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燥的漫天黄沙之中的一点绿色就如同世间最珍贵的翡翠绿光一般。
在白月夜下的冷硬沙砾被风吹起一阵阵响声。那刺耳的声音就如同饥饿无比时候的磨牙声一般,让人不安。
在这片荒凉的沙漠之中有一座小小的绿洲,这绿洲小得只像一座庭院一般大小。
那冷硬的风在空旷的沙漠之中吹拂,灌进这小小的绿洲之中,将那些窗户门庭吹得吱呀作响。那朦朦胧胧的树影之中有一点昏黄的灯光。那灯光微弱得就如同吝啬鬼指隙间金钱的光芒一般。
天空上的星星如此明亮而又高远,整个天空呈现出一种深邃的黑暗,黑得在银亮的星光下发紫。天地的边缘还有蒙蒙的霞光,是太阳刚刚落下。一弯弦月就已经高挂在天空之上了,那清冷的光芒,就像世间最冷傲的绝色的面容一般,让人不可触摸,不忍亵渎。
那灯光已经亮起,在黑暗的树影之下有些温暖的气息。虽然干燥冷硬的风还在肆虐着,但是这方小小庭院里却是显得尤为安详。在灯光亮起的屋子里,还有食物的香味弥漫着。虽然在这荒凉寂寞的沙漠之中显得尤为孤独,但是相比那乱世之中易子而食的人们来说则显得太过幸福了。
此起彼伏的沙丘之上是高阔深远的夜空,从刚刚入夜开始,沙漠便被冷硬淹没炙热。在这片阔远的天地之中,有一个长长的队列如同蝼蚁一般薄薄地细细地拉成了一条线。如果从足够的高度和远度看,这条线正慢慢延向那庭院大小的绿洲之地。巧合还是刻意?这条线都如同一缕牵连,慢慢将那遗世的灯光牵入世间……
那队列的脚步有些匆忙踉跄,就像被夜风卷起的滚动的沙砾。
夜慢慢深邃,星星沿着轨迹滚动,那弦月在天空冷冷淡淡地巡视过去。不知何时,那庭院之中的灯光已经熄灭了。而那队列也停了下来,只有几堆篝火在紧张地燃烧着。偶尔爆裂飞溅的火星,都会刺激一下那守夜人昏觉的睡意。
……
天空似乎明亮了一些,那深邃的黑暗之中带着冷漠的紫意。那高远的星星的光芒似乎也冷厉了起来。这一片干燥的沙漠之中终于有了一点稀薄的湿润感,就那么浅浅地一层,就如同饥渴无比的人抹在干裂嘴唇之上的水分一般。
那渺远的东方似乎亮了一些,天才有一点微茫的曙光的气息。
而那支队伍之中的轮换的守夜人也连连打着哈欠,看着这微茫的天空并没有欣赏的意味。
“吱呀……”那小小庭院的门开了,走出来一个小小的身影。她走得轻微而又小心,甚至有些谨慎。她探头探脑地走出,有些贪婪地呼吸着这黎明初始的空气。那隐隐的困意也清醒了几分。她看向沙漠的重重沙丘深处,眼睛里有光芒闪动。但是她还是转身,把那有一道有些脆弱的门轻柔地关上合拢,然后慢慢冲进那沙漠之中,越走越快。
那队伍之中慢慢起了炊烟,慢慢弥漫有些干硬的食物的味道。然后这支队伍又有些笨重地开始挪动了。
天色慢慢明亮起来,小院之中响起了几声略带困乏意味的响鼻声。若是仔细倾听的话,还有几声颇为香甜的鼾声。那小屋之中,温暖的火苗跳动着,迷茫而又困惑地舞蹈。有潺潺水声环绕,在这片沙漠之中就如同一方洞天福地一般。
安静旷远的沙漠慢慢炙热起来,隐隐有些躁动。这沙漠白天太热,夜晚太冷,也只有在这二者交际的时候有些清凉。然而绝难有人有心情享受这沙漠的短暂的清凉,因为在沙漠之中难挨的炙热和干燥几乎是永远的生存难题。然而那奔走的小小身影的眼瞳深处就像这黎明初始的夜空一般。
笨重的队伍慢慢行进着,忽然,前方响起一声声狼嚎声。
队伍之中慢慢走出三骑人。在沙漠之中用马来行进是十分难见的,因为马并不是十分适应沙漠的环境。但是这三骑坐下的马儿却没有看出有丝毫的不适。反而即使是在这沙漠之中行进了这么多天,依然显得神骏非凡。这三匹马儿,一匹天青色,一匹炽红色,一匹华紫色,均是纯粹得没有一丝一毫地杂色。看上去不像是活生生的马儿,反而像是艺术大师的雕塑。但是那马瞳之中的灵动还有马儿身上磅礴的生气则是所有艺术大师都望尘莫及的。这三匹马儿均是十分高大,甚至比队伍之中的那些骆驼都要高出半头。这马儿眼神深处的桀骜,哪怕是这无边沙漠都不被它们放在眼中。更不要说那几声狼嚎了!它们镇定地面对狼嚎的方向,有着一种说不清楚的从容。
那为首的一骑天青色马儿身上的人眉头有些微皱。他并不是座下的马儿,并不会单纯地认为那只是沙漠之中野生的狼群。不然的话,以他们这数千人的队伍怎会如此肃然以待。他所在乎的是这狼嚎背后的含义。他们为什么会走入这荒无人烟的茫茫沙漠?为什么走得那么匆忙急促?就是因为他们身后,是闻名天下的狼骑兵!一只天下最顶尖的骑兵!远不是他们这数千人能够阻挡的。
那炽红色马儿和华紫色马儿纷纷上前,立在天青色马儿的身侧。
那炽红色马儿身上的人开口道:“大哥,是狼骑兵的狼哨吗?”语气之中有说不出的沉重。
那华紫色的马儿身上的人不禁粗犷开口道:“那苏横也算天下一等一的英雄了,就这样欺负俺们三兄弟无人吗?兀那厮敢与俺老张阵前一战?”
炽红色马儿身上的人则稳重得多地开口道:“那苏横成名已久,年少气盛。但是倒也名副其实。若真的阵前一战,三弟你的胜算怕只有四成不到……”
华紫色的马儿身上的人明显不服,不禁大喝道:“那小儿……”
天青色马儿身上的人平缓开口道:“三弟,二弟说你有四成的胜算也是照拂你的面子了。那苏横本就是天赋绝顶的武将,又在曹王府苦练了十多年,远不是你我这种草莽出身的人可比的。若我们三人齐上阵,恐怕也才有五成胜算。但是三弟你也无须气馁,无论你还是二弟,天赋都毫不逊色于那苏横,缺少的只是底蕴积淀而已。假以时日未尝就不能与其争锋!”
天青色的马儿身上的人显然在三人之中有着极大的声望。那人开口之后,饶是那三弟还有些不服,却没有再说些什么了。
天青色马儿身上的人继续开口道:“这狼嚎要比寻常狼嚎更加悠久绵长,想必是那狼骑兵之中经过精心饲养的狼哨了。我们虽然没有与狼骑兵交锋过,但是作为闻名天下的顶级骑兵,若狼哨就如此气蕴绵长。想来那一千破一万之言也未尝不真,我们这等人万万不是对手的。”
炽红色马儿身上的人也不禁皱眉道:“狼哨已经拦在了我们前面,想必我们身后的狼骑兵也不远了。苏横的狼骑兵向来以凶残勇猛,来去如风著名,我们恐怕是逃不过这一劫了。没想到这一次竟然是曹王府的苏横亲自来,想必是那以思贤著名的曹王动了惜才之心,还有,恐怕就是大哥的身份了……”
三弟却道:“既然逃也逃不过,那俺们不如停下来好好和那苏横小儿一战!看那厮究竟有什么本事,胆敢撵杀俺们兄弟如此之久!”
大哥也道:“以逸待劳,为今之计也只有如此了。”
在队伍前方,则是一个小女孩和一个寻常马匹大小的毛发光亮的狼在对峙。那小女孩身上有着不少沙尘,俨然有些狼狈。反观那大狼,身上却有一道狰狞的伤口。那伤口被肌肉绷紧弥合,防止过量血液流失。但是在那沙地之中却也染红了小小一块。
那大狼被伤口地疼痛刺激得越发凶残,眼神深处闪动的血色是弥漫的杀意。但是它看着毫发无伤,灵巧躲过它致命一击的小女孩。那大狼眼神深处居然闪过思考犹豫的神色,慢慢地居然朝后退却了!
小女孩见到此幕不禁大感好奇。好聪明的狼!这是她遇见过的最聪明的一匹狼了。她见到大狼退走,在原地停留了一会儿。然后看见那大狼不顾伤势地开始极速奔行,小女孩又缀行了上去,竟是想耗死那狼!
那大狼眼见此幕,不禁心生愤怒,但也尤为克制。它发出意味难明的狼嚎声,在沙漠之中悠扬传播。为这刚刚有些晨光的沙漠平添肃杀之气。
然后,那狼居然停下了。它转身直面小女孩,身上居然有一丝兽王的气势!
小女孩有些凝重,她踩了踩脚下松滑的沙子,眼睛紧盯着大狼。对于她这个年纪的小女孩来说,寻常人不要说什么这种大狼了,就是土狗都是避让三分的。但是小女孩在忌惮的同时,眼神之中竟然闪动着锐利的杀意。她游离的目光在大狼身上的几处要害转动着,手上的匕首握紧。小小的身体绷紧,拥有难以置信的力量!
那大狼在谨慎游走着,小女孩镇定地直面大狼。突然,小女孩直扑向大狼!
……
厮杀,短暂而又激烈。温热的狼血最终染红了沙子。小女孩有些脱力地坐倒在沙地之中。她也受伤了,一道长长的伤口从腿部绽开,一路向上,险些将小女孩开膛破腹。小女孩脸色有些苍白,但是并不惊慌。大量的失血使她变得虚弱,再无暇面对任何的可能的危机。而小女孩也镇定自若地整理伤口,慢慢止住血流。然后准备把大狼拖回去。
忽然,小女孩心中闪过无比的警兆,一头不弱于她斩杀的大狼乘机从她身后扑杀而出。小女孩原地跌倒,想要滚动离开大狼的扑杀范围。但是这大狼扑杀的范围太大了些,饶是小女孩已经在沙地之中滚动了两圈,依然看着那锋利地爪牙朝自己扑来。小女孩眼神深处没有惊恐,只是冷漠。她有力地举起匕首。
一支箭从远处飞来,穿过大狼的脖颈,强横无比的力量还带着大狼从侧面飞出,原地翻滚了几圈之后才停下。那大狼不断挣扎着,最终没有站起来,而是坠入了死亡。小女孩有些茫然地寻视着,只见远处沙丘之上出现了一抹亮眼的天青色,还有华紫色。
那天青色和华紫色从沙丘上下来,就宛如飞一般。小女孩空洞地看着这一切。只见一个人影从那匹天青色的马儿上翻身下来,有些高大。那人先是目测了一下小女孩的伤势,有些皱眉。然后转头看见了小女孩的战果,忍不住有些惊讶。他目光闪动着,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一个粗犷的声音响起:“小姑娘,这是你杀的?”那华紫色马儿身上的人开口,有些惊讶地询问道。
小女孩点了点头。这个细节落入那大哥眼中,眼神深处却闪过一丝意味难明的神色。
那三弟忍不住粗犷地赞道:“好家伙,俺老张小时候也宰过狼,只是没有宰过这么大只的。”
那大哥蹲下身温和地询问道:“小姑娘,你怎么一个人出来了?你家人呢?”
小女孩看了看眼前的两人,略微思索,然后用生涩但是镇定的语气道:“多谢两位将军搭救。”
那大哥看了眼小女孩的伤,然后道:“小姑娘,我看你伤得这么重,你住哪儿,我们送你回去?”
小女孩思索了一下,但是找不到拒绝的言辞。一时间沉默了下来。而那大哥也把天青色马儿牵了过来,然后道:“小姑娘,你就先在我的马上歇息歇息吧,你指路,我们送你回去。”说罢,就把小女孩放到马上。小女孩犹豫了一下,没有反抗。哪知那三弟看了之后,不禁大奇道:“大哥的青鸾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温顺了?”
那大哥不禁看了眼小女孩还有自己的马匹,眼神之中也是充满了惊讶。但是并未言说。
朝阳慢慢升起,如火的光芒撒向金色的沙漠。
“吱呀……”那小小庭院中的一间屋子的门被推开,一个少年走到院子之中伸了伸懒腰。然后拿起一捧发旧的书籍走向一座小小的木桥上,细细地看了起来。木桥之下,一湾潺潺地清溪流淌。奇异的是,在流进小院的一端和流出小院的一端并看不见任何的水源和去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