对唐安夫妇说:“唐先生,唐夫人,韩杰来请罪了。”
“你知道错了?”缇萦拉着女儿坐下,看着他跪在那里,也没有上前扶他,就让他跪在那里。
“是。”
“那你慢慢说来,错在哪里?”
“欣儿还小,我不应该欺负她。”
“你既然知道,为何还这样做?你知道我女儿在我们家是有多宝贝吗?”唐安听到他的话,气不打一处来,对着韩杰就是一通骂。
“唐公,对不起,我是一时性急,我该打······”韩杰说着,就用手自己掌嘴。欣儿看他这么用力的打自己,不忍心,想阻拦他,却又碍于父亲的面子,停住了手。
这一切,缇萦都看在眼里,她看他已经将自己的脸都打红了,就让他住手,出口问到:“韩杰,你真的喜欢我们欣儿?”
“唐夫人······是,我是真的喜欢欣儿。”
“好,你先回答我几个问题。你年岁几何,家在哪里,父母可尚在?”
“我年方二十,家在淮阴,是淮阴侯韩信的堂亲,父母早亡。”
“欣儿今年周岁十一,虚岁十二。她太小,我不同意你跟欣儿现在在一起。”
“唐夫人,我喜欢欣儿,我会对她很好的。”
“你对她再好,不会比我们对她更好。对于这件事,你不必多说,欣儿不会这么早就嫁为人妇。”
“但是······”韩杰还想要再争取,缇萦接下来的话打断了他。
“但是,你已与欣儿有了肌肤之亲。你若真的有心,就等欣儿三年,三年之后,你若平安无虞,来迎娶欣儿,我就会答应把欣儿嫁给你。”
“真的?”韩杰听到缇萦的话,心中大喜。
“嗯。师兄,你是否同意我的说法?”缇萦说着,看向了唐安。
唐安看了一眼欣儿,又看了一眼韩杰,点头道:“嗯,如果这小子能坚持等欣儿三年,我也没有异议。”
“欣儿,你放心。我韩杰一定会对你负责到底,我一定会等你。”韩杰说着,看了一眼欣儿,便转身离去了。
欣儿看了一眼他离去的背影,心中竟然对他产生了一丝思念。她看着母亲,眼中又流出泪来。
缇萦为她擦去眼泪,对她说:“娘亲总以为还有东西没有教给你。而这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如何为人妻,如何为人母。但是,你竟然这么快就有了归宿,娘亲真的是既开心又难过。”
“娘亲······”欣儿看着父母忧郁的面庞,忧伤的低下了头。
而当他们一家三口回到了久违的鲁山,缇萦竟看见,公乘阳庆的坟墓旁边多了一个新墓,名曰:鲁山游侠青初公子。
而皇上回到宫中,便叫来栗姬到他床前,对她说:“栗姬啊,朕百岁之后,你要善待其他妃子和她们的儿子啊。”
“皇上,薄娘娘霸占臣妾的儿子,处处为难臣妾。试问,臣妾怎么能不为自己讨回公道呢?王美人看上去安分,可暗地里,她也仗着皇上您对她儿子的宠爱,针对臣妾,臣妾又怎么能不保护自己呢?还有······”
“你是不是想把后宫所有的妃子都除了,你一人一手遮天?”
“皇上,臣妾不敢。”
“哼······”皇上听了栗姬的话,对她这个女人大失所望。
他原本只是以为她心直口快,性格刚烈,得罪人之处在所难免。现在看来,他看错了她,她竟是这样一个狠毒,无情的人。若后宫真的给她掌管,何谈安定?皇上赶走了栗姬,他一个人踱步在寝宫中,不停的在思索缇萦的话,突然他想到了王儿姁和王娡,还有那被唐悦欣夸赞过的第十子彻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