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入朝堂,当曹寅为众臣们提起曹王之死之后,曹寅才真正发现以往曹王还在的时候由他主政和曹寅真正坐上这个王位之后的区别。
以往曹王还在的时候,曹寅就曾随着他的父王在朝堂议事多年,不时提出明锐的见地。因此,曹王退居幕后,曹寅主政一事虽然让曹国众臣们略微诧异,但也也顺其自然地接受了。但是在得知曹王的死讯之后,曹寅第一次察觉到下方众臣看向自己的目光之中有了怀疑和不相信,或者说不敢相信。哪怕曹寅已经主政了数月,目前来说政绩还算不错。但是众臣们明显有些不放心将曹国这至高的王位交予曹寅。而且随着曹王死后,那些曾经压抑的居心是否会重起,那又不得而知了。毕竟曹国只是一个年轻的国度,却有着一些太过古老复杂的关系。曾经,曹王在世时,凭借其才华手腕自然压制得住那些居心。但是现在就不知道了。
看着下方那些一个个人老成精的家伙,第一次曹寅感到不再那么意气风发,第一次曹寅感到如此巨大的压力。若是没有外患的情况下,曹寅自信虽然做不到曹王那种程度,但是他却也能够和那些那家伙周旋。但是现在,曹国的处境并不好,或者直接说糟透了。曹王的死是雪上加霜,也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即使在黄莹处,曹寅已经整理到自己最好的状态,但是他还是感到有些无从下手。如果典野还在,凭借其手下的镇西军团以及其对父王的忠心,曹寅此刻的处境就不会如此艰难,或者说不会感到如此艰难。如果苏横在故京,凭借苏横手下的狼骑,以及其显赫的年轻镇北侯的声名,他们几兄弟商量,那么就算是父王的死也不是那么难捱,就是曹国的社稷也不是那么沉重。如果父王没有死……
一步步走出朝堂,曹寅的情绪不禁颇为低落。尽管他已经拿出最好的状态,尽管他极为地想摆脱父王的死带给他的沉痛与悲伤,带着曹国继续一步步前行,想着那伟大美好的理想前行。但是,整个朝堂的气氛都是沉默压抑的,没有一丝一毫的生气。曹寅察觉不到其中有多少是为曹王的哀思,又有多少是因为各怀心思的叵测……
一场朝议就这么结束。为君者,找不到任何的议题;为臣者,不提任何的议谏。一场朝议就这么草草结束,曹寅有些丧气。
曹寅的脚步有些无力颓废地走回自己的房间,轻轻地关上房门坐在书桌面前发着对着窗边的一棵枯死的梅树发着呆。曾经,曹寅很喜欢这一棵梅树,精心照料。但是自从曹国大旱,曹寅主政以来,繁忙的曹寅就再未给它浇过一次宝贵的生命之水。结果,这棵他曾珍爱的梅树枯死了……
咚咚咚……
房门被轻轻叩响了一声一声又一声……
曹寅这才目光有些迟缓地转动,看向那处房门处。
“是谁?”曹寅开口问道,声音说不出的喑哑微弱,如同即将渴死的鱼。
吱呀……
房门被轻轻推开,却是曹龙走了进来。“是我,王兄。”
曹龙很自然地改口,而且身后还跟着一人。
“李生见过王上!”李生从曹龙身后走出,对曹寅郑重地行了一个君臣大礼!这礼节如此之大,曾是森严的礼制之下不可逾越的尊卑鸿沟,后来被曹王慢慢废止!但是此刻,李生对曹寅跪拜而下,五体投地!
儒家讲礼!李生则是儒家圣人一脉的传承!
曹寅虽然心不在焉,但是明显有些被李生这个大礼给惊了一下,连忙站起身来,连忙走上前去想要扶起李生,“李生何故行此大礼?”
然而曹寅这一扶却没有扶起李生,反倒是引起曹龙一声轻笑。
曹寅随即责怪地看向自己的二弟。
曹龙则微微低了低头,并指了指自己的衣襟示意曹寅。曹寅连忙低头,忽然发现自己的衣襟不知何时已经歪扭得不成样子,头发也散乱颓废。
曹寅会意过来,直起身来朝曹龙微微一小,然后随手一挽长发道身后,说不出的潇洒。
而曹龙见状,脸上的笑容也是不禁轻快了几分。
曹寅没有再去扶李生,而是俯视着脚旁的李生郑重询问道:“李生何故行此大礼?”
李生依旧没有抬起哪怕一点头颅,继续以头伏地道:“龙殿下前去书院找到李生,告知李生先王的死讯时,李生不胜惶恐,连忙随龙殿下来到王府之中。”
“然而李生随龙殿下到王上门前时,王上就坐在这里,龙殿下在门前叩响三十四声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只有地三十五声时,李生才听见屋中传来一丝微弱的呻吟声,如同病入膏肓的妇人!”
“李生不胜惶恐,唯有跪伏在此,生怕见到的是李生绝对不想见到的一面。生怕王上因为仁孝过度,陷于先王的死讯之中无法自拔,而我曹国又因此再失一位英王!”
曹寅听到如此,有些好笑地回道:“本王无事,方才只是有些累了而已。”
李生这才抬头,有些怀疑地看了看曹寅:“真的?”
曹寅一声轻笑:“真的。”
说着,曹寅伸手顺了顺胸前的衣襟。可是怎么顺都理不顺,索性就将其解开,长衣披在身上。
李生继续跪在地面上有些担心道:“王上,这样冷,容易感染风寒……”
曹寅一声轻笑:“没事,这样自在些!”
说着,曹寅一把拉过曹龙,一边看向身前的李生道:“李生,你可以站起来了吧?”
李生抬头看了看曹寅,然后方才拍了拍身上衣裳缓缓站起。
曹寅则拉着曹龙一起坐下,打趣李生道:“现在知道地面脏了?”
李生也是一声轻笑道:“我在书院后山时,时常随地席座,从不嫌弃其脏土与否。只是方才跪的四肢有些酸麻罢了。”
曹寅闻言,眼神不由露出一丝倾羡道:“所以父王才要废此大礼。跪久了,酸麻的不止是人的四肢,还有人的心!”
李生也跟着感慨道:“那样真的不好。”
曹寅则在这个话题上点到即止道:“二弟特意去书院请李生来是担心为兄过于悲痛不振?”
曹龙则一笑带过道:“听闻王兄今日朝前是在那黄莹的院落之中整理仪容的?”
曹寅闻言,不禁伸手敲了敲曹龙的脑袋道:“就你消息灵通!”
曹龙则撇嘴辩解道:“我只是处理父王后事时,偶然听王府中的人谈起。”
曹寅不禁有些好奇道:“你不是去请李生了吗?”
曹龙道:“李生的确是我亲自去请的,但是书院离咱们王府其实也不是太远。我只是在朝议的时候路过看了一眼,才去书院的。”
曹寅闻言,不禁眼神微暖道:“二弟你有心了,谢谢。”
曹龙则笑了一声道:“谁叫你是大哥呢?我这个当二弟的,哭了一场也就好多了。可是大哥你,总投到尾,眼泪都不能流一滴……”
曹寅心中一滞道:“你哭过了?”
曹龙有些洒然地笑道:“当然,带着两个小家伙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现在两个小家伙都晕睡过去了,毕竟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也不能太悲痛。所以哭得嗓子干了,我就派人王他们喝的水里下了点药……”
曹寅听得有些哭笑不得。就连一旁的李生也听得有些目瞪口呆。
曹龙微微一笑:“反正这事没几个人知道,都是咱自己人。晕过去了又不伤身体,而且也不遭言语。昏昏蒙蒙地睡一觉醒来,也就没有那么难过了。”
曹寅听了,也赞许地点了点头:“辛苦你了。”
曹龙听着,摆了摆手道:“大哥才是真的难。朝议的时候,我去看了眼。现在众臣都因为父王的死讯而有些心神摇晃,而秦国的神伥部又无孔不入……”
曹寅听了,也不禁皱了皱眉,看向身旁的李生道:“李生有什么建议吗?”
李生闻言,微微颔首道:“得尽快把苏横侯爷也曹瑶公主调回故京!”
曹寅闻言也是点了点头道:“草原上也没有什么大的战事了。”
曹龙也是微微沉吟道:“大哥还要尽快告知镇东侯和镇南侯以及老镇北侯的死讯!”
曹寅不禁回头看向曹龙道:“你的意思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