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厢门外
温疗疾转头看向陆风,眼睫微微颤动,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好像在等他说出什么责骂的话或者干脆直接让他滚蛋。
他早就猜到了,当陆风知道自己和何西飞的那些事脱不了干系时,他肯定会唾弃他,鄙视他。
明明早已料想,明明不该再出现在他面前。
可是心里却总有一个声音,日夜低回着,絮语着,让他不顾理智警告,来赴宴。
来干什么呢?自讨苦吃吗?
只要想着他的讨厌,就觉得胸口沉闷煎熬。
这要是亲眼看到他的厌恶,温疗疾不敢设想。
哈哈哈,活该!你根本不配拥有,还妄想奢求,不是活该是什么。
见他莫名其妙忽地笑了出来,陆风蹙眉伸手拍了一下他的头,“犯什么傻,还不开门!”
温疗疾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进来的,不由他问陆风一句,吴医生已经塞了一块水果进他嘴里,裴沐起把气球递给他,拉着他挤进人堆里。
包厢里的灯熄了,陆风推着装蛋糕的车子走来,大家唱歌,他嗫嚅着也跟着唱了起来。
接下来都是很常规的流程,裴沐起许愿,每个人送祝福。
“喂?小起对你不错吧?说两句。”陆风几乎是命令似的口吻,把温疗疾揪到裴沐起面前。
尉迟觉阅看到陆风像拎小鸡一样扯着温疗疾的后领子,而后者竟然没有生气,还非常顺从,推了推身旁的赵封尘。
“你看,像不像个小受?”他说得很轻,大家注意力又不在这边,没有听到。
“你的思想太污了。”赵封尘看都没看他,往旁挪了一步,离他远一点。
“什么污,我这是合理猜测。”尉迟觉阅总觉得这温疗疾对陆风不一般。
温疗疾说不出什么好听话,只说了句生日快乐,裴沐起已经道谢,陆风却不满意,“还有呢?”
“祝你身体健康。”温疗疾的视线从裴沐起转向陆风,见他没再说什么,才松口气。
“你凶他干什么?”吴医生见不惯陆风欺负温疗疾,护犊子一般把人拉到自己身边,又给他塞了吃的,还特地倒了杯牛奶给他。
一直跟着吴医生的小碗儿偷偷拿出手机发信息:
【切蛋糕了,姐姐对一个男人特别好。】
【不过这个男人年纪不大,哥哥的朋友。】
【姐姐帮他擦嘴巴了】
……
另一头的人看到信息,捏着手机朝桌上一拍,惹得下面开会的人都吓了一跳,以为工作出了什么岔子。
小碗儿第一次做这种事,好像秘密发送情报一般,有些紧张。
藏起手机后佯装镇定地去拿自己的杯子,却不小心打翻了矮几上的一杯红茶。
杯子倾倒,茶水四流
“对,对不起。”小碗儿急忙把杯子扶起来,一时找不到纸巾,眼看着茶水要从桌沿流下去,只能用手去拦。
正当她懊恼自己笨手笨脚,一只垃圾桶被推到了她脚边,而后是一大包纸巾,她抬头,就看见一双深幽的眼。
“谢谢。”
开宝见她在擦桌子,才发现她不小心打翻了祁无咎的茶杯。
“祁哥哥,我再帮你倒一杯吧。”
小碗儿低着头,偷瞄开宝起身为那人倒水。
开宝坐下来后拉住了她的手,安慰道:“别放在心上,祁哥哥人很好,他不会怪你的。”
她还想再说句什么,忽然传来吴医生的一声大叫,“不许耍赖!”
两人震了一下,循声望过去,小碗儿没想到吴医生和一个矮小黝黑的男人在划拳。
向来严肃专业的吴医生竟然会划拳,还一只脚随性地搭在矮几上。
她不知道要不要把这事告诉爸爸。
开宝倒是习惯了吴医生洒脱恣意的另一番面孔,凑近了看谁输谁赢。
明生斗不过吴医生,把把皆输,喝了好几杯,脸已经变得黑红黑红,只得投降,踉跄着起身跑到武溪行那边去。
武溪行从进来后就有些闷闷不乐,除了给裴沐起唱生日歌的时候笑了一下,一直冷着脸,独自拿着酒杯,神情游离在他们的世界之外。
这时候就是明生倒过来都懒得去推,也就正好让江恕己看见,两人紧靠在一起。
“喝——”明生拿杯子碰了一下武溪行的酒杯,后者颇为痛快,一饮而尽。
喝酒的人就是喜欢这种干脆利落不推辞的。
“好样的,够爽快!”明生猛拍他的肩头,大笑起来。
江恕己看到两人推杯换盏,明生还搭在武溪行的肩膀上,顿时心里异常郁闷。
“阿己,你不舒服吗?”开宝发现他脸色阴沉,关心地问。
江恕己好似没听见她的话,盯着陆风面前的一排啤酒,视线扫了武溪行一下,准备伸手去拿。
他的动作很慢也很张扬,陆风拥着裴沐起与她说话,瞥见他的手,疑惑地扭头看了他一眼。
江小子可以嘛,都开始要喝酒了,陆风挑眉,没出声。
直到他把拉环扯开,武溪行也没有发现他的异常举动,只顾和明生碰杯,江恕己瞪着大圆眼,砰的一声把罐子重重放在矮几上。
“阿己?”裴沐起望向他,可他已经起身朝外走了。
“他怎么突然生气了?”裴沐起想推开陆风出去看看。
“没事,大概是吃醋了。”
“什么东西?”裴沐起不可置信。
阿己都没开窍,吃什么醋?
陆风视线转向武溪行,好似发现了什么有趣的秘密,低头与她咬耳朵。
裴沐起被他新奇的发现吸引,捂着嘴巴偷乐,也就没跟出去。
其实武溪行早就看见江恕己心情不好了,不过开宝一直黏在他身边,他总不能过去把开宝推走吧。
“老武,同是天涯沦落人,我们干杯!”明生忽地举杯撞了他一下。
“谁跟你一样?”武溪行浓眉紧拧着,想把人甩开,没想到他还挺重。
“嘿嘿,兄弟面前就不要装了,看你这样子我就知道你失恋了,是不是?”
“所以你是失恋了?”武溪行没有否认。
喜欢的人和别的女孩子在一起,他这样算失恋了吗?
“怎么,怎么可能,嗝——”明生黑红着脸,打了个酒嗝,似乎被戳穿了什么,有些烦躁地扯了扯衣领。
武溪行见他无缘无故摸自己的脖子,才发现他今日穿了件高领的毛衣,包厢里开足了暖气,他不热吗?
抿了一口酒,武溪行望向包厢门口,不知道阿己现在怎么样了,刚刚开宝跟着追了出去,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吧。
江恕己并没有跑太远,会所中央有个露天的小院子,他就坐在院子里的石板凳上。
“阿己。”之前国庆节一起出去玩的时候,开宝就因为想关心他被他推开过,此时心底有些犹豫。
她知道自己不是他期待的那个人,现在过去可能还是会被推开,只是每每见他有一丝不愉快,都忍不住想要去安慰。
“你玩你的,不用管我。”江恕己转身背对着,不想看到她。
开宝被他语气里的冷漠刺伤,咬着嘴巴愣在原地。
一时间院子里静谧寂寥,寒冬将至,花草枯败,开宝拢了拢衣领,只觉无限寒意朝自己涌来。
她刚刚跑得着急,没有带上外套。
即便自己冷得打抖,她最担心的还是江恕己。
过了几分钟,见他都不作声,开宝试着走近一点,“天气冷,还是进去吧。”
“我都说了不用管我!”江恕己皱眉,偏头扫了她一眼。
他的脸蛋圆圆,眼睛也很可爱,嘴角常常带着笑,让人只要看着就觉得欢喜,而现在,赤红着眼,带着愤怒与暴躁,拒人于千里之外。
“对不起。”开宝的声音有点鼻音,她该转身就走的。
天那么冷,他又那么讨厌自己,何必待在这里。
开宝深吸一口气,鼻腔里全是刺骨的冷,脑袋却异常清醒。
她强迫着让自己平静下来,然后说出了一句让江恕己震惊不已的话。
“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江恕己好像一台生锈的机器,艰难地、磕磕碰碰地转过头看着她。
他的眼睛依旧赤红,却没有先前的暴躁。
疑惑、茫然、呆滞……
最后有种醍醐灌顶的彻悟。
开宝看他呆呆傻傻的有些害怕,“我是不是说错了什么?”
“我跟你道歉,你别生气好吗?我,我只是发现你生气的模样和陆大哥看见裴姐姐同别的男人说话时吃醋的样子很像,所以我以为你有……”
“真的很像吗?”江恕己打断她的解释。
大概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他的声音不知不觉间带了几分颤抖。
“可能是我弄错了,其实也不是很像。”开宝后悔自己一时嘴快,不知道该怎么办。
“哦,是吗。”江恕己已经不在意开宝要说什么了,自然地站起来,拉着她往里走,“你都没穿外套,肯定很冷了吧,我们快点进去。”
刚刚还那么火爆,忽地又温柔体贴,开宝没想到他变脸速度这么快,一时接受不了。
“阿己,你没事吧?”她小心翼翼地问。
“我能有什么事。”他扶着她的手臂,“小心台阶。”
江恕己怒气冲冲地跑出去,回来时心情明显大好,和裴沐起聊天说笑,和陆风斗嘴,对着吴医生叽里呱啦制造一连串彩虹屁。
大家都在有说有笑,武溪行苦笑着靠在沙发上,勉强自己不要太扫兴。
他想再拿一瓶,刚伸手,恰巧碰到了也要拿酒的岁成。
两人抬头,视线交汇,意外从彼此眼中读懂了相同的愁绪。
向对方笑了笑,各拿一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