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拂夜山

赵新懒洋洋骑在马上,身后是一堆手下。

最近活儿真不好干啊,前两天刚有消息,自家兄弟折了两个,都不知道被哪路人盯上了,一点痕迹都没留。

真他妈犯太岁。

不过,一想到晚上能搞到那娘们儿,他就一阵阵亢奋,这都多久了?快一个月了吧?虽然也沾点路边的荤腥,但还是那娘们儿最带劲。赵新想象着晚上自己的雄伟之姿,脸上一层油光。

“头儿,”美妙的场景被不长眼的打断了,赵新刚想发飙,一看是自己的副手常海,还是忍住了,这小子平日对自己恭敬地很,便粗着声音不耐烦地问:“怎么了?”

常海稍佝着身子:“上面的说这次交过去的有些不够,让我们之后抓点紧。”

“知道了。”赵新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每次都说不够,又怕弄多了死人,就会嘴上嚷嚷。

赵新年二十有余,从小有爹没娘,棍棒底下长大,最爱溜街斗狠,长大后不负自己所望,混进了帮派,杀人放火金腰带,他就没见过那么多钱啊,白花花的银子,和白花花的肉体,今朝有酒今朝醉,管它死后是不是下地狱。

他得意地回望了一眼,这些人都归他管,最靠谱的还得是常海,每件事儿都办得妥妥帖帖,就是性格太木,一点儿都不会混,赵新又一边对自己的副手嗤之以鼻,他快然地哼起青楼里的小曲儿,马朝着夕阳走去。

石头村还是那个样子,房屋淹没在黑夜里,透出微弱的星点,只有一家除外,那家门口挂上了灯笼,晕出柔和的光,似乎在欢迎远归的人。

赵新驾轻就熟,将马绑在石头上,大摇大摆进了屋。

不出所料,美人儿正在石壁前静坐。

赵新唿哨了一声,怪声怪气道:“哟,这是特地在候着爷啊,等不及了吧?”

叶婉忙站起,嘴角扯出好看的弧度,乖顺地跑过来,搀了赵新往里走。

赵新顺手往腰上摸了一把。

走进屋,满室明华,盛宴已上桌,赵新却立马垮了脸,只见那桌旁还坐着一人,周福,真是不长眼睛。

周福站起来,弯着腰微笑着致意。

赵新甩开叶婉的手,大喇喇坐下来,没好气地问:“你跑这儿来干什么?是谁又不服管教了?”

周福从桌上拿起一匣子,双手递过来:“最近得了一些好东西,想献给新大爷。”

赵新有些好奇,开了匣子,两粒上好的翡翠,色泽莹润,没有一丝瑕疵,于是便和气了一些:“怎么?有什么事情要我帮忙?”

周福忙不迭:“是这样的,乡亲们有些日子没见到孩子了,实在是想得很。”

“不是还有两三天就快了吗?这有什么好催的?”赵新拈了块儿鱼肉大嚼。

“不是催,每次见孩子呢都隔着距离,连是瘦了还是胖了都看不太清,大家想孩子想得慌啊,这次能不能近点,好歹让大家抱一抱孩子啊。好多天了,一直有乡亲找我哭诉,我也是实在没有办法,才来麻烦新大爷。”周福的声音近乎哽咽,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叶婉适时地贴着赵新坐下,也蹙了眉头,泪光闪闪,惹人疼惜:“我这几日一直做噩梦,要么是我家嫣儿摔了,要么是不小心掉水里了,我这颗心啊,就没有定的时候。刚刚我看到新大爷回来了,心突然就安稳了,新大爷,您行行好,也不用那么近,就让我隔着桌子看看嫣儿就行。”

赵新一个人吃着,也不说话,周福和叶婉就在一旁屏息凝神地等着,赵新这才满意:“也不是什么难事,这次就按你说的办吧。”赵新腾出一只手来捏了捏叶婉的脸。

“谢谢新大爷,谢谢新大爷。”周福忙作揖。

“村子里最近有外人吗?”赵新问道。

周福脸僵了一下,瞬间恢复了正常,“客栈里来过一波客人,不过已经走了。”

赵新点了点头。

这桌菜做得不错,这酒也不错,一桌人只有赵新吃得最痛快,周福只是虚虚拿着筷子,叶婉一直在给赵新布菜,酒杯空了给满上。

酒足饭饱,赵新往椅背一躺,对着周福摆摆手:“你走吧。”

周福哈着腰应了一声,站起来往外走。

赵新急不可耐,拉着叶婉站起,嘻笑着:“走,我们往里边儿去。”

叶婉起身,一边应付着赵新,一边偏头看了一眼,恰好周福也回头,四目相对,转瞬二人都移开了目光。

赵新的调笑声慢慢模糊,周福进入微冷的夜,向客栈走去,他得让朗风一行住到自己家去,一点破绽都不能被发现。

团团趴在席晨的背上,直到周福把身后的门拴好,她才放下自己捂住嘴巴的小手,问朗风:“我现在可以说话了吗?”

席晨把团团放到地上,胡噜了一把她的小脑袋瓜:“说吧说吧,声音小点。”这丫头,在背上一直揪他的耳朵玩儿,倒霉催的。

周福在前面带路,团团牵着朗风的手蹦蹦跳跳的,到了后院一间厢房,旁边是柴房,周福不好意思道:“委屈各位了。”

秦叔和气地笑着:“无妨,老夫多少年没睡过柴房了,还有些想念,今日是旧梦重温啊。”

团团抗议了:“秦伯伯,你一点都不老,为什么要叫老夫啊?”

秦叔笑得更开了:“那伯伯下次不这样叫了。”

团团又指着高雁:“她比较老。”

高雁一听,眼睛向团团一瞪,团团忙跑到朗风身后,还伸出小脑袋冲高雁吐舌头。

门框外也伸出一个小小的脑袋,是柱子,躲着看大家,周福让柱子到自己身边,向大家解释道:“要是山上的人去婉妹那儿,我就提前把柱子接过来。”

大家一时默然。

小孩子注意不到异常的氛围,团团一蹦一蹦到柱子面前,饶有兴趣地盯着他看,柱子害羞,转过头把脸捂进周福身上,忍不住好奇,又把头转过来,团团伸出小手掌挤着柱子两颊,不由自主地说道:“你怎么长得这么可爱啊。”

柱子知道自己是受了夸奖,嘿嘿笑了起来,团团也跟着傻呵呵地笑着。

秦叔和席晨在一旁检查柴房,朗风和高雁见厢房打扫得干干净净,没有什么需要整理的,便走到院中,今晚的月亮分外澄澈,团团牵着柱子跑来跑去。

周福抱了铺盖过来,看着相互追逐的小小身影,他觉得自己那被块垒塞得胀痛的心,终于松动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