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舞天城

天色入夜，林子深处时不时传出几声微弱的狼嚎声，就连月光也舍不得再亮一点只能透过树隙星星点点地照着路径上暗红的凝血。一阵阵夜风吹来，草丛窸窸窣窣，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扑出来。

杜思寒在岔路口等了好久都没见后面有人来，于是随便选了中间的路走出去，却在这里迷了路，转了几圈，竟还是这三条长相差不多的路，不管走哪一条，她发现最后都还是回到这里。结果兜转到天黑，还撞着了森林里最凶猛的野兽——黑斑虎。

夜晚的林子幽深，静谧得十分可怕，没有灯火。杜思寒没有发出太大的动静，只得蜷缩在一颗硕大的树下，凝声屏气地听了许久狼嚎，确认它们一直在远处，再环视了四周一圈，没有发现绿莹莹和黄澄澄的眼睛，才舒了一口气，掀开遮住脚踝的衣服，让它尽量别擦到沾了沙子的伤口，好减轻些疼痛。

这伤口是被黑斑虎给抓伤的，她跑的时候扭了脚，那个黑斑虎扑过来，差一点就被咬了。还好杜思寒闪的快，也还好她会点功夫，只伤了脚踝。不过倒是那只凶神恶煞的黑斑虎，抓伤她之后就怪怪的，突然软瘫下来发颤，哼哼卿卿地用奇怪的眼神望着她，竟像是在求饶。杜思寒动了动身子，还没爬起来，它就一个闪电般的跑开了，这让杜思寒顿时茫然起来。

不过她倒也冷静，只是有些累，可杜思寒觉得奇怪的是：为什么冥师赛马场的林子会有这种凶猛的动物啊？

不明白归不明白，眼下最重要的还是保存一些体力。她消失了那么久，哥哥一定发现了，现在他应该很着急了吧。

想到这，杜思寒有些后悔不听话乱跑出来了，以前哥哥带她出去玩，是绝对不允许她跑太远的。哥哥不会生气了吧？他什么时候来啊？

习习凉风吹过来，卷起沙沙作响的叶子，吹来了远处飘渺的笛声。笛声很小，哀怨尖刻，极为不平，不难听出曲声中满满的怨气。她想起哥哥也有一支笛，是精致的竹玉笛，吊了一张竹叶子和一片冰晶一样的雪花，特别好看；杜无翳就经常用这支笛吹曲子给她听，曲子悠远绵长，特别好听。

这么难听一定不是哥哥，杜思寒想。但是毕竟有了笛声，就说明有人了。

杜思寒惊喜地站起来。突然间，脑海里好像猛地闪过一群黑乎乎的东西，接着，头又开始剧烈地疼痛起来，跟之前的无数个夜晚一样，疼痛感先开始控制着她脑子里的神经，像是拼命扯着一根快要断了的弦，紧接着一股又一股接连不断的腥热的气息冲击着整个五脏六腑……

她有经常犯头疼的毛病，是打小就有的。小时候疼得受不了，她就会死死地抱着阿娘。萧慕容擦着眼泪说，怪阿娘，是阿娘不好，让她受罪了。自那之后，她就再也没有在阿娘面前喊过疼。倒是哥哥，她一头疼，杜无翳就吹曲子给她听，还去给她熬药，哄她喝下，才慢慢好一些。

杜思寒痛苦地抱着头蹲下，血腥、火热的气息在她脑海里回荡，断断续续地闪出一些以前从未出现过的画面：凝血狼藉的雪地，荒凉、寸草不生的雪山，漆黑色余焰，还有一阵阵的惨叫声……

绝望吗？恨吗？

又一阵幽幽的声音从杜思寒心底里涌上来，一遍遍地在她脑海里盘问着，焦躁不安、血腥残暴，怎么甩也甩不开。

笛声越吹越响，越吹越急，杜思寒渐渐地产生出一种无法控制的冲动，这个冲动拼命地怂恿着她……杀戮……

“杀了他们，杀了他们啊……”

这个声音萦绕着，有些浑浊，更是充满愤怒、怨恨，还有凄惨、哀求与狼狈，强烈地控制着她的欲望，蠢蠢欲动，却始终不道出因果、杀何人。

杜思寒眼眸里闪出两道光，一道冰蓝，一道血红。

忽然，笛声停下了。

疼痛和那些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杜思寒无力地瘫软在了地上，再吃了力地坐起身来，浑身都在颤抖。

“寒儿，寒儿……”熟悉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哥！杜思寒猛地张开疲惫到已经闭上的双眼，四处寻找杜无翳的身影。

我在这儿！

她想喊，可是喊不出声，她已经完全没有力气了，脑袋还在疼痛着。

不久，两个光点出现在了杜思寒模糊的视野里。

她就知道，哥哥一定会来的！

“寒儿，你怎么样？”温柔中带着着急的声音在杜思寒耳边响起，杜思寒就顿时兴安了。

“……哥”

杜无翳摸了摸她的额头，很烫手，声音一沉：“走，我们回家。”

杜无翳把杜思寒背起来，走在前面。洛影举着火把，火光不够亮，看不到杜无翳的表情，却知道他现在脸色沉沉，洛影想说点什么，最终还是没开口，只是加快了脚步追上去。

“哥……”杜思寒感到了一阵暖意，吃力地睁开双眼，艰难地发出声音：“对不起。”

“傻丫头！”杜无翳柔声道，“别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