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上司这么说,杰琳停下飞速敲击键盘的手,从一堆单据、报表中站起身。
“今天刚好没带午餐。走,尝尝去吧!”她嘴上应承着。
公司不提供午餐。员工可以自己带便当,在休息区用微波炉加热,也可以三五成群地去餐馆AA制。
杰琳平时是自己从家里带午餐的,早上的“狂风暴雨”使她忘了带午餐这回事。想起早餐也没吃,但她现在一点也不觉得饿。
“肚子真有点饿了。”怕上司察觉出异常,她一边往外走,一边找话题聊天。
公司在十八层,需要坐电梯下去。她最怕在吃饭的时间乘坐电梯,就像早晚高峰的公交车一样,她这柔弱的身体根本挤不上去。
今天电梯居然有空间让她们挤进去。她感到很兴奋。
“今天真幸运,午餐时间电梯居然能挤上来,对我来说可是第一次呀!”
“咱们午餐时间改了,你不知道吗?”龚羽翎虽然知道她性格内向,不喜欢聚众八卦,但不至于这种事情她也不知道吧。
“哎,我这反射弧太长,什么事都慢半拍。公司推出的错峰就餐政策,就是让员工避开电梯拥挤时间的。”杰琳敲敲脑袋,恍然大悟地说道。
“现在提倡人性化管理,公司最近把午休时间改为十一点半到十二点半,员工都拍手称快。”
“以前是十二点到一点,别看只错开了半小时,情况可大不一样了。”
听上司这么说,杰琳不住地点头说:“是呀!现在就业形势这么内卷,能找到一份工作就不错了,公司能这么‘贴心’,真挺难得的。”
她们正说着,电梯在十六层停下来。刚一开门,瞬间上来几个人,空间一下被挤占。
杰琳和龚羽翎本来并排站着,在电梯关门的一刹那,她直接被挤到了后面。
“这错峰就餐也没见人少。哎,吃口饭真不容易!”站在杰琳左侧的女孩说
“是呀,听说好多公司都搞这套。就像早高峰的交通,以前是八点堵车,现在改到7点堵而已。”女孩的同事说。
杰琳已经无法和龚羽翎说话,只能听旁边其他公司的员工议论。
“我就是挣钱少,但凡公司多给我发点钱,我就不出去吃了,在楼里点外卖。”
“是呀。省下两次送餐费,又够咱们吃顿饭的。”
听着她俩说话,杰琳挺有同感。很多人都像她一样,干着驴拉磨一样的工作,拿着卖白菜的薪水。宁可多走几步路,也要省下几块钱,“省就是赚”嘛!
站在她前面的男孩问旁边的女孩:“上午听你们议论,下班要去商场购物是吗?”
“是呀!今天有促销活动,大牌服装打折。”
她知道在高档写字楼里工作的人,看上去都一副高雅的神态。为了这看似体面的工作,许多人需要省吃俭用置办像样的行头。
到十层电梯又停下打开,虽然里面的人说没有地方站了,但还是有两个人挤了上来。
人太多,杰琳已经开始感觉呼吸不畅了。这时听到后排有人说话。
“哎,你们部门新来的那个员工没出来跟咱们吃饭就对了,有她在气氛挺尴尬。”
“太有心机,不喜欢她。咱们说什么她都不参与,我怕她打小报告去。以后防着点她!”
“看来其他公司也有像我这样的人。”杰琳心里想着,苦笑了一下。
她就是不知道如何接话,才不敢跟别人交流的。但很多人认为她这是耍心眼儿。为了避免尴尬,她最后只能选择了自带午餐。这可能就是内向人的特征吧。有人说她是“社恐”。
可能看电梯快到1层了,大家的情绪忽然兴奋起来,开始互相讨论起午餐吃什么的问题。很多声音混合在一起,杰琳已经听不清别人在说什么了。只能紧闭嘴唇,感觉胸口有点闷。
终于到一层,电梯门打开的那一刻,杰琳感觉到前所未有的顺畅,长长舒了一口气。
“杰琳,快出来。”
听到龚羽翎在电梯外喊她,还没等她出去,身后的人已经鱼贯而出。容不得她有半分犹豫,已经被人流冲出电梯。
但想往外走也确实有些困难。想挤进电梯的人,已经迫不及待地往里涌,差点又把她挤回电梯。
“把手给我。”
龚羽翎是个女汉子。看到柔弱的杰琳被人挤来挤去的窘态,直接拉住手把她拽出了电梯。
“女魔头”可不是浪得虚名,手劲儿大得很。攥着杰琳胳膊就往外走。
刚好手捏住胳膊的位置早上被渣男打伤了,一阵剧痛,杰琳眼泪差点掉下来。赶紧咬着嘴唇才没叫出声。
“手无缚鸡之力,挤个电梯都费劲,有时间好好锻炼一下吧!”龚羽翎嘴里数落着她,但手却没有松开,生怕她再被挤回去。
“咝——”杰琳一边暗自吸气,一边小跑着跟在她后面。只有近距离才能避免撕扯肌肉,也才能让疼痛感减轻一些。
“求求你,放开我!”她真想对龚羽翎大喊一声。但现在这么多人在场,这句话一定很劲爆。
一个柔弱的女人,被一个强悍的女人拖拽着,她在求她放开她。什么情况?
“肯定是原配抓小三。”
“看那小三就在装柔弱,一副狐狸精的样子。真是绿茶婊。”
“啧啧,这原配也太老了吧,跟个母夜叉一样,要是我也得出轨。”
“……”
杰琳自行脑补了剧情。这出原配撕小三的戏码,吃瓜群众一定导得比《甄嬛传》剧情还精彩。一想到那些八卦的嘴脸,杰琳还是咬牙控制住想喊叫的冲动。每个人都有一颗八卦的心。无关年龄、学历、性别……
“可以放开我了,谢谢!”
出了办公楼,杰琳赶快挣脱了龚羽翎的“魔爪”。虽然弄疼了她,但她知道上司是好意帮她,而且是在不知情状态下的无意之举,她又怎么能怪她呢!
正午的阳光很火辣,杰琳条件反射,马上闭了一下眼。刚才含在眼眶里的泪水,也被瞬时挤出来。
“这中午的太阳够毒的哈!”龚羽翎忘了带遮阳伞。边用手包放在头上防晒,边抱怨着。
杰琳趁龚羽翎没注意,用手背飞快地擦了一下眼泪。不能让上司看到自己的眼泪,好狼狈。
“是呀,晒得都睁不开眼睛。”她附和着上司,顺势把手张开放在额头上,也做遮阳状。
已近初夏,天气越来越热,好多年轻的男孩女孩都迫不及待地裸露出健美的四肢。
杰琳骨子里是个极端保守的人,即使炎炎夏日,她也是要穿过膝长裙的。
素色长袖衬衫和黑色阔腿裤,早上渣男打得红肿的胳膊和腿,已经被杰琳完美的遮盖住。
新开的湘菜馆离写字楼很近。
中午饭点,已经人头攒动。
杰琳是幽闭症群体中的一员——最怕狭窄的空间里的拥挤和热闹。
走进餐馆的那一刻,她真想遁去。
“女魔头”果然名不虚传,众多的嘈杂声,也掩盖不住她那中气十足的女高音。
“老板,赶紧安排两人桌就餐。中午时间紧,回去还有急事要办。”
“您看这么多人,暂时没座位,先稍等几分钟可以吧。”老板满脸堆笑,讨好地说道。
“本来是给你新店捧场的,没想到这么多人,看来我们是多此一举喽。”龚羽翎语气中透着一股财大气粗。
餐馆开在写字楼旁边,老板明显想靠写字楼吃饭。看着领导模样的人,自然得罪不起。
赶紧把她拉到一边说话:“谢谢二位赏光,就冲您这么捧场,二楼有个包间您先用着。”
“不过下午一点左右有个重要人物要来,我们是提前预备下的。”
“时间有点紧,您二位赶紧吃,吃完我们再把房间马上重新收拾好。”老板压低声音与龚羽翎嘀咕着。
跟女魔头混,确实感觉好。踩着上二层的楼梯,喧闹声逐渐离杰琳远去。
被让进一间豪华包房,龚羽翎也没征求杰琳的意见,直接点了店里两个招牌菜。
老板出门让服务员安排去了。
龚羽翎走到门口,抬手把包间的门关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