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序在春
成王败寇,在场的人一个个都拼了命的为自己的主子效忠,鲜血顺着沟壑汇成了一条红色的血河。如今的皇宫中的宫人,已经成了黑衣人手中的无差别砍杀。耳边是刀剑相博的兵器声,血肉穿插而出的闷响声,还有众人被刺杀时的惨叫声。我想赶紧退到人少的角落中去,却不想被一名黑衣人瞧见,直直向我奔来。我双手握着那把铁刀,从未杀过人的我此时手已经抖得不行,大喊了一声后,举起刀便向四周不断地乱砍。忽听耳边传来了一声刺破血肉的声音,还未反应过来,眼前的黑衣人便愣愣地往一旁倒了下去。他的身后是一袭红衣的司离。正握着那把软剑一脸明媚的冲我笑着。
我不自觉地松开了手中的铁刀往他怀里冲去,还是那个熟悉的甘松香气,还是那副不屑一世的纨绔模样,我用力的抱着眼前的这个男人,不真实的感觉让我不由自主的掐上了自己的脸颊,直至疼痛袭来,我才真的感觉眼前的人是真的来了。
总算……没有辜负他的交代,还好……我赌对了。
司离单手环抱这我,明明耳边尽是杀戮之声,可我却没了刚才那般心惊。眼前还是那片红,却没了令人心悸的血腥。
像是想到了什么,我用力在他胸口摸了摸,才问道:“那毒?”
“没事。只是普通的药丸,那日不过是为了演给暗处的人看。”
听完,我才松了一口气。司离将我乱摸的手放下,暗暗吐了一口气。
抬头看着司离,眼前的人已经被泪水模糊了视线,我用尽全力抱住了他的脖颈,把头深深地埋进了他的颈窝。
“司离,我不等了,等这事结束,咱们成婚可好?”
司离的手下一顿,抱着我的身子有些僵硬,下一刻他那难以置信的声音响了起来:
“你,你说真的?”
我没再说话,只是在他颈窝处又重重的点了头。
“好,咱们回去便成婚。”
二皇子带来的人终归是少数,本来从司离那得来的兵符招来的暗卫如今却从垫脚石变成了绊脚石。没过一会,所有叛军便都被制服。
我有些不还意思的从司离的身上滑了下来。
“你们今日怎到的这么迟?”
司离情绪似乎有些失落,又用手戳了戳我的发髻才道:
“其实我们一早便到了,只是那是情况还未清晰,太子不敢轻举妄动,我们便在一旁等。”
“对了,那日在那破庙,你是如何逃脱的?”
“当然是因为本王我实力超群,无人能敌啦……”
见我没心思跟他开玩笑,司离只好开口:
“好吧,是望舒。”
我有些震惊的看着司离,仿佛他说的这话比“实力超群。无人能敌”还不敢让人相信。
“望舒是太子的线人?”
司离摇了摇头,随后又点了点头,这模棱两可的答案和现在的局势瞬间令我没了头绪。想起刚才在寝宫内望舒挡在了我的身前,如今叛党已被收拾干净,当即准备再进寝宫看看。
皇帝的寝宫离的并不远,不一会便走到了殿门口,还未走进,便看到了望舒躺在一旁的血泊中。腹部像是中了一刀,不断地淌着鲜血,见状,我加快了脚步向她走去,将她扶到一旁,像是回光返照般,望舒突然睁开了眼睛,见来人是我,居然还冲我笑了笑。
我看到她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有话要说,便俯身跪坐在她的一旁。
“他…..可被俘?”望舒断断续续问了一句。
不知为何,我竟知道她所说的那个他意指何人:“应该快了。”
“哈哈哈哈哈…..那就好,那就好….”望舒听完突然笑了出来,鲜血从嘴角不断地淌出。
“你瞧,我们明明都不是这的人,为什么,为什么是我被高景鸿盯上送入皇宫去陪那个老男人,明明在夜里说着爱我,却又为了这所谓的皇权,将我的孩子设计成权谋的一部分。我真的好羡慕你,你身边总有人会替你考虑,不论是我设计进端王府还是用你去换那兵符,总有人会为你斡旋。我们明明,明明都是……一样的啊,为什么只有我要活的这么辛苦……”望舒拉着我的手,之间的冰凉就如何她那双在笑的眼睛一般。
我知道望舒已经命不久矣,可是看着她那模样,还是不由自主的开口让她撑下去。似乎看出了我的意图,望舒对着我摇了摇头。
“小序,你说,等会我是不是就可以回家了……妈妈应该已经在烧红烧肉了吧…..”
望舒像是看到了什么,眼睛缓缓地看向远方,直至眼里的最后那抹光熄灭。”
恭亲王高景鸿谋反之事最终以失败告终,离宫的时候,高景萧叫停了我,“那日……抱歉。”
我有些惊讶身为未来储君的太子,我跟我致歉,还未回应,高景萧又自顾说了起来:“前几日,她私下找人将老二手里的消息送给了我,她说,可以在逼宫时与我里应外合,但有个前提,便是将你带去,但她保证不会伤你分毫。”高景萧停顿了片刻,才道,“为了让高景鸿以为顺理成章的拿到兵符,我与她演了一出戏,只是没想到司离当真了,听说你被抓走,竟一个人带着兵符就跑去救你,若不是望舒后来给的他假的毒药,恐怕……”
思绪回到了那夜司离为救我而服下的那颗药,眼前的世界仿佛变得更红了。不知是因为司离的死讯,还是血的缘故,自那夜破庙之事醒来后,我的眼睛视物便朦上了一层薄薄的红色,我朝着高景萧行了个礼:“太子殿下福泽天下,能帮上太子殿下的忙,实属奴婢荣幸。”
殿堂里又恢复了安静,高景萧动了动嘴角,却未说话,过了许久,才让我退下。
走出殿门,外面已是黎明,天边的那一抹鱼白,仿佛预兆这一个王朝新的开始。
皇帝在那场叛乱后,本身身体就已极差,经过那一役,便直接卧床不起,太子高景萧直接监国理政。而被俘了的的高景鸿并未被处死,而是被关押在了宗人府,皇室宗亲不得看望。从此,我也不曾再见过他,只听后来传闻,高景鸿在进宗人府时,只带了一只草编的兔子,而我,对他最后的印象,便是那日逼宫,面对望舒时的那双通红的眼睛。
三个月后,司离向太子求了一道圣旨,我在被迫学了两个月的宫廷礼仪后,皇帝先是下了一道勇闯敌军,救驾有功的圣旨,将我抬成了端王的远方表妹,而后便是那场期待已久的婚礼。
第二日天还没亮,我就被几个嬷嬷拉了起来梳妆打扮,我闭着眼,任由丫鬟嬷嬷们在我脸上涂画,屋外是喧天的锣鼓声,我被嬷嬷扶着坐进了花轿,盖头之下,我看着一步步走过的端王府,仿佛自己来这的这几年过的极快,又过得极慢。司离的父母早逝,而我的父母在将我卖进端王府后便不见了踪影,好在我与他们并无什么感情,所以最后双方的证婚人便成了太子高景萧。
红衣暖帐,一夜春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