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颜睁着眼睛,怔怔地看着已然没有呼吸的老人,红血丝像藤蔓,慢慢地爬上她整个眼眶。
席锋凯死了。
此消息一出,各大新闻头版都在报道此事。
但网上讨论更多的是,是关于席氏集团未来命运如何的话题。
如今席力明和席煜已经锒铛入狱,席颜作为席氏集团唯一的继承人,在面对席氏集团创始人的离开,她必须做到在最短的时间内,稳定军心。
现在公司里,大部分股东都是之前跟席锋凯一起共事的人,再加上最近公司出现了新项目问题。如今席锋凯这一死,大家除了唏嘘,更多的是对席氏集团的担忧和顾虑。
本来这件事是席颜出席开会解决的,但她因席锋凯的离开,无心处理公司的事,最后还是乐雪珂出面稳住各位股东的心。
整个席家上下,因为席锋凯的离开,陷入悲恸压抑的气氛中,全家上下都挂满了白色。
席锋凯下葬的那天,下起了蒙蒙细雨。
如今正值冬天,潮湿的天气夹杂着冷冽的寒风,通过衣服的缝隙,无孔不入的闯进来,冷的只让人哆嗦。
席颜撑着黑伞,跟席云鹤和乐雪珂,以及整个席家上下上百号人站在席锋凯墓碑前,看着席锋凯下葬,而后上香鞠躬。
明明今天穿的很厚,但席颜还是感觉到很冷。
像是这么多年来,从未感觉到的冰冷,在这一刻全部释放出来。
四周都是大家压抑沉闷的哭声,可席颜却从席锋凯死后,到至今,从没流过一滴眼泪。
席云鹤看着席颜紧蹙的眉头,走过去,抬手,拂去她肩膀上的水珠,满脸心疼:“颜颜,如果想哭的话,就哭吧。”
席颜无动于衷,只是看着墓碑上的照片出神。
席云鹤知道,小时候的事情,让席颜内心的结至今都没有解开。
哪怕当时席锋凯明显是强撑着最后一口气,如愿见到她最后一面,她的情绪,也没有多大的起伏。
但席云鹤了解她,她看似云淡风轻,但实际并不是不在乎。
不管怎样,席锋凯终究还是她的父亲。
许是盯太久了,席颜感觉眼睛微酸,猩红爬满了眼眶。
下葬完,大家回去后,按照礼节,明天下午四点开始,会有一场席锋凯的追悼会。
这场追悼会很大,各界跟席氏集团有过交集和合作的亲朋好友都过来。
席家儿女和何若兰站在大厅内,迎接每一位过来追悼的人。
从席锋凯去世后,何若兰就开始哭,如今她双眼红肿,已经哭到没眼泪了,还是在哭。
席云鹤担心她的身体,让她回屋休息一会儿,但被她拒绝了。
“你爸走了,我……我睡不着,”何若兰身体虚弱的任由席云鹤搀扶着,看着墙上黑白照,眼泪再次决堤,“我知道他身体一直都不好,但我没想过,他会走得这么突然。”
说到最后,何若兰已经哽咽。
席颜看着哭得不能自己的何若兰。
或许,何若兰跟席锋凯,才是真心爱过的。
何若兰一直都不待见席颜,如今发生这样的事情,她也没心思和力气怨恨她。
席颜安静地站在一旁,尊敬的为每一位进来的亲朋好友弯腰,表示感谢。
追悼会进行到晚上七点,外面的天已经黑下来,来往的好友也逐渐减少。
席云鹤担心何若兰身体吃不消,就让乐雪珂把何若兰带回屋休息一下,这里的交给他处理。
乐雪珂点头,把何若兰搀扶回里屋。
席云鹤走到席颜跟前,道:“颜颜,你也累了,这里我来守着,你去休息一会儿吧。”
席颜摇头:“我没事。”
“……”
席云鹤深深地看了她一会儿,正要出声说话,一道急促的脚步声从外头靠近。
最后在他们身旁停下。
两人皆是一愣,抬头看向来人,登时一脸震惊。
女人看着眼前的黑白照,眉宇间沉郁浓烈。
她走过去,朝林管家伸出手:“林管家,给我吧。”
林管家满脸震惊,反应过来,忙打招呼:“大、大夫人?”
宫悦龄扯了扯嘴角,纠正:“林管家,我现在已经不是席家人了,你叫我名字就好就好。”
林管家无奈点头:“宫,宫女士。”
林管家把手里的香递给她。
宫悦龄接过香火,朝席锋凯照片祭拜了三下,才插上香火。
她深深地看着照片上垂暮的脸,心情五味杂陈。
多年以来的恨,也早已随着时间慢慢消散。
上完香,她转身,目光落在席颜身上。
从她进来到现在,席颜目光像是沾在她身上一样,定定地盯着她,看了许久。
她走到席颜跟前,看着从照片上变成现实的脸,她心生触动,缓缓地伸出手。
她轻抚上她的脸颊,久别多年的呼唤声,再次落入她耳中:“颜颜……”
席颜睁着眼,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生怕一眨眼,她就像是无次数梦中一样,消失的无影无踪。
她喉头发干,许久才艰难出声:“妈……”
那一刻,席颜那从席锋凯离开到现在没有流出的眼泪,终于忍不住翻涌而出。
“妈,您回来了是吗?”席颜急忙起身,像一个找不到家的小孩一样,嘴里无措地喊着,“您这次……是真的回来了吗?不会……不会再走了是不是?”
宫悦龄抱住她,眼眶微红:“妈妈对不起你。”
“妈,这些年……”席颜第一次表露自己脆弱的一面,“我好想你。”
真的、真的好想你。
一旁的席云鹤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作罢。
席颜情绪太激动,宫悦龄只好叫林管家带他们去休息室。
林管家把他们带去侧房茶厅,留给他们单独的空间。
此时席颜情绪已经稳定下来,静静地看着眼前女人的脸,努力从她的脸上找出小时候所熟悉的影子。
然而最后发现,有关宫悦龄的事情,不管时光长河多长、多久,只要她内心对她的思念永不间断,宫悦龄这张脸就不会在她记忆里变得模糊。
在席颜还没成年、还没靠自己养活自己时,她经常每晚夜里偷偷想念宫悦龄,思念的引子就像是疯长的藤蔓,慢慢地在她心里蔓延四周,直到整个心思都被这个女人占据。
宫悦龄看着她苍白的脸,眼露心疼:“颜颜,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席颜垂下眼:“您走的那段时间,我过得很不好。”
“……”
不用宫悦龄再多问什么,她也能猜出大概。
从她下定决定远离席家开始,她也曾后悔过。
她担心自己不在,席颜会不会被何若兰那母子俩欺负,会不会得到席锋凯的忽视以及席力明那一家子的算计。
可当看着自己像是深陷痛苦沼泽中无法自拔的自己时,她所有的担忧都成了微不足道的笑话。
她连自己都救不了,如果让席颜跟着自己,就只有死路一条。
“对不起。”宫悦龄陷入深深的自责中,“当年妈妈不是不想带你走,只是……妈妈当时生病了,如果执意带着你,只会害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