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拂夜山
赶了一天的路真有些累了,火红的夕阳在身后像追着人跑,四匹快马掠过,草叶上的蜻蜓晃动了一下,又稳住翅膀。
总算在太阳落山之前到达一家小客栈。
这家客栈有些旧了,跑堂的白皙清秀,看到客人就热情地招呼“客官您请,打尖还是住店”,四人进门,点了一桌饭菜,吃完便各自回屋歇息。
夜晚悠长宁静,似年少时的梦。
第二日一早,朗风醒了,走到窗边,推开窗,一股微凉的气息,天空泛着鱼肚白,整个小镇还在沉睡,慢慢地,天亮起来,有只公鸡按捺不住,嗷了一嗓子,随后打鸣的声音此起彼伏,有些人家醒了,点了昏黄的油灯,街上开始有人走动,客栈里的人也有些响动。
又是新的一天。
洗漱妥当,朗风沿着楼梯向下走,秦叔、高雁、席晨已在下面等候,桌上摆着早餐,掌柜的跑堂的算账的打杂的还有厨子几人却缩在一块儿,神情慌张又好奇,不停地做着小动作,视线朝某个方位固定住。朗风顺势看去,还有另一桌客人,衣衫不太整洁,表情冷漠疲惫,身上带着刀,三个人,眉间有块儿疤的应该是头儿,大刀阔斧地坐着。朗风走完最后一个阶梯,从那几人身旁走过时,隐隐约约听到其中一个小瘦子在嘀咕“麻烦死了,不如一刀宰了”,朗风愕然,朝小瘦子看去,小瘦子感觉到目光,恶狠狠地看回来,发现是个年轻姑娘,眼神又变得猥琐贪婪。朗风收回视线,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朗风一桌没人说话,各自吃着食物。那个小瘦子却兴奋起来,捅了捅另一个同伴,那同伴满脸横肉,眼睛被挤得快没有,也朝朗风这边看,小瘦子又示意头儿,头儿眼神瞟过来,这时秦叔突然把佩剑往桌上一放,发出清晰的响声,席晨在这时又感觉到那股若有若无的冷冽气息。
那头儿瞪向小瘦子,示意他不要多事,小瘦子不甘心地看了眼朗风,埋头吃饭。
“掌柜的,结账!”头儿喊了一声。
跑堂的战战兢兢跑过来,接了钱,“客官慢走”,声音都有些颤抖。
“我们也走。”朗风说道。她刚才发现那头儿走的时候还带了一些剩余的食物,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我们跟住他们,看看他们到底是什么人。”朗风对秦叔说,秦叔点了点头,骑着马跑在最前面。
那几个人驾着一辆马车,快不到哪儿去,朗风一行远远地缀在后面,从天亮一直到天黑,马车停了,朗风几人也跟着下马。前面影影绰绰,但能看见路边一座小屋,有摇晃的烛火,天凉风起,那几人从马车上抱了东西下来,径直走向了院子。
朗风跟在秦叔后面,缓缓潜行。
屋子里原本就有人。
“怎么这么迟,就会耽误工夫!”是个低沉的男音.
“我们可是一路紧赶慢赶,累死老子了,比不了你,就在这儿等着享清福。”一个声音响起。
“有吃的没,搞点吃的。”另一个声音。
“先看看货。”
一阵抱怨声传来,又恢复安静,只剩一些窸窣的声音。
“行,那儿有酒,明天跟我去交差。”
朗风离屋子已经很近,他们喝酒划拳吵闹的声音清晰入耳,席晨在队伍最后,蹲在院外的篱笆下,不明白本来不是要去武京的吗,怎么中途又到这儿了。
“等他们睡着,”秦叔小声对朗风说,朗风点点头。
偶尔有虫子的声音,等待良久,虫子都睡了,屋内的声音终于消下去,传来鼾声。
秦叔动了,向屋内走去。
轻轻的吱呀声,门被秦叔推开。三个人在稻草上睡得东倒西歪,是早上碰到的那三个,还有另一人靠着柱子也睡着了,在稻草另一边有一个大包袱,松散地系着,应该就是他们口中说的货了。不知道是什么货,秦叔把包袱一角掀开,怔住了,朗风、高雁、席晨三人也怔住了,那是一个女童!
肉乎乎的脸,扎着小辫儿,发出均匀的呼吸声。秦叔和朗风对视一眼,竟然是人贩子。
靠在柱子上那人恰巧醒了过来,发现不速之客,立马跳起,刀横于身前,叱道:“你们是什么人?”
高雁最先反应,直接拔剑,跟那人斗起来,刀剑相撞的声音将地上三人惊醒,也加入战圈,秦叔、席晨也出手了,朗风看着女童,小女孩还在睡着。
战斗很快结束了,高雁、秦叔将人俘下,席晨有些左支右绌,高雁掷出一剑,那人倒地,席晨觉得有些难堪,原来自己身上这点功夫根本不够用。
“你们是谁?为什么从早上开始跟着我们?有何居心?”刀疤头儿认出来对方是早上在客栈碰到的人,不由心中一寒,难道对方一直在监视自己。
“为什么跟着你们,难道你们自己不知道吗?”朗风冷笑两声,眼神逼视着刀疤头儿。
“蠢货,被跟住了还把人引到这儿来。”那第四人训斥出声。
“你们想怎么样?”刀疤头儿额上冒了汗,声音有些发抖。
想怎么样?
朗风和秦叔再次对视了一眼,一开始是想看看他们是干什么的,没想到是人贩子,那就让他们进牢房吧。
“货我带走了,至于你们,按照玄国律例,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话音刚落,那个小瘦子突然暴起,面目狰狞,刀光朝朗风袭来:“你想让我死,那你先死吧!”
小瘦子动作突然静止,整个人像提线木偶一样扑通倒地,秦叔把剑从他胸膛里抽出来,甩出冷冷几个字,“胆大包天。”
“你们跟他们是一伙儿的,你们是一伙儿的,就是要逼死我们!”横肉男看到同伴这么快了无生机,崩溃不已,像发了癔症一样。
“住嘴!”第四人叱道。
只有第四个人最镇定。
秦叔走上前去,剑架到他脖子上,“谁要逼死你们?”
“没有人要逼死我们,”第四人满不在乎地笑了,“阁下好身手,想要什么金银财宝尽管拿去,技不如人我认了。”
“你说我们是土匪?”席晨不可思议地问道。
“不是不是,”横肉男满脸谄笑,“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是小人的错,小人的错,还请高抬贵手,放小的一马,就算小的有罪,小的还有家人,罪不至幼子啊。”
朗风有些糊涂了,事情好像不似她想象的这般。
刀疤头儿一直在颤抖,突然像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嘴动了一下,然后口吐白沫,人在地上翻滚,不消一会儿,人死了。
横肉男放声尖叫起来,声音却戛然而止,他被第四人送进了一把刀。
随后第四人也口吐白沫,死了。
整个过程太快太过离奇,朗风几人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秦叔蹲下身检查尸体的牙关,“有毒囊,咬破后可自尽。”
“走吧,”朗风说道,显然这个事情比预计的要复杂。
高雁抱起了熟睡的女童,四人离开了小屋。
朗风稳定着脚步,她要开始学会面对眼前的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