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萧索的凄冷的狂风不停的吹刮着,把金黄的银杏叶卷起,在空中凤舞。夹卷着银杏叶的冷风向一个五岁左右的小女孩袭来,吹乱了女孩的长发,还有几片叶子落在女孩的头发上。小女孩抱着自己的玩具,茫然地坐在门口的石阶上。她安安静静地坐着,没有丝毫的朝气与活力。无神的眼睛里带着她这个年纪不该有的忧伤,无助和孤独。
“韵韵,别在这儿坐着了,快去屋里坐。妈妈把这些东西收拾好,就给你做饭吃。”小女孩的妈妈带着重重的鼻音说。她伸手轻轻地把小女孩头上的树叶摘掉,顺手帮女孩捋了捋被风吹乱的头发。眼中的泪水不由自主地涌出。
离婚的时候,她没有哭;婆婆刁难时,她没有哭;被父母嫌弃的时候,她也没有哭……她一直告诉自己不要哭,哭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哭只是让你显得很弱,很可怜而已。她要坚强,她还有一个女儿呢。她不能哭,不能影响女儿的情绪。孩子才五岁,她不该承受这一切,有她在,她就绝对不会让她的女儿承受大人的过错。
但是,此刻,看到孩子孤独地坐在寒风中,没精打采地发呆。她终于还是哭了。在别的孩子都承欢膝下,备受家人的宠爱和疼惜的时候,她的孩子只能在寒风中饿着肚子,陪着她一起漂泊异乡。
大人怎么苦都可以,孩子受不了,她也受不了自己的受苦。
“妈妈,我们为什么要来这儿呀?这儿离家那么远,我要是想爸爸了怎么办?”小女孩抬头,一双清澈的眸子天真无邪地看向妈妈。她还不知道大人之间的事。她不能理解爸爸妈妈为什么要吵架,甚至是打架,她不能理解妈妈为什么要带她回姥姥家,然后又来到这儿。这儿又是哪儿?
余楠的脸微微僵住。她费力地扯起嘴角,露出一个微笑,柔声说:“韵韵,以后我们就在这儿生活了。就咱们两个。妈妈会好好照顾你,把你抚养长大的。你就是妈妈的一切。以后我们不要提爸爸了,好不好?”
“为什么呀?”小女孩的眼泪瞬间就像流水一样流出来。
“等你长大了,妈妈再告诉你。现在先去屋子里,外面冷。”余楠抱起小女孩,往屋子里走。她习惯性地摸了一下孩子的小手,冰凉冰凉的。她心里顿时自责不已。早该把孩子抱进屋子里的。这季节交替的时候,忽冷忽热,最容易生病,尤其是抵抗力弱的孩子。
进屋,余楠把女儿余诗韵放到屋子里刚刚收拾出来的空地上,从旁边拿了一个小椅子,用外套的衣角擦掉椅子上的灰尘,然后放到余诗韵的身后,说:“来,先坐在这儿。妈妈给你弄点吃的。”
余诗韵轻轻地点了点头,眼中的泪水挂在眼睑上,脸上的泪痕清晰可见。
余楠从背包里找出从老家买的,昨天坐火车没有吃完的一桶泡面,拆开到房东那儿找了点热水,泡上。
房东阿姨很是热情,给了点饼干,还很体贴地说:“你们刚来,有什么要用的东西,来我这儿找,我这儿平时过日子用的物件都有。”
余楠微笑着感谢。担心女儿饿肚子,她不敢多做停留。
“一会面泡好了,你先吃着,等妈妈收拾好房子,晚上带你出去买好吃的。”余楠把冒着热气的泡面放到收拾好了的小木桌子上。然后转身又去收拾房间了。
这间房子里有一些上一个房客留下的东西,余楠把能用的器具捡出来,清洗干净留着使用,其余的全部都打包扔到附近的一个垃圾堆里了。
房间不算很脏,但是余楠还是里里外外统统的洗刷了一遍。墙壁上的瓷砖被她擦的程亮,简单的几件家具虽然旧了点,但是洗干净之后,看着还是很整洁美观的,地面上也是一尘不染。
忙活了一下午,余楠才把房间收拾好。她坐在床上喘着气,歇息。这才看到女儿早已窝在床上睡着了。她摸了下孩子的额头,还好不烫。
歇息好后,余楠起身,把她带来的衣物,器具归置一下。一切收拾妥当之后,余楠本想把女儿吃剩的那桶泡面扔到,但是看到里面还剩一些面,她又舍不得了。她捧着纸筒一口气连面带汤全部都喝光了。
从早上开始找房子,到现在收拾完毕,她已经忙了一天了。早就饿了,但是没有收拾完,她也没办法安心地吃点东西。
余楠十几岁就出来打工了,以前就算是再苦再累,她都没有觉得自己可怜,也从没有体会过心酸的滋味。就算是大过年的时候,为了几百块钱的加班费,她不能回家和家人团聚,外只能在空空荡荡的员工宿舍孤单地吃着没有热度的零食,想去外面买点热腾腾的饭菜都找不到一家开门的饭馆时,她都没有可怜自己,还乐呵呵地啃着又干又硬的馒头,算着自己这个年关转了多少钱,打算着过完年店铺开门了,去大吃一顿呢。
但是现在不同了,她不是一个人了。她现在是一个孩子的妈妈。不为自己想,也得要为孩子想。一看到自己的孩子跟着自己受苦,她就心酸的想哭。
黄昏时,余楠带着余诗韵去外面买点菜,给孩子做点吃的。这两天她们一直忙着赶路,找房子,都没有正经吃过一顿饭。余楠心疼孩子,想给余诗韵做点好吃的。
路过菜市场附近的一个公告牌,余楠看到各种招聘信息都上面密密麻麻地贴着。她细细地看着,比较着各种工作,找到一个合适的,工资也高点的。
“妈妈,你在看什么呀?”余诗韵踮着脚尖,伸长了脖子看公告牌。可惜她不认识那么多的字,只认识几个。
“妈妈在找工作。有了工作,咱们才能有钱买东西,交房租。”余楠盯着招聘传单,细声细语地回答。
“妈妈,等我长大了,我也要找工作,赚钱给你买好多好多的东西。”余楠看着眼前这些天书班的招聘传单,宣誓一般坚定地说。
“那你的好好学习才行呀。”余楠欣慰地看着余诗韵,笑着说。女儿是她生活中的全部安慰。
“好的。我会好好学习的。”
“好了,妈妈看完了,我们去买菜吧。”余楠拉着余诗韵的小手向菜市场走去。
余诗韵回头看着公告牌,目光犀利。
在菜市场转了一大圈,随便问问菜价,都贵的很。余楠摸摸了兜里的几十快去,自卑地走了。买菜的大妈还一脸嫌弃地瞟了余楠一眼,抱怨地说:“问了半天,一样都没买,穷鬼。瞎但无语我功夫。”
买菜大妈说的声音很大,一点也不避讳余楠。
余楠下意识地拉紧余诗韵的小手,快速走开了。她不在乎别人的看法,只是孩子还小,不能让她浸染在这个势力的社会,从小埋下自卑的种子,或是学得势力,尖酸刻薄。
其实在老家,几十块钱,买菜绰绰有余,而且买的菜还都是天然无公害的有机蔬菜。地点不一样了,物价也就不同了。农村老家没有工厂,没有这边这样遍地的工厂。在老家,余楠没有工作,所以才背井离乡地来到这儿讨生活。这都是没办法的事,只能省吃俭用了。
余楠叹了一口气,从摊位上买了点肉,然后带着余诗韵到超市卖些特价处理的蔬菜,看到有零食促销,价格还算便宜,余楠给余诗韵买了一些留着孩子饿了吃。
以前在老家的时候,虽然生活穷苦一些,但是余楠一直都变着法的给余诗韵做零食吃。农村的食材充足,自己家地里种的都是粮食,随便在房前屋后种个瓜果蔬菜,都能收获很多。
回去的时候,余诗韵非要帮余楠拿东西。余楠就把一小包较轻的蔬菜递给余诗韵拿着。
这孩子懂事的让人心疼。
晚上,余楠给余诗韵做了红烧肉。这是余诗韵最喜欢吃的菜。余楠做的红烧肉软糯,肥而不腻,略带着一点微微的甜味。
再炒个青菜,蒸一锅米饭,一顿饭完成了。两个人的饭菜只多不少。
余诗韵真是饿了,吃了很多。余楠也吃了很多。今天这是她们在这儿吃的第一顿正儿八经的饭。
吃完饭,余诗韵拍着圆鼓鼓的小肚子,说:“妈妈。我吃饱了。”
余楠把最后一片青菜吃掉,收拾着碗筷说:“那你在这儿坐一会,妈妈去刷碗,一会带你出去走走。你今天吃太多了。”
余诗韵小嘴一噘,不高兴了,坐在小板凳上,低着头不说话,自己一个人生闷气。
余楠忙着洗碗,也没有注意到余诗韵生气了。
“呀!这儿又有人住了?”一个响亮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在这安静的夜里,显得十分突兀,打破宁静,不和谐。
余楠扭头看了一眼门口,一个三十岁多岁的妇女带着一个和余诗韵差不多大的孩子走进来了。大人不请自来,一脸的轻松自在,小女孩拉着大人的一角,拘谨地将半边的身体隐藏才大人的身后,怯生生地打量着房间里的一切,直到她看到坐在小椅子上闷声不语,一动不动的小女孩时,眼神里才露出欢快。
“你们今天搬进来的?”妇人自来熟的走到余楠的身边,随意地问,没有一点觉得自己的行为可能会给别人带来不适。
“嗯,今天上午刚过来的。”余楠洗着碗,应付着,心里有一点不自在。
“你们哪儿人呀?”
“北方人。”余楠不想多说,敷衍地说了一个大的范围。她一个女人,带着个孩子,心里有点防备也在所难免。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余楠还是有所保留的。
“我也是北方人,我老家在河北。年轻的时候来这儿打工,就嫁过来了。我们家就在前边的那个巷子里,离这儿很近。我每天出去买菜,上班都从这儿经过。”
“是吗?”余楠不咸不淡地说,不想接话,也不想让人觉得自己很不礼貌。所以表现的冷淡些,让对方自己知道她不想聊了。
但是对方还真的没有看到她的这层意思。妇人以为她是刚来,有点不适应呢。根本没有停止聊天的热情。可能这就是家庭妇女的一大特征吧,喜欢找人话家常。其实心底并不坏。
“是呀。以后你要是有什么事,可以去找我。我在这儿生活了十几年。对这儿的事情还算了解。什么找工作呀,孩子上学呀,医院呀……这些方面我都听了解的。我们也算是老乡,别客气。相互帮忙嘛。在家靠父母,在外靠朋友。”妇人自豪而又热情的说。
余楠抬头认真的看了妇人一眼。这人虽然粗鲁,但是看得出来,人还是挺不错的。先处着吧,她要在这儿长期生活,以后总少不了和周围的邻居交往,处好关系,也方便自己,万一哪天有事要求着人家呢。
“嗯。好的。刚才只顾着洗碗,没有告诉你。我是AH人。”余楠把洗好的碗筷放好,对妇人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
在大人聊得火热的时候,小朋友们之间和进行着她们自己的交流。小女孩打量着余诗韵,慢慢地走到余诗韵的跟前,蹲下来,轻声说:“你好,我是林落英。”
余诗韵抬头看向林英落,林英落立刻对她露出一个友好的微笑。
“你好,我是余诗韵。”余诗韵没有垂头丧气地说。说完直直地看着对面的小女孩,再没有言语了。气氛陷入了尴尬的境地。
她们两个,四眼相对,都在等待着对方跑出话题。
“你要吃糖吗?”林英落开心地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水果糖,送到余诗韵的面前。
余诗韵咽了口口水,很没骨气地说:“要”,然后小心地从林英落手中拿了几个水果糖,慌忙的剥掉包装纸,吃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