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水茂牛已死罪难逃,无需再动用地契,第二日,马表舅便自己早早的回去安排后续事宜了,把马安阳留在水家村。
马表舅走后不久,太阳才露出半边脸,水大柱便在院里急得团团转,转得树下的马安阳头晕眼花,半晌没看进几个字,只得合上书道:“表哥,你这一大早的着什么急?谁偷了你裤头子不成?”
水大柱哼唧两声,不承认:“我哪有着急?我这不是看时候不早了,二柱还在蒙头睡大觉么!她昨儿个可是答应了,今儿要教我做点心。”
马安阳更加奇怪:“什么点心?非得大早上做吗?迟些做就吃不得了?”
“这倒没有。”水大柱声音小下去,“不是刚听我娘说,她和你爹晚些时候要去刘小丫家么。第一回去,空着手多不好的……”后面的声音已几不可闻。
“哦?”
马安阳玩味的打量他,直到把他打量得他面红耳赤、无地自容,才忍俊不禁骂道:“瞧你这怂样!还没过门,就这么念着想着了?”
水大柱白他一眼:“瞎说什么呢!”
“呵呵。”马安阳冷声笑笑。
他早知他爹和表姑去刘小丫家里的真实目的,绝非水大柱想入非非的这般。但他不点破,继续笑话水大柱:“哎,真是有了媳妇忘了娘!我看你不仅忘了你娘,把表妹更是丢到天边去了。她人才好了没两天,睡个懒觉都不行,这就要被你催来催去。真是好没天理,没天理啊!”
水大柱没回嘴,自知理亏说不过便不说了,旁边摸条凳子坐下,气鼓鼓的望着里面水二柱的屋子,暗恼这丫头真能睡,太阳晒屁股了还不下床……
屋里的水二柱早醒了。
水大柱的嚷嚷声大得隔壁都能听见,她不想醒也没办法。天寒地冻的,她缩在被窝里实在不愿出来,又赖了好一会儿才起身。这时水大柱已急得火烧屁股,先拖着马安阳到灶房去了。
待水二柱打着大大的呵欠,用乌龟般的速度挪到灶房,便发现里面俩人热火朝天的推着一副大石磨,脸上和衣服上抹的白花花全是米浆,一看就知已忙活了好一通。旁边兰嫂子则无比嫌弃的看着自家儿子傻乎乎的折腾,她劝又劝不住,一面心疼被糟蹋的粮食,一面还得依着儿子的吩咐,不时往灶里添几根柴,将锅里的水烧得滚开滚开。
水二柱终于睁开被眼屎糊住的一双眼,匪夷所思的看着面前这一幕,“你们这是干嘛?”
水大柱见她来了,忙在身上擦把手,把她扶过去,堆满笑道:“二柱,我们已经准备起来了。你快看看,你说要做的那个点心,还缺点什么不?”
水二柱扫视一圈,脸霎时黑成了包公:“哥,说实话,什么都缺!”
“啊?”水大柱石化在原地。
马安阳一听也觉老大不满,鼻里哼一声,甩手就要走人。他觉得自己越活越回去了,被表哥拉着吭哧吭哧干了一早上的活,结果竟是帮了倒忙,真是丢人丢到家。
水二柱没拦他,见天色已不早,再拖下去早饭就要没着落了,便在灶前的椅子上坐下,就着面前的东西,开始吩咐:“哥,别傻站那儿了,快来干活!你妹妹我还没好,今天的事就靠你了。赶紧盆里打几个鸡蛋去,添点芽糖,用你昨儿做的那个竹筒子照里头使劲搅。我没说好不许停。”她话没说穿,打鸡蛋这种苦力活嘛,当然谁叫得最凶谁干。
水大柱听了有些糊涂,“二柱你可说清楚了,到底几个鸡蛋?”他最恨这种模棱两可的话了。
水二柱也讨厌,可她没法子呀。她也太不清楚,从前只隔着橱窗见人做过。不过不要紧,这世界从来都是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不试试怎么知道呢?这又不是什么生死大事,做个简易蛋糕而已。
她表示充分相信水大柱的能力,告诉他“想放几个就几个”,回头跟着吩咐兰嫂子:“娘,你把他俩磨的米浆都乘出来,兑些水和薯粉进去,具体多少你看着办。再找个大点儿的盘子,盘底抹上油,一次舀一大勺米浆放盘里,隔水蒸上一会儿端出来晾干。到底蒸多久,你也估摸着来。晾好再照着筷子粗细切开,和着些肉丝豆芽的一起大火炒了,就当咱们晌午的饭吧。至于怎么炒,你也自己把握吧!”
兰嫂子听着一愣一愣的:“二柱,你这都打哪儿学来的?学也不学个全样,什么都叫我们看着办。这要做出个四不像可怎么办?”
水二柱心里没底,面上却很淡定,笑道:“四不像也没事,这不是第一回嘛,只要能吃就行。”又道:“哥不是说我以前嘴馋么,喜欢去些小摊小贩那儿找新鲜。那时我人才多大点啊,能跟人学到这些已经不错了。”
兰嫂子没那么多心思,十分痛快就被她说服了,“行吧,那我也试试。”
说完,她麻利的忙活去了。一面忙活一面又觉得奇怪,再想想又似乎想通了,自言自语的嘀咕着:这孩子打小就聪明。中间这两年虽然被那该死的害惨了,好在如今恢复了,比那时只好不差。看来老天爷也不是吃干饭的,他老人家也舍不得二柱这孩子啊……
水二柱自然不知道兰嫂子这边的嘀咕。她抄着手悠哉乐哉的坐了一会儿,觉得水大柱打鸡蛋的样子实在没法入眼,便起身准备到外面踱几步,出了灶房门口却发现马安阳还没走,在外面站着,便笑着与他打招呼:“表哥。”
“表妹。”
马安阳应了一声。见水二柱看着他的眼神里有几许探究的意味,他忙解释:“我想看看昨儿个表弟做的那个竹筒子到底怎么用……”
水二柱笑了:“表哥想看就进去看吧,外面看不见什么。”
马安阳点点头,抬腿走几步却又停下,回头问:“表妹,你这回坠河可有伤到哪里?我看你行动似乎有些不便。”
水二柱若无其事道:“伤倒没有。估计是在水里冻坏了,手脚还有些没缓过来。再过些时日应该就好了。”
马安阳也笑了笑:“那就好。”说完,还犹豫着不走,欲言又止的样子,似乎有话难以启齿。
水二柱转念一想,不由笑弯了眉眼。看来,咱们马表哥终于要向二柱妹子道歉了呢!
果然,马安阳踟蹰一会儿,鼓起勇气道:“表妹,之前的事情确是我的不是,我郑重向你道歉。不求你原谅,只希望你能把那些不愉快统统都忘掉,往后开开心心的过日子。”
水二柱听在耳里,乐在心里:嗯,还不错嘛,挺诚心实意的!
岂料,马安阳顿了顿,下一刻又道:“但是,表哥丑话还得说在前头。感情的事强求不来。就像当初我娘明知我爹心里只有表姑,还死乞白赖的要嫁给我爹,后来早早的就抑郁死了,以至于我打小便没了娘,而我爹为此也痛苦了好多年。说起来,这事谁都没错,但代价却如此惨痛。所以,我很早就告诉自己,将来若不能与心爱之人在一起,我宁愿终身不娶。说到底还是那句话:‘表妹,咱俩不合适,你还是趁早另寻他人吧!’”
“……”水二柱呆住,什么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