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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作者 想吃鱼丸子 4052 2024-07-06 16:13

  人是一种多奇怪的动物啊。

   那么痴迷于自我分析,却又那么喜欢自我欺骗。

   或许我的写作,就是在同时做这两件事?

   所谓“女为悦己者容”真是说得狭隘了点,应该换成:人为悦己者容。回到A市后,冉存去做了个小手术弄掉了脸上的疤痕。邻居大妈都说没想到他稍微捯饬一下看起来还挺清秀。

  当然,这是在淳于真离开A市之后,她当然会离开,只不过她偶尔再回来。

  她每周四都会打来电话,对冉存来说来电的时间是在傍晚。他逐渐习惯了,觉得很安稳,只要一到周四就可以听到她的声音,这样想着日复一日的生活被赋予了实在的意义。就像从前在小镇的时候,每周都盼着能去她的花店。

  此后的两年里,真正在一起共度的日子加起来有39天。冉存应该满足的,毕竟她肯从遥远的地方飞到A市,虽然不会久待。

  可是有时候他也会突然委屈起来,譬如这一天,在他一边煮着粥一边和远隔重洋的人煲电话粥的时候。

  “淳于真,你那边好热闹啊。”

  “嗯,我在邻居家,他们过感恩节,请我一起吃饭。”

  “噢。”电话那头闹哄哄的,透出一种节日的喜庆,冉存听见淳于真好像和一旁的人说了些什么,然后热闹的声音逐渐远了。

  “我现在在这讲话可以听清吗?”

  “嗯。”

  “最近有没有写新的文章?有的话讲给我听听。”

  “写了。”冉存低声说了两个字就没再说下去。

  “冉存,你心情不好?”

  “没有。”唉,她当然不会信的,冉存的谎话什么时候骗得过她,更何况他掩饰不了自己的低落。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我可以去找你吗?我去订张机票。”冉存问。

  对面沉默了几秒。

  “我也许过些时候就会回A市的。”

  这是一个婉拒,她不喜欢冉存过多地介入她的生活,虽然他们有了那样亲密的关系。

  “淳于真,我想你了。”冉存总是想她的,但这么说出口的时候并不多。

  她笑着轻声说了句“是吗?”看,她从来不说我也想你。

  “我有时候幻想,我们是一对异地恋的普通情侣。”冉存换了一只手拿电话,按了一下电饭煲。

  “我不是说过不想给我们的关系下一个定义吗?”她的声音还是很温和,也很坚决。

  “淳于真,我不会和别人一样的,我不会用这层关系绑住你......”他为自己辩解起来。“我只是,只是想确定......”

  “不想绑住我?那你现在在做什么呢?”她的语气像是个循循善诱的老师。

  “我......”冉存无话可说。

  人总是贪心啊,得不到所求的时候觉得多看一眼也是好的,得到了一点却又想要全部占为己有。

  冉存突然想起有那么一次,在A市的某酒店房间里,他在她身下渴得忘乎所以的时候,她对他说“我们只要彼此联系就够了,不需要互相拥有。”

  “我这边还有其他事,就先挂了,有空再联系。”她温柔地说着不那么温柔的话,然后就留下了一串嘟嘟声。

  这是两年来最短的一个电话。

  他们或许永远不会成为情侣,因为他们之间不是平等的关系。

  永远等待着被她救赎和温暖的冉存无法和美丽而强大的淳于真站在一起。他不是一直都在接受她的给予吗?

   他可以给予淳于真什么呢?“别去关心这道疤了,我在你身上看到的,不是这个。”淳于真在自己身上看到了什么?

   冉存思考了很久,不小心把电饭煲里的粥煮成了米饭。

   淳于真从来不说假话,至少对冉存没有。一个月之后,她回到了A市,她早些年在国外出版过的几部影集现在打算在国内出版。

   -淳于真,这次你来我家里好不好?你还没来过我家。地址是A市中山路107号。

  在淳于真表示自己到达A市的消息下面,冉存发了这样一条。之前都是在淳于真常去的酒店,他从来没有提出过这样的要求,但这一次是不一样的......他有点害怕她不答应。

   -好

   简简单单的一个字让冉存开心地大叫出声,在周围人看傻子一样的目光中想起来自己现在在公交车上。

   冬天的衣服厚重,左一件右一件的,要不是这样,他们俩的衣服也不会这么扔了一地,冉存想起自己看电影的时候总觉得这种情节太夸张,哪就脱上几件衣服的时间都等不及了,现在换到自己身上才知道艺术真的来源于现实。

   “怪不得你不写小说,也从来不写爱情,唉,只看你这原地踏步的吻技也知道你写不好的。”淳于真从他的身上挪开,在冉存身边侧身躺下来,两人挤在床上。

  她把手搭在冉存的肩上,轻声打趣他。“你太缺乏悟性了。”

   冉存哼了一声表示听到了,感觉脑子还有点沉浸在刚才的感受中缓不过来。

   过了一会,他突然开口:“饿吗?想不想喝我做的汤?”满足的疲倦,让人有点困,但是冉存记得淳于真一向不喜欢吃飞机上的东西,估计这回也没吃。

   “嗯,有点饿了。”她扯过自己的衣服披在身上,懒懒地靠在床头。

   “淳于真。”冉存穿好衣服打算下床煮汤,但站起来之后又坐在了床边。

   “嗯?”

   “你知道为什么我一直很讨厌喝酒吗?”

   “为什么?”

   “是因为我父亲。我小的时候,他一喝醉就发疯一样地打人。所以我从来不喝酒也讨厌看到任何人喝酒。”冉存尽量说得平淡而清楚。“你也喝酒,可是我不讨厌你喝。因为,其实,根本就不是酒的问题,对吧?”

   淳于真显然觉得冉存有点莫名其妙,但是她没有要阻止他继续说的意思。

   “其实酒不会让人发疯,喝酒也不意味着会变得暴力。是那个人错了。不是酒错了。”冉存试探着握住她的手肘。“其他的事情也是一样。相同的事放在不同的人身上结果会不同的。”

   她的目光落在了冉存的那只手上,又沿着他的手臂慢慢滑动到他的脸。和她四目相对的瞬间,冉存知道淳于真已经明白了他的所指。

   “淳于真,我们可不可以开始一段正式的、严肃的恋爱关系?我知道我还不够好,但是我会变的更好的,为了你。”冉存鼓足勇气说着,手稍微用了点力,想试着慢慢把她拉近一点。

   但她坐着没动,有点复杂地看了冉存一眼。

   “正式开始一段恋爱?然后呢?然后我们在一起生活,过柴米油盐的日子,又或许时间久了我们会结婚生子,你是这么想得吗?这样对很多人来说确实不错,但对我来说不是。”

  她似笑非笑地说完这些话,脸上的所有表情立刻都消失了,把冉存的手从自己的手臂上拿下来,系着衬衫扣子。

   “你,你是不是不喜欢我,所以不想和我一起?或者是,你不想,只和我在一起?”

  冉存紧张起来,目光一错不错地看着淳于真,小心翼翼地,怕漏掉了她的一丁点表情。

   淳于真轻轻叹了口气。“我不想再接受所谓的恋爱或者婚姻了。不是我不能忠诚,而是我不愿被所谓的亲密关系捆绑而放弃去更广阔的世界闯荡,然后去守在某个固定的地方了此一生。如果那样,我就不是我了。”

  她抬手拨了拨冉存的头发,凑近他的脸。“话说到这个份上,你还肯给我做汤吗?”

   “当然。”虽然有点似懂非懂,但冉存立刻肯定地点点头。

   冉存做饭的手艺是一会天上一会地下,做自己擅长的菜做得很好,不擅长的做得很糟,但他只会给淳于真吃自己做得好吃的东西。

   热气蒸腾的两碗汤摆在桌上,她小心地尝了尝,夸冉存的手艺好,眼里流露出暖意。

  冉存在桌子那头看着她吃,灯光下她的轮廓柔和,让人觉得很亲近。

  冉存想起了十年前的那个夜晚,在那个还没被改造成花店的废弃小酒馆里,他们两个在灯下对坐的样子。那时候的他绝不会想到这么多年以后他还能坐在她的身边。

   “淳于真,你说过你不喜欢下定义,那为什么要给一段亲密关系下定义呢?”冉存若有所思地说,明明只是隔了张桌子,可望着她的像是隔了万水千山一般。

   “嗯?”

   “难道住一个屋檐下又或者同床共枕就是真正的亲密吗?只要心意相通就算在天涯海角也无所谓吧。”冉存突如其来地坚定让他自己吃了一惊。

  看着淳于真光洁美丽的脸庞,会让他产生一种近乎心酸的幸福感,让人觉得这个世界的存在很值得。“淳于真,你想去这世界上的什么地方我都愿意陪你。如果你就是想自己去,那我永远都在这等着你。但是让我用爱人的身份等你好不好?”

   淳于真诧异地抬起头,向他投来意味不明的一撇。要不是她把汤喝完了,估计就会像十年前听到冉存那句“你就是我的信仰”时那样把嘴里的东西喷个干净。“这就是你想要的亲密关系?”

   冉存慎重地点点头,隔着桌子默默伸出手握住她的手指,怕她站起来就走。

   沉默。让人不安的沉默。

   好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

   “嗯,让我好好想想。”

   不是拒绝,是要认真考虑,仅仅是这样冉存就已经大喜过望。冉存心里沉甸甸的,是一种满怀希冀的沉重。

   巨大的黑暗猝不及防地落下来,眼前的一切都在一瞬间隐没了,窗外的夜色潮水般涌进了刚刚还明亮温暖的小公寓。

   原来是停电了啊。冉存松了口气,最后一丝灯光消失之前他好像看到了淳于真的微笑,一个带着暖意的、安慰人似的微笑。

   在一片暗色中,冉存毫无预兆地说:“要是有一天我尝试写小说,你一定会是故事的主角。到时候就写所有我知道的关于你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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