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声调高了,但这语气多少有些被女人吓到恼羞成怒的意思。
尤里克客客气气的,“是,你说的没错,是一个孩子哭了,她情急之下才那样的。”
“是吗?”管理员这才想起,刚才地上的确坐着一个小女孩,他看着尤里克眼神更凶了,“不是,小孩子再怎么不懂事你也要好好跟她讲啊,怎么都把孩子骂哭了?我看你那女娃没多少岁把?还没读小学把?“
尤里克挑了挑眉,正想解释他误会了,孩子不是他的。
然而,管理员半点机会都不给他,“不是!小伙子,这孩子都还没读小学,还不懂事那是正常的呀!你怎么可以真的跟她发火呢?”突然,管理员停了下来,上上下下,那个叫仔细的打量了尤里克一遍,指着他的鼻子,一脸狐疑的说道,“你没打孩子吧?”
尤里克吓了一大跳,急忙回答道,“没有!“但他一否认才觉得不对劲,他这不是间接承认那个小女孩是他的孩子了吗?还是没有..尤里克觉得自己都快被大哥给绕晕了!那不是他的孩子!不对!他压根就没有孩子呀!救命..“但尤里克刚说了两个字,“不是“就被打断了。
管理员大哥一得到答案,又滔滔不绝的说了起来,“没有就好,我告诉你,打孩子是不行的,别说我们国家的法律说了不行的,就是没法律这么规定也不能打孩子的呀!“说完,他的语气一下子变得苦口婆心起来,“小孩子不懂事,我们要好好的告诉他们,教育他们,上火是一定的,小孩子跟火柴似的,动不动就能把你给点爆了,但是,我们还是要克制!要心平气和!”
“大哥,不是..“
“不是什么!好好听着!都是老一辈的经验!“大哥生气的喊道,“我告诉你,你这样可一点都不心平气和!”
尤里克闻言愣住了,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重重的叹出来,他现在可算是明白了,甭管那闺女是不是她的,反正他今天不把这些经验听完,他是别想走了。
“对嘛!”大哥拍了拍尤里克的肩膀,露出一个赞赏的大拇指,然后继续苦口婆心的说道:“我们平时怕这怕那的,不就是想要保护小孩子不受到外界的伤害吗?那我们自己怎么可以伤害他们,对不对?难道要保护他们最好的方式,反而是把小孩子和父母隔离开来吗?想想就很可怕对不对,不要这样,心平气和,心平气和才是最重要的!而且我告诉你,这不单单是为了孩子,还是为了你自己,动怒伤...”
尤里克在心里默默地叹了一口气,越发的觉得这个对话永无止境了。
...
....
小女孩似乎还不知道擦鼻涕的时候要呼气,否则里面的鼻涕就会一直流出来。
她抽出一张纸,擦了一下自己小小的鼻子,然后用她比纸巾还要小的手把纸揉成一团,但因为她的手太小了,所以只把中间的部分弄成了一个小丸子的形状,边缘皱巴巴的散着,看着特别上世纪英伦女士最喜欢的发型,扎一个小丸子然后用一块布包着,用绳子把中间的丸子包起来,边缘的布料任由它散着,可爱极了。
她把可可爱爱的纸巾扔向一边,但这个时候,鼻子里的鼻涕都留了出来,和她的鼻子一样小小的一滴,垂落在那里,然后她又抽出一张纸,擦一下,揉起来,放在自己的身旁,就这样,她的脚边堆着一堆和她一样惹人怜爱的纸张。
在她第三次擦鼻子的时候颜舒就想告诉她了,真的!但是...
小女孩的举动实在是太可爱了!全身都小小的,抓着纸张的手是小小的,鼻子小小的,所有的东西都是小小的,颜舒从来不知道一个人的各个部位可以这么小,看着她小小的手动来动去,颜舒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真的好神奇啊...”
所以直到小女孩的的鼻涕经过她一次又一次的努力终于不再流出来的时候,颜舒才意识到自己已经错过跟她解释的时机了,看着小女孩变得红通通的鼻子,颜舒便觉得十分愧疚。
小女孩吸了吸鼻子然后继续说道,“但是..有的时候时间又变得很慢...妈妈总是说我说的话很奇怪,她说,一秒钟就是一秒钟,一刻钟就是一刻钟,不可能变快或变慢,更何况,怎么都不可能在变快又变慢的。”
小女孩皱了皱眉头,故作老成的模样更可爱了,“但是,我就是这样感觉的。
有的时候,我替洋娃娃设计衣服,时间过得好快好快啊,我一低头,我再抬头,爸爸妈妈就回来了...但是呢..有的时候,时间又过得好慢,明明感觉过了很久,但时钟还是一动不动的..姐姐,你说我妈妈说的是不是真的?我真的很奇怪?”
颜舒轻轻的摇了摇头,“我啊,有的时候也会有那种感觉。”
小女孩顿时激动了起来,“姐姐!姐姐!你也喜欢给洋娃娃设计衣服吗?”
颜舒笑了笑,“不是那样的。”
闻言,小女孩有些失望,低下头摆弄了两下自己的洋娃娃,“那你为什么也有这样的感受呢?”
“因为啊..”颜舒故意停顿了一下,好勾起小女孩的好奇心,果然,她见颜舒迟迟不说话,所以抬起头来,脸上带着些许的失望和些许的好奇,她这才说道,“因为姐姐也有自己喜欢的事情,虽然我们喜欢的事情是不一样的,但那种喜欢一件事情的情绪是一模一样的。”
“喜欢一件事的..情绪?”小女孩有些懵懂,对于她来说,开心和难过,各种各样的情绪是随心而动的,她还不懂得情绪的含义。
“是的,当你喜欢一件事情的时候,你的心神都牵绊在上面,你的灵魂随着事情的发展而共鸣,那种感觉像是..踩着时间的脉搏在翩翩起舞一样,所以啊,时间过得飞快,因为当你做着你喜欢做的事情的时候,时间和你是高度契合的。
那种感觉是会上瘾的,做你喜欢做的事情,是会上瘾的。
你不断不断的想要做那件事情,无时无刻,但是,把心神牵绊在一件事情上,那是很累的。而当你的精神和身体到达极限的时候,你还是不打算放弃,你还是想要继续做下去,因为在你的生命当中,没有一件事情比这件事更重要了。
这个时候,对喜欢的事情那种无比强烈的欲望和对身体的极限难以抗争的痛苦,两种感受把你夹在其中,就好像把你硬生生的卡在时间的夹缝里面一样,突然,原本飞速流逝的时间变得缓慢起来,就像一滩死水,一动不动。”
小女孩呆呆的点了点头,“姐姐,你说的话我不是很听得懂,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又好像能明白你说的话,因为正如你所说的,我们的..情绪是一模一样的。”
颜舒笑着点了点头,“像我们一样的人没办法一整天都做着我们喜欢的事情,所以,以后你要是觉得时间变慢了,或许你就要停下来休息一下了。
吃饭,睡觉,为下一次做那件事情做好准备。”
小女孩重重的点了点头,但是,下一秒她看着洋娃娃,脸上露出一个极其难过的表情,“但是..但是..这些都不重要的了..妈妈不肯让我把洋娃娃带走,如果我没有洋娃娃,我又该如何给她设计衣服呢?”
“你知道吗?我听说!世界上的每一个洋娃娃来到人世之前都会挑选自己想要的主人。”
小女孩微微张大自己小小的嘴巴,把眼睛睁得大大的,“真的吗?”
“对啊,洋娃娃有自己的魔法呢!他们可以看见世界上所有想要洋娃娃的孩子,然后他们会一个接着一个的挑选,就像你挑选他们一样,直到他们看见了他们最中意的那个孩子!”
小女孩吃惊的看着自己的洋娃娃,“所以..她在许许多多个孩子里面..挑中了我?正如我从许许多多个洋娃娃里面挑中了她一样?”
“是的,”颜舒笃定的回答道,“你知道为什么吗?”
小女孩看了看颜舒,再看了看洋娃娃,思索了好一会,迷茫的摇了摇头。
“你知道吗?世界上有些人他们是看不到东西的,即便他们和我们一样有着眼睛。
但他们看到的世界是有限的,所以,他们经常会说出一些和事实不符的东西来。”
“就像我妈妈一样吗?我有的时候也这样觉得,她看不到我能看到的东西,她感受不到我能感受到的东西。”小女孩望了望四周,凑近颜舒,低着头,小小声的说道,“而且,有的时候,她说的那些话很伤人..”
“我知道,”颜舒温柔的看着小女孩,“而且,这些话会让你不断的自我怀疑,让你不断的自我贬低,那让你更加的无法忍受,对吗?”
小女孩把头垂得更低了,声音变得模糊不清起来,“嗯---有的时候,我真的会怀疑自己是不是和别人不一样,是..“奇怪的”..但是明明所有的一切感觉是如此的正确,就好像把东西放回它原本就应该在的位置一样..”
“所以啊..你的洋娃娃才特地选择了你,因为,她担心你会因为那些话而忘记事实真正的模样。”
“事实真正的模样?”
“是的。事实是,每一个亲戚,无论是宠爱你的奶奶,或是和你只有一面之缘的阿姨,叔叔,他们给你钱不是因为你妈妈做了什么,而是因为他们真的发自内心的喜欢你,觉得你懂事,觉得你可爱,觉得你值得他们的宠爱。
他们给你钱的时所说的话都是真心实意的,发自肺腑的,没有任何虚假的念头掺杂在里面。
因为你的确是一个优秀,聪明,美丽而且懂事的孩子,而他们看见了这一点。
他们看得见,所以他们清楚,你不仅值得他们的宠爱,你值得世界上所有人的宠爱,而你的洋娃娃来到你的身边就是为了让你铭记着一点。”
“真..真的吗?”小女孩将信将疑的问道,她抬起头,仰望着颜舒,眼眶红红的,瞳孔里水盈盈的,像是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一样。
“真的!”颜舒的语气笃定得不可动摇,以致于小女孩眼里的怀疑也消散了一些,她注视着小女孩澄澈的双眼,语气认真而郑重的说道,“你要记住这一点,一定要记住这一点,以后无论别人告诉你什么,你都绝对不能忘记这一点。”
颜舒的语气过分的沉重,小女孩不禁有些困惑,但她隐隐明白,这十分的重要,所以她也认真而郑重的点了点头,乖巧的回答道,“姐姐,我知道了!你比洋娃娃还漂亮,我相信你一定不会骗我的。”
颜舒闻言笑了笑,被小孩子夸的感觉和被成人夸奖的感觉真的不一样,你会觉得特别的真实,没有半点的揉捏造作和虚假的成分在里面。
然而,她立马又严肃了起来,“美貌是不值得信任的,不要因为别人的外貌而相信他,要因为他对你所说的话传递给你的感受去相信他。”
小女孩闻言吐了吐舌头,“好复杂哦!”
颜舒“噗呲”一下笑了出来,“好啦,那我们不说这么复杂的东西。我们说回洋娃娃!既然你选择了她,她也选择了你,那你一定可以在脑子里想象她的模样对不对,即便她不在你的身边..”
小女孩有些沮丧,“或许把..”
“而且,既然她选择了你,那么就只有你可以把她带走,无论你花上多久的时间来带她回家,她始终会在原地等待着你的。”
“真的吗?”小女孩惊喜得叫了起来,她把洋娃娃抱起来旋转了一圈,然后,她特别严肃的看着洋娃娃好一会,突然把洋娃娃放回了货架上,她恋恋不舍的看着她,但最终还是松开了手,转过身,像是在对洋娃娃承诺似的对颜舒说,“总有一天我会回来带走她的。”
颜舒点了点头,“我知道你会的。”
这时,小女孩上前一步,一把抱住了颜舒,松开时,她用手摸了摸颜舒的脸颊,脸上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姐姐,你没有骗我,你的确是真的。”
她把手收回来,歪着头,伸出一根手指指着脸颊,“姐姐!我妈妈说我以后不能给洋娃娃设计衣服,因为洋娃娃是假的,但既然是你真的,而且你比洋娃娃还要好看,那我以后就给你设计衣服好啦!”说完,她“咔咔咔”的笑了起来,然后,一边跟颜舒挥手再见,一边向着远处跑去。
颜舒看着小女孩的身影渐行渐远,越来越小,最后变成一个小小的点,“嘭”的一下消失不见了,但她还是久久的凝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