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夜花毒非同小可,但也确实如鬼医所言,它现在也很虚弱。它想活下去。妖夜花如此有名,并不指是它是上古异种,而是天地之间为数不多的神药,如今更是没有。
众人搞不懂这妖夜花为何会再次绽开。大抵也如同他们一般,是上个时代的幸存者,见了一丝曙光之后尤有不甘地挣扎吧。而他们也无需知晓其中原因。他们只需要治好曹寅即可。曹王虽然还没有亲自来探望,甚至没有告诉众人如果治不好世子会如何如何,但肯定不会是什么好的结果。就算孤身一人的莫大先生和鬼医不怎么在乎,那儒家的三人和农家的神农子却颇为忧心。而岚隐她们也不轻松。放在她们眼前的是昔日帝国的珍藏,全部毫不保留地开放。往往拿的越多就要付出越多,偏偏事已至此,拿与不拿都是一样。
没有选择!没有说明或许是曹王不想要他们太过操心这些身外之事,反而耽误了医治。想到这一点,岚隐心中就忍不住发寒。而她师兄则是一脸无知无谓的模样。她有些寻觅地看向江云,却发现这位儒家圣人一脉唯一的传人只是一脸平静。
而事实上,除了儒家的苏阳子在医道上还有些心得以外,她们这几人只是来旁观的。只是因为妖夜花来得实在蹊跷,而她们的传承渊博,所以才请他们来参考的。因为她们也是可能给予一点帮助的人选。而江云的那一番话的确也为众人的解毒开启了一点思路。作用说大不大,可说小也不算小。最终经过鬼医等几人的商议之后,再进过翻阅许多御医院的古籍参考,确信没有什么疏漏之后。众人完善了自己的解毒方案。没错,鬼医等人一致认为这可能不是妖夜花毒,因为他们察觉不到丝毫毒的性质,自然也无法解毒。但是他们却提出了另一种解决方案——吸毒,让人把“妖夜花毒”吸出。
本来这个方案是没有先例的不可行的。可是也是现在众人能想到的唯一的办法。现在情况还没有恶化,但是谁也不知过一段时间之后会如何。世子殿下可是身份尊贵,容不得丝毫差错。不过这个方法虽然没有先例,但是经过极为医道大家的商议之后却觉得可行的。有些可笑的是,他们几位医道大家在讨论这个可行性的时候,并没有太多地依靠什么药理分析之类的专业知识,更多的是一种换位思考的逻辑,这使得一旁旁观的几人也可以时不时插上一两句话。但终归的实施上面还要靠药道。
众人认为妖夜花现在很虚弱,曹寅的中毒只是一个意外。无论对于妖夜花还是对于曹寅甚至是众人来说都不是一个好的结果。而他们也相信解铃还须系铃人,他们解决不了这种情况,不代表妖夜花解决不了。至于妖夜花如何解决,为何要解决,他们不管。至少现在妖夜花的宿体在他们的掌控之中。而且他们能够妖夜花许多辅助。如何与妖夜花沟通,其实作为神药的幸存者,妖夜花的灵性或许还要超乎他们的想象。当然,这只是一次尝试,但总好过无所事事。不过越随着众人的分析,越觉得事情可行。很简单的一个理由,妖夜花未死想活,他们还有土行真子这种体质,坐拥曹王府的庞大宝库和世间仅存的几位医道圣手。如此情况之下这“毒”还有什么理由解不了?
五行灵体是上个时代之中稍微不错的体质。这代表着这类体质与相应的五行元素的亲和力大大增加。而五行真子则是五行灵体的极致,先天是五行的宠儿,其奥妙威能几乎直追神体,成长起来可以直接触摸五行本源大道!而妖夜花在五行之中则亲近木行和土行。拥有五行真子的众人,哪怕时代不一样了,但仍然足以把信心再提升一个台阶。
所以,最后众人拟定的治疗方案是四个字,蒸、引、吸、疗。蒸,众人决定先用冰灵敷为曹寅护住脏神,然后用炎阳草药浴,为曹寅活络精血。引就是用金针刺穴为引动可能存在的妖夜花毒汇聚往一个地方。本来首选是丹田的,但因为皮层较后,而现在也无法修炼的缘故,最后选在肚脐。金针众人也觉得需要特殊处理,其中一样就是要以土行真子的血液为引的药液浸泡。至于吸就是由土行真子在曹寅的肚脐处吸取毒血。而疗则是之后的一系列疗养。至于这位体质特殊直追神体的土行真子的结局如何,谁管她呢。
只要解决方案出来,这件事就被曹王府强大的执行力推动这前行。只等着观看最后的结果即可。所以岚隐等人都相继离开了,只留下鬼医,莫大先生和神农子准备金针刺穴。
此时,距离曹寅昏迷还不到十二个个小时。从各方面的准备来看,曹王府的执行力确实恐怖。但是十二个小时其实已经太长了,若真是妖夜花毒,哪怕现在妖夜花如此虚弱,曹寅也死了不知多少回了。哪怕期间一直用着无比珍贵的圣药为其吊命。
但此事终究算是告一段落了。雪礼也结束了。故京城还是和往常一样。
岚隐和李阿牛走在回到阁楼的路上,静默无言。岚隐的眉头微蹙,细细地思考,却像有什么东西在缓缓流过,抓不住。天地大变,白帝,妖夜花……
李阿牛走着,不知为何,心情有些沉重。夜风微凉,沁骨入寒!
蓦地,李阿牛突然开口道:“不知道师尊现在怎么样了?”
“怎么样了?”岚隐闻言,不禁微微一愣。那种要抓住幕后的感觉转瞬即逝,她也没有恼怒。风轻轻扬起她的发,她只是语气淡淡道:“约莫,已经死了吧……”
“死了!”李阿牛突然瞪大眼睛,看着前方的师妹。
岚隐的身上看不见哀伤。她声音清澈道:“嗯,应该撑不到现在吧。师尊本来就受了很重的伤,一直撑着。十年,已经是一个不可思议的奇迹了!不久前再也撑不下去了,所以叫我们两个下山了……”
“有伤……”李阿牛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只是这样呆呆傻傻地看着他前方的师妹。师尊一直有伤,他从来不知道!他只知道他跟着师妹下山,却不知道师妹为什么下山。师尊,死了么?
岚隐的目光微微瞥了李阿牛一眼。看见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心中一叹,你果然不知道。我也不想告诉你,只是……终究也会知道的吧,其实也不算什么。生离死别……
岚隐的目光看向这深邃的夜空,平静而又清冷。
几个呼吸之后,李阿牛抬起了头,看着前方停下了的师妹,蓦地心中多出了不知名的感动。他道:“所以,师妹,现在就剩下我们两个了。”
岚隐有些惊讶,师兄居然这么快就恢复了?还是他本来就如此没心没肺。还是他在强忍着悲恸?但无论如何,现在的确只剩下她们两个了。所以岚隐点了点头。
李阿牛的背又不禁再次挺直了几分,然后道:“还有大花和小白!”
岚隐的嘴角多了一丝笑意。还有大花和小白!
李阿牛的脚步似乎有了莫名的变化,却看不真切。他只是跟在岚隐身后走着,走入这夜幕之中。似乎,他的确没有了悲恸。岚隐清冷的目光则在微微上扬,注视着夜空,似乎在寻找那一抹无形的风……
而另一个方向,似乎江云一直以来都是那么从容而又坚定。有些随意但十分整洁的行装之下,是一颗平静的坚定的心。她在书楼呆了十年,独自一人呆了十年。老师给她的教诲并不多。她最多的是以书为师,以书为友。但她,其实并不太怎么喜欢那薄薄的书卷。它们太狭小,太古旧了!哪怕她以前看过那一道巴掌大小便记载如梦纷呈般的玉简,但终归还是会觉得小了些。因为有限,所以小!她以前终日临摹着书籍,总会不经意间抬头看向门窗之外。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景象背后是无垠的想象。
她看过十年雪礼上袅袅飘起的青烟,也都亲自参与了。那一棵硕大如奇迹的树,哪怕看过千载万载时光却始终只能扎根在一个地方。
十年孤独的思考,与无数先圣的书为伴。她的老师早在十年前死去,而她有更多的选择成为自己想要的模样。最终在一次次临摹之后她变得坚定,她不想做扎根于纸面的大树!她想走出去!然而她又将何去何从?坚定平静而又从容的她实际也迷茫着。她在一卷卷古籍中找着想要的路,却最终没有太好的选择。因为她已在书中看了太多大好风景,一时迈步走向世间时竟觉得有些无所适从。就如同虚幻走向真实,梦境刚刚醒来的迷茫一样。
然而,她终究是要迈下脚步的。只是不知道前路如何。在熟悉的路上,有前人开道,也有后者支持。然而在陌生的路上,或许只能成为路边无名的遗骨……如何选择?就像树苗如果扎根一地慢慢规规矩矩地成长,受到人们的护佑,最终都会成为参天大树。而如果随风飘荡,甚至是拔起根须逃跑呢?她从小就是被当作树苗来培养的啊!可惜,她只是浮萍。听老师曾说,她是江上漂下的婴儿,因为恰好在江中的云影之中捡到她,所以才叫江云的。她或许,命该浮萍吧!至于儒家的圣人一脉,若是走出去还能活着回来再说吧!再过一个年庆吧!就当是为捡到她的老师再守完一年灵。去神农学院看看吧,出门在外总要有些生存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