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凉左手拎着一大袋蔬菜,右手拎着一大袋的鸡胸肉,真的是一大袋,满满四十四斤。
他用头撞了一下眼前的电梯按钮,走了进去,把东西放下。
电梯的反光镜中,露出白凉一脸愤怒不平的表情,他看着电梯的数字不断增加,大力的抖动着酸痛的手臂。
“叮!”
他看着地上沉甸甸的东西,把那一大坨鸡胸肉想象成一个人的人头,狠狠的踢了一脚,这才提了起来,从电梯里走出去。
但这可缓解不了他内心的憋屈,要是不抱怨一通,他还不得活生生憋死:“该死的尤里克,每次都把我当书童使!真当自己是什么要上进赶考的书生吗?每天抱着书门也不出!”
“该死的!我为什么每一次来都要给他买东西啊!让他自己饿死不就好了吗?反正他大门不迈二门不喘的,饿死在家里也没人知道...”
一想到那个画面,一股痛快的感觉直往心头涌,白凉一咬牙,直接把东西扔在地上转头走掉,但刚一转身,他立刻又转过来,一脸的悲凉,
“白凉啊白凉,你自己的性子你还不清楚吗?你他妈就是有圣母病!”
“哎..我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了,摊上了这么个性格...”
白凉环绕在自己的抱怨声中,终于来到尤里克的房间,444房间。
白凉看着这个房号,忍不住抱怨道:“这人是不是看书看傻了,什么房号不好,偏要选这个房间,招鬼吗?”
此时,房门半掩着,白凉翻了个白眼,直接撞进去,对着房间中央,坐在一堆书里面的那个人喊道:“每次都不关门,就算你的那一堆书不值钱,保不齐会被劫色啊!”
当然,白凉知道自己不会得到任何的回应。
“as usual~(一如既往~)”白凉耸了耸肩,自我打趣道。
白凉把东西放在地上,从里面拿出十块鸡胸肉放在碗里。
“今天牛大爷鸡胸肉剩多了,说六十斤便宜卖给我,但我没要,我还不知道你,不是四十四斤你就不乐意..”说到这里,一个念头突然从白凉的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让白凉猛地扇了自己一个大耳光子,对着墙压低了声音的喝道:“你就算买个六十斤怎么了!你自己要是不说,他难道还能注意到!白凉啊白凉!你难道是上辈子欠了他什么不成?”
白凉狠狠的吸了一口气,再重重的吐出来,“冷静冷静..”
这时,白凉把眼睛放在那一大袋的鸡胸肉上,在他的脑海里,这袋鸡胸肉已经被P上了那个人的脸。
他睁大眼睛瞪着那袋鸡胸肉,然后使足了力气把整袋鸡胸肉拎起来,往冰箱里面用尽全力的一推,企图把一大袋子的鸡胸肉一次性塞进冰箱里。但他挤得脸都红了,还是没有把鸡胸肉给挤进去。反倒是袋子里新鲜的鸡胸肉之间的血水因为过分的挤压在塑料袋上扭来晃去的,气定神闲的和白凉干瞪着眼,恨不得长出两只眼睛轻蔑的看着白凉似的。
“哎!你你你!”白凉终于停了下来,手指直戳戳的指着那血水,“哎!这家伙也就算了,怎么你也晦气模样!我可告诉你,今天要不是我,你指定还呆在牛大爷那砧板上任人宰割!来我这至少能凉快凉快,多少肉指都指不来呢!”
说得好像它会因为买家的不同而决定这块肉是要上天堂还是下地狱一样,更何况,他还是指着肉中间的血水说的。
白凉说了这么多话,还是半点回应也没有。
你说就算是一个再不爱说话的人现在也应该被烦死而被迫吼上一句了把?没有,啥也没有,只有白凉一个人的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面回荡着....
虽然每一次都是这样,但每一次白凉都不可避免的觉得没意思...极了!
他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决定不演了,想要引起那个人的注意?白费力气而已!但他的嘴巴还是停不下来。
“蔬菜我买了菠菜,你说菠菜里面的铁含量最高的,你真该补补血了,你看看你那个脸色,整天都苍白得要命..”
“我还买了菜花,说是能抗癌。”说完,他压低声音嘀咕了一句,“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算了,好吃才是最重要的,谁让我喜欢吃呢..”
嘀咕完,他有些心虚的看了那人一眼,又提高了声音说道:“我还买了几个西蓝花,你觉得营养又高,热量又低,性价比最高的西蓝花?”但那人依旧熟视无睹,白凉这才放下心来,继续用他正常的语调念叨起来,“说真的,西蓝花要炒虾才好吃,你能不能偶尔换换口味,不要一直只吃鸡胸肉。”
但白凉不用想也知道尤里克的回答,“处理虾太浪费时间了,还是鸡胸肉最方便..”
“方便方便,你干脆把自己方便掉好了!”白凉翻了个白眼,小声嘟囔了一句。
他把一大袋鸡胸肉解开,其实牛大爷都是五斤五斤分开装的,但他就是懒,好吧,其实就是想抱怨几句,所以才没解开,一袋一袋放进去,这会子塞不进去也只好一袋一袋的放了。
等他把鸡胸肉全塞进冰箱里,白凉已经累得喘气了,靠在身后的大理石质的石桌上,累得背都驼了,手还是直直的指着那家伙的后背,“你这家伙上辈子是皇上的命吗?!啥...啥也不买就算了,还不过来...过来帮忙!”
但那人还是一动不动,一声不吭,白凉狠狠的翻了一个白眼,一股脑把蔬菜倒出来,把这个扔过来,那个拉过去,挑了半天才从里面挑了几样自己喜欢的蔬菜,其余的都塞进冰箱里。
白凉这才转过身,双手趴在大理石质的餐台上,打量起这个房间来。
....
每一次来到这个房间,我总禁不住要感叹一句,“真他妈不是人住的地方!”
这个房子的户型就特别奇怪,是半个正六边形,可以正儿八经的说,是用其他房间剩下的边角料凑起来的,正如这个房间的房号一样,是那种十之八九要剩下的。
但那人一看见这个户型,半点没犹豫,直接就要下来了,更别说这房间号如此的和他的心意。
这半个正六边,中间笔直的切割线自然是靠近走廊过道的这一边,而三条边则是靠外的,如今都被安上了和墙面相同大小的落地窗,能轻而易举的看到外面的风景。再加上这个房间向阳,清晨阳光便会照满整个房间。
在日光下看书对眼睛不好,阳光对书的储存也极其不友好,但尤里克就是喜欢这样,他享受被阳光“叫醒”的感觉,他更享受清晨在柔和的阳光下读书的感觉。
当然了,窗户的最边缘挂着厚厚的黑色窗帘,有多厚?
这是市面上能找到的最厚的窗帘,重点是,这可不是一层,而是整整四层。
别看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尤里克对“四”这个数字有一种疯狂的痴迷,有的时候我怀疑,他可能对数字“四”有强迫症。
就是..就是美剧里那种连环杀人犯有的东西,开门一定要扭门把三次才能打开,每一样东西都是三份一套。
有的时候,我觉得尤里克是一个..嗯..怎么说呢..
假设有一条道路,笔直的道路,道路的两边是放眼望不到头的悬崖。
如果是我,我是说我这种正常人,一定会小腿打着哆嗦的走在道路的中间,全程不偏不倚的,略微有一点点的偏移,一定颤颤巍巍的挪回去。
但尤里克,尤里克不会这样。
他一定会走在道路的两边的边缘,一边踩着边缘走着,还要时不时低头看一看悬崖下边的黑暗是什么颜色和形状的。
是的。白凉摊了摊手,对于尤里克而言,万事万物都是有生命的,所有有生命的物体,哪怕没有形状也有颜色,黑暗自然也不例外。
也不是说尤里克像一个疯子,只是,他或许…嗯…怎么说呢,比正常人极端一些。
当尤里克想要阳光的时候,必须是三面落地窗的窗帘都敞开着,像一个好客的主人,邀请所有的阳光进到房间里来。
但当尤里克想要黑暗的时候,阳光便被拒之门外,哪怕一丁点也不行,所以,当然了,落地窗必须是从地面往上紧贴着天花板的,而窗帘必须则是最厚的,厚到让人无法容忍的程度。
为了避免书本在阳光的暴晒中泛黄...
哦,我这样说你们可能会有些误解,不不不,尤里克喜欢泛黄的书本,只要字还是清楚的就行。
用他的话来说,“泛黄的书本更有历史的感觉,更衬得起为此付出的生命。
你觉得呢,白凉,书本泛黄的颜色难道不像是..嗯..血液从身体流出后,身体的皮肤干枯后的模样吗?”
这话说得不像是人话,更别说他的比喻都是古里古怪的,让人觉着像是电影里的连环杀人犯才说得出来的话,但问题是,排除所有的让人诡异的感觉,他的比喻总给人一种莫名贴切的感觉,或许这也是他的书为什么这么畅销的原因把?
不过对我来说,书都是一模一样的,都是那么一股不好闻的味道。
新书都是一股打印机的墨水味,难闻的要死。
旧书就更过分了,一股在潮湿的土地里浸泡已久的味道。这要是历史的味道,那历史真该去洗洗澡了。
说到哪里了?对了,为什么他不愿意让书暴晒呢?主要是为了不让书变翘。
书一暴晒,泛黄不是问题,但变翘,这他就不喜欢了。
问题是,四面墙,三面墙是落地窗,就正对着大太阳呢,他只好把几个高大到几乎要贴到天花板的书架全部推到墙边,也就是就是正六边形被切成两半的横截面,这是整个房间里唯一的一面墙壁。
墙壁的最中间正好是进出的房门,左边放眼望去就是一个又一个高高的书架,每一次我一开门看见这一幕的时候,总是好奇,这个几乎算得上空旷的房间里,我会不会扭动那样东西,这些高大的书架其中的一个就会打开还是陷进去什么的,然后露出一条神秘的通道,相信我,他看上去就像那种干得出这种事的人。
或者...也可能这些书架里面有一个是一扇门,就是那种隐藏之门你懂把?那个门看起来像是一个书架,但实际上是一个暗门,能通往另一个房间或神秘的空间什么的,要不然,世界上怎么有人有这么多的书架啊!!!!
好吧...
其实什么暗门,秘密通道都没有,就是一整排高大无比的书架...
至少我是这样认为的...
....
但说实话,他也很难确定...他每次来都是来送吃的,一般吃顿饭就走了。
也不是白凉不想久呆,实在是尤里克这里什么都没有,没有电视,电脑又是他的专属办公电脑,在这个地方呆着估计除了看书什么也干不了,要不是为了吃饭,白凉把东西放下都能直接走人,所以,哪怕尤里克在这里已经住了好几年了,但这个房间的厕所在哪里,白凉依旧不清楚...
...
为了不让它们受到阳光的侵袭,书架无一例外都被厚厚的窗帘给盖住了,所以他也没有什么观察的机会。
至于入口的右边,那跟左边完全是大相径庭,右边空旷得不成模样。
墙面紧贴着一个大大的双门冰箱,因为那人极少出去,一出去就得储备一个月甚至更久的食物,所以冰箱必须够大才行。
旁边是一个嵌入式电磁炉,上面一个油烟机。
电磁炉对面就是一个大大的大理石台,对着电磁炉的正好是一个石质洗手台,旁边一个刀架,砧板,各种做饭用的勺子什么的。
洗手台右边的滴水篮里放着一副相思木材质的碗筷,除此之外便什么也没有了。
右边墙壁的最边缘,和最右边的那面落地窗紧密相连的位置放着一张桌子,桌子上面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整个房间就这么些东西了。
中间?
中间一点东西也没有。
哦不,也不能这样说。
木质的地面上铺着一张长宽各两米的白色毛毯,踏上去极其舒服,毛茸茸的,而且软软的,尤里克为了挑这张毛毯足足逛了四天,要知道,他这人可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
毛毯上随意的扔着四个酒红色枕头,中间坐着的那个人就是尤里克了。
尤里克坐在毛毯上,侧对着他,夕阳慢慢的落下,晚霞血红色的光芒斜斜的照进落地窗,一小束的阳光斜斜的铺就在地面上却将整片地板照得满满当当的。
橙红的晚霞像轻纱一样铺就在象牙白色泽的毛毯上,像极了从动物身上刚刚割下来的血淋淋的毛皮,看起来血腥而恐怖。
轻纱蔓延在毛毯上散落的书籍上,黑色的封面染上一股诡异的光芒,连这随意散落的书本和胡乱放置的枕头都蕴含着一股诡异的气息。
橙红中泛着紫色的晚霞,美丽得难以用言语来描述,带着一种莫名虔诚的气息,
但染就在那柔和中带着些许残酷的毛毯上,却多上了一种古怪的味道...
就好像...是某一种奇异的巫术一样...
随着太阳的下降,晚霞被不断的拉长,终于,晚霞对毛毯中间的主角伸出了魔爪,橙红色的光芒在尤里克纯白色的轻纱衬衫上缓慢的攀爬着,爬过他过分明显的锁骨,然后在他光滑洁白的脖颈处停住。
过分艳红的晚霞将尤里克过分白皙的脸颊衬托得越发惨白起来,所有的一切组合在一起,像极了远古时代恐怖而黑暗的祭祀,而尤里克...
就是那被献祭的祭品...
这时,太阳终于低下地平线,所有的阳光全部消失,白凉吓了一跳,忙摇了摇头,将这些荒诞的念头甩掉。
“我就知道,我不应该看那本关于巫术的小说的,尤里克写什么就像什么...”
没错,尤里克爱极了读书。
说实话,那一整排厚厚的书架上的书其实大多数都是以前买的,而且尤里克买书极挑,读过的十本书里大概只有一本可以被他买回来,但即便如此,到搬来这里的时候,那些书还是把这些个书架放得满满当当的,可见他之前看了多少书。
但读书读到一定的份上,心中的不满足便越来越多,一个好的读者总会忍不住想要提笔改写作者的结局。
尤里克也不例外。但尤里克极其具有写作的天赋,他写的第一本书便是自行想象的,里面的每一个句子,每一个场面的描写都像是一副鲜活的画面。
看尤里克的书给人一种看电影的感觉,而且这电影还不是普通的电影,而是3D电影,你完全身临其境的经历着书中的画面。
也正因如此,尤里克的处女作震惊全国,之后每年出版的新书都和上一本风格大相径庭,全国最著名的独角兽出版社给予尤里克极大地评价,称其为“任何风格都能完美驾驭的冉冉新星”。
但作为和尤里克认识十四年的朋友,白凉知道尤里克付出了多少。
尤里克的头发从中间梳向两边,给人一种极其斯文的感觉,鼻梁上戴着一个框架较大的金框眼睛,所以不会给人一种办公楼最高层斯文败类的感觉,而是更偏向于喜欢忧愁善感的文艺青年。
高挺的鼻梁,敲到好处的嘴巴,尤里克脸上的五官是极其立体的,有的时候,白凉会觉得,要是尤里克在写书一事上没有成就,转行去做演员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