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舞天城

夜色沉沉的凤天城中，飘雪歇下了，寒风也不紧不慢起来。杜思寒揽着两大坛酒敲开木屋的门，洛影在练习凝神聚气，听着敲门声，打开门探头，问她怎么了。

“我睡不着。”杜思寒给洛影递出一坛酒，说道：“哥哥不在，你陪我喝。”

“行。”洛影正想喝酒，爽快地推开门接过了，“谁让你也是我妹妹呢！”

于是两人各自抱着一坛酒，坐在了木阶前，借着微弱的月光谈话，仰头还能看到依稀的天星在闪动。杜思寒沉默不语，先“咚咚”地给自己灌了几口酒，擦了擦沾到脸上的酒，忽然笑了笑道：“你给我讲点东西吧。

“行，讲什么？”

“讲……我哥。”

“你哥呀。”洛影淡然一笑，“我跟你说，他这个人可没意思了。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还以为他很好逗呢，谁知那小子只是看起来和善，年纪虽小脾气倒是挺大，老把我抓到夫子面前说我又逃学，害得我总挨揍挨揍。然后我就天天跟着他，本来准备报复他的，但那小子太年轻灵精，挑逗不成反倒弄巧成拙，心里还是不服气，不过后来也渐渐地习惯了……”

杜思寒沉思了一下，问：“你不是一开始就跟着我哥了吗？”

“刚来凤天城的时候，我对这儿人生地不熟，又没人理我，我在大雪中差点冻个半死，后来好像有个大块头，叫什么将军来着，说凤天城不养闲人，我可以进入习院学习，但要我找点事做，可是我笨手笨脚的，什么也不会……”

“我让你讲我哥，怎么讲着讲着就成你了？”杜思寒一只手托着脸，小声道。

“哎，你别打断我嘛，这不就来了。”

“……那，你继续。”

洛影干咳了两声，嘴角微微勾着，脸上挂起淡淡的笑，昏暗的日光照映下，竟有些温柔，“再后来呢，他们就把我推给了你哥，你哥让我做些收摊子、跑腿什么的，可我毕竟出生在武将世家，光有蛮劲儿，粗手粗脚，你哥没辙了，便顺着让我跟在身边。”

说到这，洛影顿了顿，垂下目光，神情有一丝哀伤，继续道：“可是再到后来，凤将军走了，那日他坐在大雪山上，一个人闷闷地喝了一天的酒。最后还是城主将他劝下来的。凤将军生前很疼桐，他自然是很难过。他送给你那只玉笛，也是凤将军送给他的礼物之一。”

杜思寒拿出那只翠绿色的竹玉笛，吊着的小东西晃的有些响，握在手中，杜思寒感受到玉笛上的温度，鼻子又酸了。但咬了咬牙，杜思寒把流露出来的难过咽下去，问洛影道：“那后来呢，你跟我哥是怎么分开的，又是怎么见面的？”

听她这么一问，洛影有些支吾了。

那个重逢的场面，实在是……太丢人了。

“这个……能不说吗？”

“不行！”

“那先说好，你不许笑！”

“好，我不笑。”

洛影狐疑地盯着她，觉得有点儿不太可信，但想了想：唉，算了，说就说吧。

那还是两年前，洛影刚被调到护使府里做左护使不久，接到的第一件任务是追踪一个采花贼。那采花贼轻功了得，洛影追着对方进了一家大茶楼，一上二楼就不见了，洛影在围栏前探出头往楼下望。楼下一书生在说书，许多人围着拍手叫好，主堂座上坐着一排宾客边饮茶谈笑边听书，很是热闹，若隐觉得有趣，多瞥了几眼，却不料身子突然一麻洛影，瞬间被缠上了一条缎带。接着，接着一袖的胭脂粉扑过来，就不知道被什么给推了下去，摔在了一位正要举杯饮茶的俊美少年面前。

在洛影抬头的那刻，洛影就认出他了。自己侍奉了多年的主子，那个给了洛影家一样温暖的人，现在已是翩翩少年了，而且，就在眼前。俊美少年惊讶地瞪大了迷人的凤眸，看着被捆成虫子的洛影，趴在他的桌上，糟蹋了他一壶子的上等好茶，桌子也是上等的，洛影这么摔下去了，坏了还好，它偏偏没坏。让洛影更尴尬的是，就在那么一瞬间，全场都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把动作凝在了空中，吃惊地看着洛影这个上下裹着锻带满身胭脂水粉的场景破坏者……

“噗哈哈哈……”杜思寒忍不住了，捂着肚子笑了出来，“我哥要是认出了你，他一定转身就走了吧？”

“说好的不许笑呢！”洛影羞怒。

不过你别说，还真是！

杜无翳虽然惊讶见到洛影，但更多的是激动。可是，当他看清洛影的样子和姿势时，杜无翳皱了皱眉头，转身正准备走，洛影挣开缎带冲上前拦住他，却没想到那繁杂的缎带被桌角住了，差点儿顺着将洛影的衣服扯了下来，洛影更没想到自己力用大了些，将他猛然拉了回来，杜无翳一个回头……

话说到一半，洛影突然发现杜思寒正微眯起眼睛盯着自己，不禁有些害怕：“你……你干什么？”

“难怪呢。”杜思寒道，“原来是你坏了我哥的清白。”

“怎么就怪我了？”洛影有些委屈。

“就怪你，他都没正眼看过别的姑娘了。”洛影低头沉思了一会儿，轻轻问道：“那你觉得，他会看什么样的人？”

“不知道。”杜思寒扭回了头，答道：“他会看他喜欢的。”

洛影无语：“这是哪门子的答案？”

“我不管我哥看什么样的，对他好的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