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现在只敢小心翼翼的把鞋子放进鞋柜里,再从里面拿出一双干净的一次性拖鞋穿上。
她都怕自己从来没有穿出门的拖鞋脏了这个房间的身子。
她抬脚从玄关踩上地板的时候也是胆战心惊的,生怕这从没有的开封的一次性拖鞋也会弄脏这地板,搞得她每走两步就回头看一次,确保没有留下脚印什么的东西。
这样走了好一会她才终于走到了沙发的位置,她双手往沙发靠背上一撑,悬坐在沙发的靠背上。
她忍不住抹了一下额头的汗珠,“这那里是找人帮我清洁啊..这分明就是平白无故给自己找罪受..”
颜舒看着这干净得无从挑剔的地板,一阵头疼,就这个质量,别说是找借口赶他走了,就是存心从鸡蛋里面挑骨头都挑不出一根骨刺来,难道她要以“你打扫得实在是太干净了”这个借口来把他赶走吗?
尽管尤里克如果真的是钟点工的话,她绝对会以这个理由把他开除的,这地方也太干净了把!简直都不像是给人住的地方,简直就是外面销售用的样品房..
这么一想,看着这纤毫不染的地板,她不仅不觉得满意,一股怒气反而涌上了心头,颜舒盯着那地板看了好一会,突然把脚上的鞋子一踢,光着脚踩在上面,啪嗒啪嗒往书房走去。
哼!你故意弄得这么干净,这么无可挑剔,我偏偏就要把它踩脏!
颜舒怒气冲冲的走向书房的过程中,她就已经在心里把接下来的剧本暗暗写好了。
等她走进书房,啪嗒啪嗒生怕尤里克听不见为走到他身后,然后等着尤里克像只大狗一样摇着尾巴邀功似的看着她的时候,她就黑着个脸,对着他的后脑勺狠狠就是一下,最后,一言不发的走掉,没错,就是这样,完美!
然而,对于接下来她看见的画面,她的确是始料未及的。
书架中央,书桌旁边,尤里克随意的躺在地板上,头枕着他今天带来的行李袋,双腿大张着,身子微微向右侧,介于侧躺与正躺之间,左手随意的散落在一旁,右手向上折着,怎么说呢,这姿势多少有些别扭,但他就那样睡着,像是过度劳累,往地上一躺,甚至都来不及找一个舒服的坐姿就昏睡了过去。
估计这个打扫卫生的活计真的让他忙活了许久,即便是此时,他的脸颊都有些涨红,从微微敞开的衬衫中露出的冷白色的肌肤上极其难得的覆盖了一层淡淡的粉丝光泽,整个人看起来鲜活了许多。
多少看起来像个正常人了,颜舒忍不住这样想道。她估摸着他可能是刚刚忙完没多久,刚躺下睡着,她看了一下手机,都快十一点了,他得忙了一整天了把?不过想想也是,要不然房间怎么可能这么干净?说起来,也真是难为他了..
她当时那样说,其实也不过是开玩笑,说什么赶他走,难道他不走,她还真的能赶他出去不成?
但他却当了真,真的做到了极致..
颜舒看着尤里克那微微涨红的脸色,突然觉得,这个人身上是有着一种近乎天真的认真的。
有些稚气,就像小孩子过分用力的想要做好,想要给人一种他自己能照顾好自己的印象,想要装作是一个小大人了,但偏生是这样,却越让人觉得孩子气。
因为这种行为中总是混杂着些许想要让人夸奖的成分在里面的,哪怕他们总不愿意接受。
这种稚气是会引得看见的人难以克制的,让人忍不住的想要宠溺他。
颜舒简直难以控制的想要蹲下来,把他抱进怀里,双手狠狠的抚弄他柔软的头发,她连忙别开脸,看着旁边的书架,深呼吸了几次,将自己的欲望平复下来,她这才重新看向尤里克,不过,他这个姿势...她真怕他睡着睡着突然骨折..
巧合似的,颜舒刚这样想,尤里克便动了,他用右手抓了抓自己的脖子,将本就敞开的衣服扯得越发开来,然后动弹了一下身子,不过他明显还沉浸在睡梦当中,只是换了个睡姿然后就又睡了过去。
他的左脚挪动了一下,和右脚靠得近了些,右手敞开来放得平直了,微微侧躺的身子也平躺了下去,睡姿看起来舒服多了。
颜舒再次蹲下来看着他,不知怎的,她突然想起了上一次看着他睡觉的模样,那个时候他蜷缩成一团,被书本包裹着,像被层层堡垒包围起来的天使,无助而脆弱。
但这一次,书本没有像之前一样散落一地,莫名的,他又显得有些孤独,落寞,像是需要陪伴一样。
于是,她忍不住坐在他旁边,枕着他的手臂,躺在他的旁边。
她本来是和他隔着一段距离的,但当她闭上眼睛的时候,一声有力的跳动让她睁开了眼睛。
不知道是不是她压住了他的血管,亦或是他的脉搏过分的有力,她能一清二楚的感受到他的脉搏的跳动。
颜舒抬头看了尤里克一眼,他虽然因为困倦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但眉头皱得格外的厉害,似乎睡得并不好,颜舒一抬起头,他便挪动了一下身子,睡得很不安稳的样子。
颜舒还以为他要转过身去,但最终没有,他像因为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玩具而不满的孩子,赖在地上拨弄了一下四肢,胡闹似的,不过也就那么动弹了几下,然后他就又睡了过去。
颜舒轻轻的把身子挪向他,枕着他的手臂,这里她能听见他一声又一声有力的心跳声。
不知道是搞太久卫生劳累的缘故,还是他运动有素的缘故,他的心跳声格外的有力,当然了,也有可能是他实在太消瘦了,根本就没有脂肪可以去阻碍声音的传导,颜舒不置可否的想到。
只是..她的确很喜欢这种强而有力的心跳声,倒不是这种心跳给予人安稳的感觉,而是因为可以听到对方心跳的这个行为让她很喜欢。
心脏是人最重要,但又最脆弱的部位,就像人的脖颈一样,是每个人都会小心翼翼的保护着的位置,所以,当对方毫无防备的向你展露的时候,无论对方知道与否,都暗示着一种完全的接受和信任。
就像猫狗信任一个人的时候,就会躺在地上露出自己的肚腩,全身最脆弱的地方,通过表达自己对对方完全的信任来表达自己的爱意。
当然了,有的时候,猫狗不是因为完全信任一个人,而是为了向对方示弱,以表达自己毫无威胁的含义,从而避免被对方伤害,是一种带着屈从含义的行为。
她也觉得这个行为,是一种带着屈从的亲密,而这让她觉得安慰。
她忍不住笑了一下,她突然想道,这真是一个扭曲的念头,一如这个行为,扭曲的亲密。
但她还是难以自控的往他的胸口靠去,在他规律而有力的心跳声中,嘴角微微勾起的陷入了梦乡。
....
当尤里克醒来的时候,他第一个觉察到的不是自己冰冷僵硬的背部肌肉,当然了,那也不容忽视,但他第一个引起他的注意的是自己像被什么压着的、不大好受的左手。
他揉了揉眼睛,然后才转头看向自己的左臂,然后,不可避免的愣在了那里。
他从来都没有见过这样的她,恬静,弱小。
她侧躺着,整个人蜷缩起来,头依偎在他的左胸口,全身紧紧的贴着他的身体,像依附着什么。
平时锐利的眉眼在此时悄然舒展开来,恬静而祥和的蔓延着,嘴角微微勾起,表情是安逸的,像是知道自己被保护着,安心的睡去。
尤里克忍不住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即便他的手臂已经从麻痹转为刺痛了。
这时,尤里克却忍不住笑了一下,说起来,即便是这样的她,头还是枕着他的手臂,罔顾他的意愿,带着些许霸道和奴隶的意思。
最后,尤里克还是把手收了起来,但不是抽出来,而是把她整个人抱了起来。
这大理石地板太硬了,而且这房间不知是因为朝向还是什么缘故,格外的阴冷,他每次睡完都觉得自己贴着地板的肌肉都僵硬了,他都如此,遑论是她了。
他动作尽量轻缓温柔的把她抱了起来,缓慢而平稳的走向她的房间,再轻轻的把她放在床上,替她盖上被子,这才准备起身回书房去。
但当他准备起身的时候,他忍不住停了下来,端详着她的睡颜。
他一直都觉得,看别人的睡颜是一件过分亲密的事情。
因为卧室是一种私密的环境,人只有在自己的卧室里才能完全的放松,自在。而当另一个进入这个环境的时候都会被视为入侵者,除非...是被接受,或被允许的人,而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这都意味着信任。
而当一个人愿意让你进入她的卧室,而还敢于在你的面前展露睡颜的时候,那就不只是信任,而是亲密了,甚至...有点过分亲密了。
尤里克忍不住坐下来,静静的看着她的睡颜,她睡觉时这幅模样还怪可爱的..他觉得自己能坐在这里看她的睡颜看一整天,好吧,可能没办法看一整天,她睡不了那么久..
不过再看一会还是可以的,他这样想道。
但看了一会,他的视线便忍不住下移,顺着她修长的脖颈,滑过她好看的肩部,随着她纤细的手臂缓缓来到她的手背。
他一直都很想再牵一牵她的手。
他们双手碰触的瞬间,那种几乎奇幻般的感觉,像梦境一样毫无逻辑。
像坠落进蕴慢星辰的汪洋里,像漫步在七彩的彩虹上,像在被嫩绿色的鲜草覆盖的森林里散步,像在雾紫色的灯光中起舞,像被莺黄色的花海所包裹..
那种感觉如此的奇妙,难以描述,难以言喻,就好像..刹那间..他们因为双手的碰触链接在了一起..
尤里克伸出手,向着颜舒的手靠去..
他不知道有多少次想要重新牵一牵她的手,但是他不敢,至少..
不是在她清醒的时候。
他的手指缓缓的向着她的手背靠去,但就在即将碰触到她的瞬间,他猛然惊醒,像触电似的,骤然把手收了回来。
他屈下身子,双手在后颈交叉,焦虑的来回摩擦着,好一会他才深吸了几口气,平静了下来,起身,往门外走去。
他没有回头看颜舒,所以他不知道在他坐下的一瞬间,颜舒就醒了过来。
她看着他的眼神缓慢的挪动,她看着他盯着她手掌的眼神逐渐痴迷,所以,她知道他也在想念着当时他们碰触瞬间的感受。
一如她一样。
他不知道,他犹豫的时候,她也在犹豫着,但就像他一样,在最后一秒,她还是克制住了。
她就那样看着他向门外走去,但就在她看见尤里克转动了一下肩膀,用手捏着自己的背部时,她突然意识到,他在大理石地板上一定睡得很不舒服。她的脑海里突然响起了水墨的那句话,“其实你偶尔也可以放纵一下。你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很快乐不是吗?”于是,她突然开口说道,“去洗个热水澡把,那样你会舒服一点。”
尤里克僵了一下,然后才转过身看着她,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的问道:“你醒了?”
尤里克那副像是被抓奸在床的表情逗乐了她,他明显紧张极了,否则他绝对不会问这种明显至极的问题,他的逻辑不允许。
看在他让她笑了的份上,她就放他一马,不逗他了。她指着衣柜说道,“衣服在那里,自己拿吧。”说完,她便转过身,背对着尤里克,一副不理他的模样。
尤里克见状以为颜舒是刚刚醒,没看见他刚才偷偷摸摸的干了什么,松了一大口气,听话的走到柜子边,打开,翻找着衣服,这时,他突然听到她说,“等会来床上睡把。”
尤里克闻言愣了一下,转过身,有些不确定的看着她。
颜舒转过来,坦然的看着他,用一种极其冷静的语气说道,“你在书房睡得很不舒服,不是吗?”说完,她就又转过身去了。
虽然颜舒看起来很冷漠,但这句话已经足够让尤里克雀跃了,他的嘴角不受控制的上扬,他赶紧拿了衣服就要去洗澡,这时,颜舒命令式的语气又传了过来,“不要用沐浴露,我喜欢你身上的味道。”
尤里克闻言笑得更开心了,语气都显得笑意盎然,“好的!女士!”然后就屁颠屁颠的跑去洗澡了。
这时颜舒才终于转过身来,听着尤里克雀跃的脚步声,嘀咕了一句:“真是的..果然是个小屁孩!”她嘴上这么说着,但不知道她刚才转身是不是想要藏住她上扬的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