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舞天城

经过几个晚上的“喧闹”,冥师城中能走的都走了,只有一些祖坟在这里的,还有在这里为官的,守卫森严的王室安家,或舍不得家财地房的不肯走,城中都瞬间空了一大片。每到太阳还未落山的傍晚,各个家门窗户紧闭,似乎有人忘了,今日还是本该灯舞满街的祭神日的最后一晚。

高高的望京楼中,一个青黑色披衣的小身影久久伫立在最高层楼的楼栏前,怔怔地望着城中的院府和街市,灯火熹微,偶尔有处亮着一点两点。城楼的风越吹越冷,看着这一切的人,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

“护法。”这时,一位身材略高瘦些,大约十三四岁的女孩走上来,对那个身影道:“这次是北地的院府。需要我们出手吗?”

这位祭师护法微微地皱了皱眉头。

出手又怎样?以他自己现在的能力,能救得了几个?而且,今日的冥师,甚至可以说今日的大冥国早已不同往日,不过沦进山头的暮日罢了。自那个晚上起,大冥的君王安平便大病不起了,难以临朝,而太子年幼,学术不修,朝堂各个亲侯信臣虎视眈眈,都在争权夺位。百姓是生是死,大冥或兴或亡,还有谁管?现在兵荒马乱本末倒置,又守护什么呢?

十六年前,是他们点了一把火,烧了一整座凤天城,他们自己积下的罪行,现在火烧到自己身上了,懂得求救了,可是那些人都忘了,当初蛊火烧着七千多人凤族人的时候,他们是怎样拍手叫好的。说到底,不过是他们自食其果,谁也救不了他们!

“不必。”年轻的护法有些失望地转过身,身影渐渐消失在夜色中,“暴露身份。”

而此时,雁姐被春草的黑烟缠着手脚和脖子,身子贴在墙上,说话有些吃力。

“你不太乖哦,二小姐。”春草眯着发着红光的眼睛,盯着雁姐道:“是不是早就怀疑我了?”

“也不是很早。”雁姐用力地喘着气,淡淡一笑:“伯母察觉到你的不对劲儿,她给我暗示,然后你说伯父把药单子放在了书房里,引我过去跟你找,就是为了证明你没有拿过画,洗清嫌疑。可你却不敢出来见他们,是因为无翳可以识破你,我说的没错吧?”

“我说,我可没拿画哦。”

“你当然没有拿画,可画是你找出来的。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你控制的蛊人拿的吧?那天进书房,我就看到你的眼神一个劲儿的往书架看,青姐带回来的丫鬟中有一个这几天都没怎么出来过,所以画是他拿的对吧?同是青姐的丫鬟,那个藏的可比你深了。”

众所周知的是,蛊人无意识,而蛊主有意识,可通过气的方式控制蛊人。让春草没料到的是,竟然有人能发现自己的计划。

“难怪呢,乖乖听话不好吗?”春草伸长舌头舔了舔红艳的唇,说道:“看来你知道些什么?”

“知道一点儿吧,十六年前我和青姐都已经记事了。”雁姐有气无力地说道:“他们既然叫我一声姐,那就是我杜家人,我们杜家的事从来不需要任何人来管。”

春草不屑地一笑:“你很聪明,不过可惜了。”

说着,春草伸出的手在雁姐的脖子上捏下去,眼瞳中的红色十分骇人,紧紧瞪着雁姐不卑亢的神情,直到雁姐的脖子由通红片血红。

雁姐默默在心里道了句:别了……

杜思寒强忍着满怀泪水,把杜府翻了一遍又一遍,整座府里弥漫着血腥味,一张张血肉模糊的脸,一点点地往她眼眶里眶泪水,直到突然间翻到了阿梧的尸体,便再也忍不住了,蹲下身子呜咽起来。

她难过,这里躺的都是她的家人;她恨,他们到底做错了什么?可是这一场如梦般的突如其来的,不是梦,是真的,它会让人疼,疼进骨子里和心里的那种,到底为什么怎么会变成这样?

阿娘,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对不对?这只是一场梦吧?

可是阿娘呢?

或许这一切都是她的错,若不是为了她,阿娘也不会死;若不是为了杀她,何之弦也不会炼出蛊毒阵法,青姐他们也不会死,是她送走了她的兄弟姐妹……

看着杜思寒情绪渐渐失控,杜无翳忍住悲伤,又拿出了那只翠绿色的玉笛,吹着那首《凤吟曲》,他吹过很多遍了的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