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玄对水二柱态度十分和蔼可亲,嘴里左一个“我们水丫头”、右一个“我们水师妹”,还自作主张帮她把“死在外面”的杨傲云狠生生骂了一通,保证等人回来便押过来负荆请罪,只差在水二柱脑门贴上他“师弟媳”三个字了,把叶伯望气得在一旁吹胡子瞪眼睛,好歹看在水二柱的面子上,才没闹起来。
问题是,水二柱已将实情和盘托出告诉了叶伯望,他在明知水二柱与杨傲云并无干系的情况下,不生安玄替他师弟自作多情的气,反正而生杨傲云“死在外面”、对水二柱不闻不问的气。
这气说来生的好没道理,但谁叫老头护犊子心切,不肯叫自家徒弟吃一点亏。即便这亏是假的,也不行!他觉得自家徒弟长得小仙女似的,杨傲云那小子身体几乎都被她看光了,竟然还敢不要她。如此过分之事,他叶伯望怎么能忍?若非瞧在孙功巳的面上,只怕他早带着水二柱打上临渊峰去了。
什么?杨傲云不在?管他在不在,他又不是真要自家徒弟嫁给那臭小子,就是有气得撒,找谁撒不是撒?只要不太过分,孙功巳肯定不管。实在不行,打烂那小子的洞府了事!什么?那小子早不住洞府了?那好,就拆了他小院得了。
慢着,不住洞府了?那小子结丹了?!!!
叶伯望满肚子的火气登时被浇得透透的,心下这个凄凉啊。哎,徒弟比徒弟,气死师父啊!他手下那些个蛮崽子,个个看着唬人,实际上哪个真的上得了台面?一个一个的,修为不见涨,年纪却长的飞快,都快追上他了!他原还指望小深子,可惜那呆子瞧着终归要差一口气。罢了,罢了,今后好生栽培水丫头试试吧,这可是他唯一的希望了。
可这丫头能不能活下去还没个定论呢!
不行,他得催催老孤抓紧了。还有,不知是哪个什么鲁“神仙”告诉这丫头,要找魂重之人帮忙压制。眼下他也不敢全部寄希望于老孤,便死马当活马医信那姓鲁的一回,赶紧帮这丫头找几个来试试吧……
水二柱不知道叶伯望心里这些小九九,担心他把人家安玄臭骂一顿,忙和起稀泥,给苏牧深使个眼色,让他把叶伯望拖去同孤青城他们灌酒,自己则领着安玄等人到一旁就坐,又是斟茶又是倒酒,好一会儿才叫安玄打消对叶伯望的疑惑。
趁着间歇的空隙,水二柱把那边的大峰主一席仔细瞧了瞧,除了叶伯望、孤青城、易桂岩以及杨泉化,另有几人分别是内门执事堂的陟降峰峰主项闳,戒律堂的尚法峰峰主龙正棠,炼器堂与符箓宗的双阳峰峰主(也是炼器堂的堂主)关定山。此外那席上还有两人,虽不是十一大峰主之一,身份却也非同小可,便是符箓宗的宗主祖昌以及阵法门的门主陈阿柔。
陈阿柔水二柱早有耳闻,今日一见果然人如其名,忽略年纪的话完全当得上“娇柔可人”四个字。听说她出自南夏国的皇室,好像是小陈皇帝的姑祖奶奶辈的人,是皇室送入仙门的唯一一个炼到高阶的修士,而且是超高阶修士,如今修为是元婴初期。因她在阵法上极有天资与造诣,除了她昔日的师父,她号称当今阵法师第一人,是以得任阵法门的门主。
还有,苏牧深曾偷偷告诉水二柱,说陈门主阿柔当年与潘绫,也就是欺负水二柱的那个潘老太,两人少时乃至交。后来,潘绫“自甘堕落”了,陈门主则发愤图强,最终拜入阵法门先老门主的座下。金兰姐妹渐行渐远,到了如今这隔着天堑般鸿沟的地步,怕是连面都难得见上一回。
水二柱当时好奇的问了问潘绫现今是何等修为,苏牧深说:“约莫筑基后期吧!卡在那上面都好几十年了,如今都一百七八十的高龄,寿数所剩不多,若再不进阶,只怕过不了几年便要与陈门主阴阳两别了。”
他心软,说完又道:“潘绫许是因此心绪不佳,那时才找师妹你的茬。师妹你后来不是去内门执事堂告她一状,叫她受了一顿训斥吗?不知你如今知道了这些,对当日之行可否后悔?”
水二柱觉得他这么说便有点烂好人的意思了,若心绪不佳便能成为欺负人的理由,那饿了不就能堂而皇之的抢劫,不爽了便可以随便杀人了?那还要什么天理,要什么王法,哦,不,仙盟盟约。
再说,潘绫她后台硬啊,也就受了一通训责,不痛不痒的,如今依然在藏书阁过着她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潇洒”日子嘛!
师兄妹两人的这场交谈不欢而散,苏牧深难得噘着嘴闷头回去了。水二柱倒没什么,就是觉得这个苏师兄还真挺顽固,她与他怕不是一路人吧。
……
再说水二柱拜师的事,一场仪式热闹了大半日,宾主尽欢,最后到一更天才算落下帷幕。
从这一天起,水二柱不再是从前那个籍籍无名的小杂役,而是天下数得上名号的元后老怪座下的关门弟子;是八百年来,继双鹭洲、司徒恩与杨傲云之后,第四个自小便拜入元后修士座下之人,一跃成为无数人的师叔、师祖。
她这一步,是真正的平步青云,燃起外门两三千杂役弟子隐藏在心底已久的星星之火。试想,一个连修为都没有的人尚能一步登天,那他们怎么着也能出人头地吧!他们热血沸腾,纷纷都跑到七号猪场来为水二柱送行,伸长脖子看看她到底长什么模样,可是有三头六臂,亦或是开了通天之眼?
如果说,此前因盛传水二柱是杨傲云的侍妾,许多人还能自认为有资格瞧不起她,对她各种欺压羞辱。那么现在,她正儿八经的踏入竞月峰最高的大门,把他们甩在身后十万八千里,这些人连酸话都不敢说一句了。正如人们说的,绝对的差距是阻止一切谣言与中伤最有力的武器。
水二柱将她在拂雨斋挣的灵石大部分都分给了奚玉娘与文伽祥几人。几人对她依依不舍,尤其是奚玉娘,当初傻乎乎的粗慢性子在山上磨得似乎多愁善感了许多,动不动就掉眼泪,当下又拉着水二柱的手掉了半晌的金豆子。水二柱好一番安慰,又叫苏牧深给她要来一张竞月峰的临时进山令牌,让她空了过去找她,好说歹说才叫她止住了眼泪。
几人依依惜别,又交代了一番。随后,水二柱在奚玉娘几人以及旁的千千万万人的目光中,拄着她的小拐杖,转身随着苏牧深一道望竞月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