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朗星稀,白色的雪地在月光下犹如撒了水银。
“明日便是太子大婚,如果咱们刺杀赵源成功,你打算怎么办?”燕衡背对着萧定远站在窗口,望着窗外的雪地,突然开口问。
京城的飞鹰传书令他们一成功就立即回去复命,无论是十二龙骑还是安西侯和中郎,陛下都不想看到有任何折损。
“说句实话,我是真的好奇,你跟那位殿下是什么想法?”许久没有听到回答,燕衡又自顾自地说。
倘若明日刺杀成功,这两人也许从此再没有机会见面,一个在大宛,一个回大梁,即使想见面也很难找到由头。
“中郎担心的事情,很快就会不重要了,”过了良久,背后才传来幽幽的回答,一副玩世不恭的口吻。“如果成功,中郎回京城很快就能加官晋爵了,应当值得欢喜。”
声音漫不经心,似乎并无忧惧,甚至还带着点调侃。
燕衡有些意外,转过身来说,“咳。。我倒不是那个意思。。。只是觉得你对她这么有心,难道真就这么放下了?说来好奇,她到底是如何解了你的毒?”
说到这个,黑灯瞎火中的萧定远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忍不住嘴角一勾,“世间的毒性要解,无非一物降一物,找到解药就无妨。”
燕衡一开始觉得他是明白了二人有缘无份,再细一琢磨,又不太确定了,竟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再要追问,那人已经翻身管自己睡了。
整个贵山城已经热闹忙碌了许多天,各路商贩从西面八方运来了待宰杀的牛羊、各色毛皮、金银铜器和五花八门的奢侈酒食。王宫的飨宴据说会从日出到日落,连续办上三日不停歇,还会有各种杂耍和献艺与民同乐。
难得有个讨好太子殿下的机会,遥远的部落和邻国纷纷送来了寓意吉祥的珍禽异兽,这些纯白色的鹿、孔雀和会说话的鹦鹉陆续送进王宫,以博太子妃一笑。
“不用拿来看了,”太子妃叹了一口气,不太笑得出来。
从一大早上,服侍更衣梳妆打扮的男女仆人就如同流水一般端着托盘进来。太子妃像个木偶一样由他们摆布。
七八个侍女命妇正在帮她穿上大典的礼服。大宛王室世家以黄金白银为贵,这礼服用最好的厚重锦缎缝制而成,上面缀满了金珠和金线刺绣,再带上沉甸甸的金冠,压得太子妃喘不过气来。
大梁国江南出产的最好的胭脂——听说是京城皇宫里的贡品——抹上去果然面若桃花娇艳欲滴。王妃们说着恭维话,赞叹太子妃真好看,比瓷娃娃还要娇嫩,比莲花还要精致。
“你们看到太子殿下的礼服了吗?”一位年长些的夫人笑着说,“太子殿下穿上那身礼服一定很帅气。”
太子殿下的礼服用深红色的丝绒,在上面以金线绣出繁复的纹章。
“哼,再帅气也是个中看不中用的,”小青撇嘴没好气地用龟兹粗话小声说。这些男人都不是好东西,她想想就气不打一处来。
“太子殿下一定好盼着生个小王孙呢,”素丝王妃在旁边插不上手,不甘心地岔开话题,看着新挂起来的织毯掩嘴笑道。“你们看陛下和太子殿下都等不及了。”那挂毯上织的花样是大宛民间传说的多子神女,手持莲花牵着一头母牛。
这些后宫女人都闲得发慌,巴不得有戏看,最喜欢揣着明白装糊涂。太子妃心里觉得十分无聊,连生气都懒得生气,装出了一个笑,甜甜地说,“王妃真会说话,可不是么,殿下年纪也不小了呢。”
穿好了礼服的太子妃恍若天仙下凡,高耸的发髻上戴着长长的多宝珠串,正中间垂着一粒硕大的祖母绿。胸前层层叠叠的黄金珍珠玛瑙项链衬得太子妃肤如凝脂脖颈纤长。
太子殿下比平日更冷淡漠然,不过殿下身材颀长,穿上了礼服再束起金线刺绣的宽腰带,长腿宽肩,还真是格外显得高贵。
太子殿下和太子妃两个一出现,众人都惊叹真是一对神仙眷侣,郎才女貌,再般配也没有了。大宛王今天格外高兴,笑容从每一条皱纹溢出来,连连点头表示赞许。
整个贵山城而出来看热闹了,典仪一直从正午持续到傍晚,极尽繁复。以至于二王子和三王子的那几位王妃一开始还打算仪态万方充当王室典范,到后来都怨声载道,抱怨陛下偏心,二王子和三王子大婚的时候根本没有这么多繁文缛节。
终于到了日落,大礼已成,众人纷纷散去饮宴作乐。一对新人被送入太子寝宫。侍女和仆人们又车轮般来为太子和太子妃更衣,换了一身轻便的礼服。
更衣已毕众人退了下去,只留下二位新人。寝宫里琉璃灯交相映照投下柔和的光晕,照得太子和太子妃容颜如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