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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卷 地幔深处的熔岩

羽遁记 西南移 3553 2024-07-11 13:44

  干纳火山之巅的皑皑积雪,反射秋日的晨曦,流光异彩,豓曜绝伦

  撒马尔干城沉浸在喜庆的气氛之中,城主萨蘇传柬粟特九姓,世子萨厎䡍大婚,邀请各路诸侯共襄嘉会,叙话世情

  家家户户挂起迎新年的纱灯、佡符,祈福世子婚礼吉祥如意,枝胤蓊茂

  原来萨家数代单传,执政清明简拡,甚得庶民冀望

  盧苊躲在槐馆篱扉之畴,嫺敲棋子候跫屐

  但闻吃吃抃笑,叩窗澹澹,故人如期而至,婹褭现身

  盧苊焕然出屋来迎,淑闺相见也是粉泪莹然,执手相看

  好生肥白可爱的一渥花神唷,盧苊打趣人家

  肸虹霞飞腮庞,伸手弋拂盧苊的细腰,轻嗔薄怒道,哼哼,没过几天,你就要肥白可爱啦

  盧苊咯咯嬉笑不止,上来挽了肸虹手臂进屋就坐,亲手斟上茶来,这才䜩然入座

  秋天的闺阁并不觉得阴冷,大概是火山地热气候,多温泉、薰谷、辟墅

  捻盏颔下,赞道,好茶哦,是阿秾亲手采摘的麽

  盧苊点头啜饮,妙曼凭煙

  所谓茶道清艳之许,崇尚神会丘壑,泯然相忘

  乃是来自另外的谛意,与尘事无关,与所缘无关,与衮冕无关,与繁弦无关

  二人化身茶闾,嫣然渡越

  肸虹生在江南榘室琁门,自幼漫游茶山之峣,采撷云芽雾针,晾晒弇斂

  一饮之下,便知品类出处,不过这手中茶汤,似乎与中原五大名茶皆不相仿,难道是传说中的,蝶菴白茶

  披览白毫、色泽清淡、浮馧绵长,忒地茶性清凉,颇有祛火安神之效

  人称白茶存世愈长,药性愈俨,故名之寿眉,所谓人老成精,物老成妖,寿眉老妖更毓明目养颜之洽

  虫草记载录,白毫银针,产太姥山鸿雪洞,其性寒、功同犀角,疗毒解忧之圣药

  茶罏之上,匀匀青烟,好似跌倒梦郷,夫复何处

  蓦地芳心一动,只见这一付茶皿,整饬齐备,不言自倨

  茶道讲究白茶黑盏,说的是和谐之礼

  指尖茶盏黑釉开片纹,手感温润笃定,朴琢天真

  天下茗器以越窑秘色瓷为神,今天得见青瓷之外的黑瓷,其间厮缠雪藤纹天然开片,好似烏鹊於飛,鸿渐於野

  釉色、鳞片、形制,均不下青瓷之裊娉,金丝铁线之造化,俾睨天下

  这是鴬溟海西姥的钤制罢,肸虹幽幽呓语

  盧苊一惊,俯首礼拜而已

  肸虹拱手颂道,失敬失敬,原来是西姥的门籥弟子

  盧苊摇了摇头黯然道,小婢哪有这样的福荫,不过一面之缘罢啦

  她依然美得,那么崔璨无瑕麽

  盧苊扬颏鳴吟,西姥赋

  西王母,九灵太妙琹山之嬋也,乃西华之至妙、洞阴之极尊,初始道气凝寂、湛体无为,将欲启迪玄弧化生万物,故以东华至真之气化生木公,木公生于碧海之上、苍灵之墟,行羲阳之气於东方,号东王木公欤,又以西华至妙之气,化而生西姥,鴁姥降真仙洲伊川,厥姓焉氏、生而飞翔,以主阴灵之气,号曰西天皓尊,毓秀玄奥于西方,渺莽之中,分大道精湅之气,抟气成形、养育天地、陶钧万物矣,体柔顺之本为极阴之元,位配西鴬、载允群品,天上天下三界内外十方女子之登仙得道者,均所隶焉

  清音苒嫋,万物恬豁,交相辉映

  肸虹稽首倾倒,西方天后

  又一件物鬽,说是凡识得者,乃其主也,盧苊燕几之下捧了一叠物事,信手递来

  肸虹袖手不接,盍眼冥想片刻之余,幽然说,是针神的绂裁罢

  肸虹受敕,盧苊肃然起身,开示西姥手谕

  肸虹投地敬听宣敕

  应天迩祚,太姥敕曰,命肸虹接任大司録之阶,克日道院受诫

  肸虹长跪不起,默然抗旨

  二人对峙良久,肸虹额抵丝棉木地板,叩首无緒

  也不知逝去多少残漏,但闻一声嗟叹,盧苊放下敕书,伸手把她扶将起来,阒然他顾焉

  要知上界佡敕,不知多少修士寤寐思服、平步青云,乃是千载难逢的福庥

  原来肸虹早年藏身瀎㐖岩道院,摆渡葱蒙、苦修残篇,俨然上古波斯文的解人,相传鴬溟海本寰鸿雪洞仅存孤本册页,乃是明父手书经文,亟待破解勝谛,是以传来擢升敕令,那知肸虹心有所属,焉能离他而去

  若是没有他,冰魄不滅、长生云霄,又有何生趣意略

  盧苊也不勉强,悠悠话说当年江湖往事

  那时我年幼懵懂,乃是薛延陀哨骑掳掠来的奴隶,寄身一蕨棚户之中,整日价躲在后厨和木井房,洗衣做饭,他们见我蓬头垢面,木讷蠢笨,也无人打扰於我

  肸虹低头危坐,肃泐与闻

  也不知过了多少光阴,这一日忽然有人叫我去送饭,我手提竹篋,来到后山一个崖穴,乃是禁锢囚徒的所在,验过符牌,狱獠放我进去,乃是一个长长的甬道,尽头是一个大窟,灯盏明灭可见,㲄穴两侧又有石室,向左一间室内枯坐一人,正是我要送饭的人

  肸虹惴栗谛听无魇

  也不知为何,我一见她,愕然似曾相识,情不自禁,上前拜倒在地,磕头无已,她澹澹递问,小姑娘何以如此,请近前说话,我忙把竹篋提溜进屋,把一碗粥饭一碟咸菜捧到石榻之上,退到一边角落垂手侍候

  静默与闻焉,肸虹不敢作声,只怕惊醒了她的梦呓

  她袖手一拂之间,我不由自主移到她的面前,灯盏光线之下,我紧紧闭上两眼,不敢看她清亮的双眸,一只温暖的手握住我的手,轻轻把我拉到她身旁,注视着我,我不敢睁眼,可是我知道她在看我,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一个人这么温柔地注视过我,我全身暖融融的,好似要飘起来一般

  肸虹心下一颤,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当他抱起我的时候,当他凝望我的时候,那一道沈沔的光芒,至今仍然令人无为战栗,无限尔馨呦

  后来,她命狱卒传话于燕末玕城主的阏氏,并附上一件裁紩,不过大半个时辰,敟狱监前来,亲自恭送她出来崖穴,并奉盘缠饰物,说是阏氏所与勿要退却,她收了礼物,顺手牵了我说,这个小姑娘就随我去罢,那典狱官自是唯命是从,洞开玄关,又备了马匹,拱手送我们悄然离去

  后来呢,肸虹轻声探问

  后来,我们来到撒马尔干城附近的风笛墟,她传了我一诀道术,命我转圜套路,演练纯熟,直到三天之后,这才把我送到荒漠地带的尽头,瀎㐖岩道院,说是可以在此栖身,好生修道,将来若是有缘还可以相见,不可对人言说是她的传人,我只是拼命磕头、沆洩涕泪,直到她消失在遥远的废墟之外

  她,后来又如何揽极西姥,衔命天后

  这个我也不甚清楚,只是听闻她从此云游寰宇,不复归来,直至凌极西天修真之祗,受敕宙寰三姮之一,执掌远东修仙事务、摆渡苦楚众生

  世传摩天闤鹊鸣簷三大法老,轮执巡天,难道竟是姮娥之姥

  盧苊顾左右而言他,我在瀎㐖岩苦修道术,终于略有所應,这一天正在沙岩打坐,忽听得咩咩之声,原来有人在荒漠绿洲之淵牧羊,我专心术蓺,自是稽若罔闻

  肸虹抿嘴含笑扵焉

  也是天有不测风云,突然间密云叵测,煞风来袭,但闻绵羊囐囐惊吓之声,四散遁逃,又听得㕎㕎竹木邀击之斫,我也是置身圹野、云海一芥,自是起身一探究竟,站在崖边萋萋长草之阪,直见一刹翛猿浑身油光乌亮,手提竹茭,倒骑剽健獖羊,随手挥舞,乱点纷披无赖

  有趣、有趣,肸虹惟恐天下不乱,最爱陡生变数

  那羊倌乃是一介垂髫僮兒,但见他手握一根木殳,东遮西掩、疲于招架,倒也步屦飘逸、栫术娴熟,我见那嚻猿竹茭施展开来,矫夭变幻、星河乍泄,实有通靈乾坤之仪,呼风唤雨之谲,即便我挺身合斗,也是自取其辱罢啦,只好静观其变,手捻飞蝗以待焉

  这黢黑老猿不知是哪来的魔物,这般翛忽晃荡

  也是天道荧爝,晦明难测,但闻咄咄清嘶,凛冽魒风,那翛猿骑了獖羊佚摇而去

  好生厉害的妖怪,肸虹旁敲侧击、推波助澜

  疾忙下崖探看,只见那羊倌仆倒草丛、战栗苦挨,我也是无处措手、恨莫能助,只好默默坐在他身边,恓恓凝望而已,直到亭午时分,他才渐渐缓了过来,起身箕坐,对我咧嘴一笑,露出一行洁白的口齿,说起适才那一场打斗,他竟浑不在意,又站起来演练之前的招数,好似游戏荒诞之圩,我见他疯疯癫癫地不可理喻,便折了一条棘柳,嘬哨召唤,把散落各处的羊儿赶到一起,叫他快赶了回去交差,勿要佚散了遭人诋詈,那知他眼高于顶、逆天狂舞,手中桑拓木杖呼呼剌剌,似乎要把虚空刺穿一般

  原来是一个妄人,又理他作甚,肸虹敏黠笑谈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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