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飞从止戈学院的绝崖处离开,便径直往秦王城中去了。
薛临,秦王城的禁卫大将,秦国五大将军之一,素以铁面杀伐著称。
薛家同样是秦国军方世家,在秦国军方根基雄厚,枝节盘生,是秦国军方数一数二的世家。薛临并非此代薛家之主,因入得禁卫大将,须得和薛家撇清一定关系,自立为府。但是薛临,依旧是薛家的顶梁人物!
秦飞前去拜见的,正是薛临府宅。
薛临在秦国可算位极人臣,莫说秦飞目前只是一位尚不得实权的王子,就算他日秦飞登得王座,对此等老将权臣亦要重视三分。
秦飞今日身着戎装,先去试着收服一番丑儿,虽未成功,但见状,其决心已下!
秦王迟暮,不日将终!秦国或许将迎来大变!
秦飞来到禁卫大将府前,不卑不亢,毫不掩饰地叩响府门!就如同之前诸王子在秦王座下一般,此刻的秦飞毫不掩饰自己的锋芒与野望,也不屑于掩饰。这些年来,他诚心于止戈学院中致学练剑,毫不发展自己的势力,以至于旁人总道飞王子惊才绝艳,无志于秦王之位。若在十一年前,人们不会觉得有什么,因为天下除了王道还有武道。但是如今,人们不免有些可惜。
然而秦飞心中自知,致学练剑是为修身,他日武道也好,王道也罢,他自可一人孤往!这不仅仅是秦飞的自信,也是他对于整个秦国重臣们的赤诚之心的信心。可不见他那几位王兄这十一年来付出几多心血,又可得几分回报?殊不知,这秦国是与天下都有些差异的地方?殊不知,这里曾冠名为西地,远远响亮过“秦国”。
秦飞叩响禁卫大将府的府门。据秦飞所知,他那几位王兄无人敢这么做过,大多偷偷摸摸地来,却无人得到薛临入座,几乎都是拒之门外。想必几位王兄还在心中揣测,薛临是生怕自己被卷入夺嫡风波吧。毕竟薛临如今亦是位极人臣,薛家更是如日中天,根本没有必要再参与夺嫡。反而薛家权势功劳如果再近一步,就很有可能会被王室顾忌了。
这是薛家和薛临目前的地位。几位不算笨的王兄不会不知道,应该也不会抱有什么希望,但是态度却是不能没有的。
那么秦飞呢?
秦飞多年未积权势,他要的就是薛临的一片赤诚,助他成王登顶!
呵,他何来的这份自信?
君子坦荡荡,而他秦飞同样胜败无亏!
禁卫大将府的府门开了,府邸中的大管事亲自将秦飞迎入其中。一直在大将府外等待着观望的众人纷纷不自觉仿佛瞎了眼一般。
秦飞与正中厅堂见到了薛临,禁卫大将兵甲齐备,威势滔天,竟凌压秦飞一筹!而秦飞依旧不卑不亢,傲骨寒霜。秦飞并不执晚辈礼,但还是不卑不亢地唤了一声薛临道:“薛叔……”
薛临厚重的身影笼罩着秦飞,他森严的声音响起道:“你披甲带剑在王城中行走,又来我府宅,意欲何为?”
秦飞肃然道:“父王已然年老日暮,吾观其状已然不日将终,无力回天!飞恳请,薛叔可以倾力助我,登上王位!”
薛临的目光带着厚重的压力直视着秦飞,只见他慢慢取下腰间佩剑,往地面一顿。刹时,地面青砖都碎裂了几分。薛临森严而又淡漠的声音响起来道:“凭什么?吾王座前王子甚多,凭什么吾要助你?”
秦飞也是取下腰间佩剑,往地面重重一顿。地面青砖同样碎裂几分。秦飞昂扬起头,逼视着薛临道:“就凭我,当仁不让!就凭我以义待薛叔,还请薛叔以忠待我。同样,众臣以忠待我,我必以义待众臣!就凭我在止戈求学练剑修身数年,仍可不积权势,不为外界所扰。薛叔当知我心,今日欲求王位,非是为了王座之上权势,而是为了我秦国!”
薛临沉默了!因为秦飞所说的,就是他今日愿意见秦飞的原因!
秦飞又开口道:“薛叔,虎无伤人意,人亦有伏虎心啊!天下诸王已成气象,其中野心者甚多,譬如曹王!薛叔,秦国不可乱,也不可不争啊!此等危急关头,凡我秦国臣子,皆应慷然以赴!然薛叔等国之柱石,更应当仁不让!”
薛临久久沉默,又道了一句:“止戈学院首名,当得上这一句当仁不让!”
然后薛临气势收缓,慢慢收起了手中长剑。事实上,从秦国的角度来看,秦飞无疑是最合格的王位之选了。
秦飞依旧持剑顿地,静静等待着薛临给出答复。
薛临缓缓将佩剑带上,方才叹了口气道:“吾与你父王,知交甚久。不止是吾,国中重臣,与你父王,亦是知交甚久,亦是秦国无大乱!”
“吾从你眼中看见锋厉的锐气,还有神溢的自信和自傲!就从你进门之始,就始终不曾忘却的薛叔,我须得提醒你,你父王是秦国有史以来最英明的王之一,哪怕之后还有你,还会有其他人,这一点都不会作假……”
“我从你眼中看到不服。年轻人有所傲气理所当然,有所锋芒更是理所应当。但是你若坐上那王位,这一切都应离你远去!坐上那王位,手握的不仅是绝顶的权势,还要肩负的是最大的责任!是以,那权势积毒,地位越高,毒积越重。从来都是君负臣多,这一点吾望你谨记。”
“吾知你们此代的年轻人大多听多了十一年前天地大变之始,秦国便有问鼎天下的最好时机。吾也知你们虽然不说,但对于秦王的犹豫和迂腐有所不满,对当年秦王无视鬼谷的劝谏不满。哪怕那是你父王。但是我告诉你,你父王不与你们解释的,你将称王,吾来与你说!”
“吾且问你,西地从何而来?吾且问你,秦国若得天下,秦王得之多少,失之多少?秦国若得天下,我们这些老臣会战死多少,存活多少?秦国若得天下,今秦之子民又会失之多少,得之多少?这天地大变以来,吾秦国尚存,无乱无祸就是最大的福祉!”
“可是……”秦飞还是忍不住地想要反驳道。
薛临打断秦飞的话语道:“看来你入了止戈,也被止戈中的俗世学说影响深重。吾告诉你,昔日儒门圣人何以辩赢了天下,唯独输在西地。因为西地有白帝!倘若你不明白这句话,那就算了。若你日后明白这句话,你会感慨你父王对你们的用心。你若始终不明白,那也就算了。”
“西地容止戈,秦国容止戈,非是止戈为明日之秦国,而是……昔日之说已远。”
“你可知天下曾经道统圣地,如何理一排名以敬天下服。这诸多排名中,无论败天庭居二三,逝帝国居二三,旧蛮荒居二三,远西方居二三,渊汪洋居二三,西地都是当之无愧为首!然而诸多圣地已逝,然西地何以仍存?你许见过,不曾深思。吾只要告诉你的是,你父王从来都无愧于他为秦为王为兄为父的身份!你父王不曾对你要求的,吾也不愿多说。但我不允许,你如此轻视你父王!”
“从你的眼中,我仍然看到那些许的不敬。”
“这些,都是昧于你自己。”
“秦国或许仍为秦,西地或不存。罢,已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