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淮青站在那里,眉头微蹙,饶是胳臂被她紧抓得泛着疼,她这么朝自己扑过来,还是心快了几分。
“席小姐,请放手。”
这时候,他就是她的救命稻草,怎么能放手!
她抓他更紧,半弓着身,仔细地端详刚才发出声音的地方。
陆淮青意识到她的动作,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侧脸睨她:“席小姐这是……害怕鬼?”
“谁、谁害怕了!”
“不怕?”他笑得恣意,“那,请放开我的手,嗯?”
她抓得更紧:“你先去看看那里是什么东西。”
“你抓的这么紧,我怎么去?”
席颜抬头就对上了他的笑眼,这男人平时一本正经,这会儿……定是又笑话她了。
“给你十万,你去看看那里是什么东西。”
“……”陆淮青眼底的笑意尽收。
深知辩不过她,陆淮青伸手,“啪”的一声,打开了手中的手电筒。
手电筒的光亮瞬时驱走前面所有的黑暗,亮如白昼。
陆淮青胆子不小,神色淡定地走过去,扒开了木竹下的灌木丛。
“……”
见此,她轻咳几声,挺直腰杆,脸色淡定地……快步跟上去。
“啊——”
她刚走近,被陆淮青徒手抓起的一条小青蛇吓得尖叫,连连后退。
“你你你……”席颜手指那条蛇,声音都快找不回自己的了,“给我放下!”
她吓得花颜失色,恨不得把头埋进地里去,跟刚才颐指气使的模样截然不同,倒是有些可爱。
“这就是……”男人眸色泛着促狭的笑意,“你说的鬼?”
“……”
“这充其量是妖。”他拿起凑近眼前看,“青蛇妖。”
这世上怎么会有人敢徒手抓蛇?!
还近距离地观看蛇身的纹理,完全都不把她的害怕和惊吓放在眼里!
席颜的心脏被吓得突突跳,深呼吸几口后,壮着胆子走近一些,声音带着威胁:“陆淮青,我警告你,你要么把它打死,要么让它在我眼前消失!”
陆淮青挑了挑眉,点头:“行,我这就把它抓来当宠物,养在家里。”
“!!”席颜无语,“陆淮青,你幼不幼稚啊!我不过是误会你想搭讪我而已,你有必要这么吓我?!”
说着,她心里还未消散的委屈,顿时袭上来,逼红了眼眶。
今天一天的生死经历,比她当年年少创业,熬夜赶稿,奔走求人都要走投无路,席颜所有的倔强和坚强瞬间击溃,在此刻终于发泄了出来。
“陆淮青,你从来都没有体会过一直生活在事事便利、有电有网的城市里的人,突然来到这里的难受和困难!只要我失踪半个月,我的公司、我的员工、我的工作,都要被迫停滞,公司的股票会因我的失踪持续下跌,股民人心惶惶,公司经营岌岌可危,我的父亲……”
说到这里,她突然转了话锋:“那些看不起我、嘲讽我、不屑我、想搞垮我的公司、一直想把我踩在脚底的那些人,得知我失踪之后,你觉得他们会怎么样?”
她一时这般无助,陆淮青倒有些失措,他还从未见过她这个样子。
席颜自嘲地笑了笑,眼里满是愤懑:“他们就会,一点,一点地吞噬掉我的公司,让我所有的心血付诸东流,直至……”抬眼盯着他,“消失不见。”
陆淮青手握手电筒,垂落在腿侧,刺眼的光直直地打在地上,窝成了一个耀眼的光圈。
昏暗中,席颜眼眶红润,却好强地不让自己落下一滴眼泪。
模糊中,他只感觉出她声音里带着一股湿意。
最后,她转身,走回原地,在躺椅边站着。
她没有坐下,而是扶住躺椅的椅背,让自己的身体能够站稳。
望着她落寞的背影,此时,他觉得,求证她是不是他记忆中的那个姐姐之事,已经变得不那么重要。
不管她是不是,现在的她,是席颜。
席颜意外来到这里,真的很痛苦。
陆淮青转身,弯腰,松手,把那条青蛇给放了。
青蛇一得到自由,迅速蹿进草丛,消失不见。
陆淮青转身,走了上去,在她身后站着。
良久,他才出声:“对不起。”
席颜的身形猛地一顿。
“我在这深山守林七年之久,或许已经与外面的世界脱离,觉得这里与外面没什么不同,以自以为是的想法觉得,你也会与我们一样,在这里待个半个月没什么大不了。我没有想到如此境遇会给你带来什么,忽略了你的想法,抱歉。”
陆淮青盯着她的背影:“我明日出去看看,看看有没有路过的车,能不能让司机捎带你们出山。”
闻言,席颜双眼一亮,伸手往脸上一拭,转身:“真的可以遇到车吗?”
“我也不……”陆淮青本想说不确定,但看着她一脸期盼的眼神,顿时把嘴里的那句话给咽了回去。
“我……”他说,“尽力找找。”
“好,谢谢你!”
这还是她第一次这么正式的说谢谢。
席颜走下来,来到他的跟前:“陆先生,只要你能带我们出山,不管你要什么,甚至你想要多少钱,我都可以给你!”
毕竟,他不欠她什么,甚至,严格意义来说,他是她的救命恩人,他能为她做到如此地步,在她这里,已经被归为“好人”行列。
“……”男人眉心一抖,“钱,就不用了。”
“为什么?”
“我长年待在这里,确实用不上钱。”
“……”
席颜还想劝说:“你现在还年轻,总不会一直在这里守林吧?你总归会出去的,到时候我可以给你支票,你离开这里的时候,可以来帝都找我兑现支票里的钱。你以后在城市生活,一定会用得上钱的。”
闻言,她明显看见他神色落寞:“或许……我会在这里守护一辈子吧。”
她一愣:“为、为什么?”
“风山域森林是我养父一辈子的心血,守护好这里是他的夙愿,在我决定来到这里守林开始,已经做好了守护一辈子。”
席颜神色诧异,不解地看着他。
觉得他傻,又觉得他执着。
这里,不是二十四小时通水通电,四周没有一点娱乐场所,在此深山老林中生活一辈子,跟隐居山林没什么区别。
活得如此清心寡欲,这哪是正常人想生活的地方!
“你养父他……”她问。
“去世了。”
“抱歉。”
“没关系。”
突然问起别人的伤心事,席颜想转移话题,但肚子被这一折腾,感觉更饿了,正咕噜噜地叫着。
她摸着肚子,也不好意思主动提出想吃饭的事儿。
她把脸扭到一边,偷偷地舔了舔嘴巴。
陆淮青低眉,落在她的肚子上。
而后,似乎觉得不该盯着一个女子的肚子看,便迅速移开视线,握拳放在嘴边,轻咳几声。
“想吃饭吗?”他主动问。
“还有饭?”
“有,刚才做的,我还热在灶上。”
席颜终于展开笑颜:“想!”
“外面冷,去厨房吃吧。”
“好!”
这么一闹,两人好像自然的亲近了一些。
两人一同钻进厨房,陆淮青依次把刚才做的饭菜全部端到小餐桌上。
当白米饭搅拌着鱼香肉丝,被她塞得双腮鼓鼓,香味漫遍口腔,就像是遇到饥荒的人终于吃到了一个白馒头,得知了整个口腹之欲的满足。
她倒是不在乎什么形象包袱了,一边吃着一边感叹:“啊,真香!”
“……”
陆淮青里扭头看她,无奈地摇了摇头,笑了。
他起身,走出外面,而后又回来。
回来的时候,他手里提着一个什么铁器,放在她身侧,从厨房的灶台处取来一些煤炭,给里面点了火。
火焰烧起,整个屋子的温度变高,暖和了许多。
她纳闷:“这是什么?”
他耐心地解释:“这是铁制的取暖炉子。”
“取暖?”
“外面的气温很低,你在外面待了那么久,给你烧些火取暖。”
她哦了一声,放下碗筷,深深地看着他。
察觉到她的视线,他停下手中取煤炭的镊子,抬眼看去。
她低下上半身,凑近他的脸,笑问:“陆先生,你人这么好,想必有很多人喜欢你吧?”
“嗯?”
“有女朋友了吗?”
“……”陆淮青无言地瞪她一眼,低头继续倒弄取暖炉。
“哎呀,害什么羞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