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舞天城

杜思寒答应过紫鹃的，自己没能力保护好紫鹃，若是没有将紫鹃带回去，她怕是这辈子都难以原谅自己。

家里没人住了，杜思寒怕紫鹃会孤单，便把紫鹃安葬在杜家的小山园里，阿梧和阿桐的旁边，姐妹俩长了紫鹃两岁，应该能帮忙把紫鹃照顾好。

山园的茅草已探出新的早芽了，不嫩不绿，有点枯旧，如同茸毛一样爬满小山坡，懒懒地在刺冷的晚风中摆动。风似乎吹得紧了些，不知是什么东西钻进了杜思寒眼睛里，小小的，烙得她的眼睛发疼，和心里边一样难受。

杜思寒让其他人都先回去了，自己去送紫鹃回家。

杜思涵跟丢了魂似的，荡荡然地在瘆人的街巷中游动，不知往何处去。街巷上仍旧是没什么人，刚才似乎还有一两个踮着脚跟跑过，不过现在天色愈加暗下来，就没有人影了。

一阵细小的窸窣声渐渐从杜思寒身后街巷的一个拐角传出，杜思寒心神不在身上，没有注意到什么动静，直到那个声音靠近了，才猛然回过身与一个人撞了个满怀，不知是什么东西从对方怀里掉了出来。

当杜思寒抬起头看见那个人的容貌时，瞬间惊住了：“孙泠？”

孙泠慌慌张张地急忙将掉在地上的那个长条包裹揣进怀里，死死地抱住它，直到听见杜思寒的声音，才缓缓抬起头来。

看清孙泠的模样时，杜思寒还是鼻子一酸，忍住了又想流出的眼泪。此时的孙泠一头凌乱不堪的头发，一身深灰色的破麻布衣，又脏又旧，怀里还死揣着一个长条状的包裹，乍一看，如同一个遭了人捶打的贼或者叫花子。

孙泠见到杜思寒却是满怀惊喜，露出了“疯婆娘真正的”笑，把那个包裹一股脑儿塞进杜思寒怀里，喘着粗气对她说：“终于找到你了，这是我……杀了那个婢女……才拿回的，除了你哥，谁也别给看。”

孙泠说话说的很吃力，显然不对劲儿，杜思寒发现了什么，握住孙泠的手腕，突然惊呆地瞪大了眼睛：“你……你……”

“我已自毁凤骨，这样那些……蛊毒就不会控制得了我了。”孙泠轻轻一笑，却是十分坦然的样子。这对孙泠自己来说，也是得到开脱了。“我的……时间不多，你快些回去，再晚些……那些蛊人就要……来了……”

听着孙泠说这话的时候，杜思寒心里不是滋味。

自毁凤骨，对于没有凤丹的孙泠来说，就相当于自杀，凤骨毁去后，虽然不会立即死掉，但也只能撑上十几天，先是五感渐失，再到五脏衰竭，最后是心骨枯竭而死，这个过程极其痛苦。

可是依着杜思寒的性子，她绝不会丢下孙泠，便抓着孙泠的手拉起来：“你跟我走！”

孙泠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笑了，泪也跟着出来了。孙泠此时的心情应该是高兴的，自己的主子没有怪罪自己的放纵行为，就连主子的女儿也原谅自己了，就这一点，孙泠觉得自己死也瞑目了，轻轻挣开了杜思寒的手。“奈何的桥……只过有缘人，若你可以，请帮我托个人情，让鬼大人给他过了，再请你……给他托个保佑，安康一世，是我这个做母亲的，对不起他了……”

温热的泪水从杜思寒眼中流下来，滑进嘴里，苦咸苦咸的。杜思寒没来得及抓住孙泠，孙泠便后退出十步，朝着杜思寒重重地磕了三个头，再缓缓站起来，裹紧破衣抹一把泪，便转身跑了，直到孙泠的身影消失在街巷的尽头，冷冷的晚风就这么吹着杜思寒望的那个方向。

杜思寒咽下苦涩，心里五味陈杂。

持着那个包裹掂了掂分量，杜思寒想着孙泠刚才的那一番话，捧在手上的包裹化为一缕冰晶雾气，钻入了杜思寒的手中。

久不见杜思寒人的洛影不知什么时候到了杜思寒身后，瞥了瞥她一动不动看得出神的那个方向，没什么出奇，以为她在睹景思人了。

“走吧。”洛影拍了拍她。

杜思寒认为真的是自己太弱了，保护不了自己的亲人，才会让他们一个一个离去。可是自责没有用，只有变强大了才不会失去更多——她不能坐以待毙。

杜思寒收回伸了很久的手，深吸一口冷空气：“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