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拂夜山
赵新从睡梦中被手下叫醒,一脸不可置信,打起来了?就凭那群村民?吃了豹子胆吧!
他胡乱套上鞋袜,大步流星走去。
到了甬道口,他停下脚步,有血腥味,和可怕的安静,他的步速变慢,五感变得敏锐,每一丝动静都像被放大,直到大厅门口。
果然,他的手下横七竖八倒着,还有几个村民也躺在门口,那群孩子和村民坐在最靠里的地方瑟瑟发抖,中央有一个人,一个村妇打扮的人拿着剑昂然站立,赵新于是知道这不是一个普通的农妇。
就一个女人杀了他这么多手下?
赵新的心微微沉下去。
但那个女人肩膀胸腹都被割伤,想来也是,杀了这么多人还能毫发无损?
赵新笑了笑,他看到周福在最侧边,便阴阴地说:“老周,你这是从哪儿请的好帮手啊?这是想要兄弟的命啊?”
周福自知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倒也将恐惧之心抛到九霄云外:“要你的命怎么了?你要过多少人的命?你一条命都不够赔的。”
赵新有些发怒,平时在自己面前屁都不敢放的玩意儿这时候充英雄了。
他又将目光转向朗风:“这位不知是何来头?是打定主意要砸我的场子喽?”
“我来自何处并不重要,坏事做尽,必有天收。”
赵新嗤笑一声:“小姑娘,你以为你能打过我们所有人?”
朗风顿了顿,“打不过也要打。我既然能打过他们就能打过你们。”
赵新的讥笑已经摆在脸上了,“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话还没说完,被一个女声打断:“赵新你他妈个王八羔子,丧尽天良,把你他妈扔去喂狗都没人要,你他妈死后下地狱都给你家先人丢人。”
是叶婉,她神情近乎癫狂,似乎要出尽心中恶气。
“你,”赵新有些咬牙切齿。
叶婉连珠炮似的:“是不是以为自己很厉害啊?我他妈那是骗你的…..”叶婉的愤怒又变为嘲笑,她捂住肚子,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眼泪都要笑出来了。
“你个臭婊子给老子闭嘴!”赵新眼睛要喷出火来,再顾不得其他,带头冲进厅内,后面的人跟着冲进来。
朗风微微一笑,猎物自己钻进笼子,真是让人开心啊。
“一,二,三……”秦叔在心里默默数着,十二,秦叔站了起来,活动了一下脖子和手腕,躺这么久还真有些累,高雁和席晨接着站起来。
赵新眼睛一跳,狂怒之中也意识到有些不对劲,可惜晚了。
银曜在朗风手中开出了一朵花,每一片花瓣都染上鲜红的颜色,美得让人心悸。
一场毫无悬念的战斗,从所有人都进来后就已经注定了它的结局。
赵新身上已经伤痕累累,终于被秦叔一脚踹翻在地,这个活口得留下。
几个村民拿来绳子,把他也绑了,叶婉再也支撑不住,失声痛哭,她抱着自己的柱子和嫣儿,委顿于地,两个孩子也跟着哭起来。
后面已是一片哭海,“我的孩儿啊,我可怜的孩儿啊,受大苦了。”那么多被痛苦啃噬的日夜,终究是过来了。
周福牵着豆子,站在叶婉旁边,用粗糙的手掌摸了摸叶婉的头,“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突然有人惊呼:“这是怎么回事?”只见孩子的胳膊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痕,有的是新伤,有的是旧伤。
其他村民也捋起自家孩子的衣袖,同样的触目惊心。
“这群狗杂碎,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他们每隔一段时间就要给我们放血,把血放到桶里去。”
放血?
朗风走上前去,“他们放血干什么?”
“不知道,放完了就把我们又关起来。”
叶婉刚止住的泪又下来了,她轻轻地抚着嫣儿的伤疤:“是不是很疼?”
“割的时候是很疼,过几天就不疼了,现在我一点儿都不疼,娘。”嫣儿脸上是甜甜的笑。
周福几乎要哭出来,又忍住了,他一下把豆子抱起来:“我的小丫头哟,今天可以跟爹回家了,说说,想吃什么,求求你婉姨给你做。”
叶婉泪中带笑。
“婉姨我想吃蹄髈。”豆子一本正经地说着。
“好,好。”叶婉连连声应着,“嫣儿想吃什么?”
“我想吃酒酿圆子。”
“都好,都好。”
朗风还在思索刚才那个问题,放血究竟是为了什么?她看向旁边死猪一样的赵新,他肯定知道答案。
山脚下两人仍旧无所事事地守着,听到动静,发现是那群村民看完孩子下山了,便接着把头靠在柱子上打瞌睡,这一次他们不会再睁开眼。
赵新和常海二人被扔到厅堂里,赵新绝对想不到,以往的寻乐窟如今会成为受辱之地,他四仰八叉地倒着,拒绝开口说话。
朗风踱步过来,用剑抵着他的脖子:“不怕死?”
赵新嗤笑一声:“爷爷我今天栽你们手里,爷认了,但是想套爷的话?去你大爷的。”
朗风又转向常海,他只是瑟缩着低着头,看着剑锋离自己越来越近,他开始颤抖着声音:“我什么都不知道,你就是把我杀了我也不知道啊。”
秦叔过来,直接用剑将常海的手掌钉入地板,又将剑抽出,常海浑身筛糠一样,豆大的汗珠滴落,却依然一声不吭。
赵新狂笑:“好样的兄弟,坚持住,千万让他们得逞。”
硬茬子一个。
朗风话锋一转:“其实我们原本并无过节。”
赵新置若罔闻。
“我们需要知道一些事情所以才弄成现在这个地步。你既然不怕死,又有我想知道的答案,那不如我们来做一个交易。”
“跟你这娘们做交易?可别折辱了你爷爷我。”赵新大放厥词。
朗风平静地说道:“你是不是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以为我们纯属路见不平所以要将你们这些恶人杀死?你想得没错,我确实很想杀了你。但怎么说呢?如果你知道我的身份那你就会知道,我说过的话绝对算数,只要我给了你承诺,那你就有一次逃跑的机会。”
“哼。”赵新一脸不屑。
“何必要死呢?好死不如赖活着,你舍得吗?我还能给你无数金银财宝,而你需要付出的代价仅仅是提供一个答案,以及以后不要再遇到我,因为要是再看见你,我绝对会杀死你。你要多谢你自己掌握了一些我不知道的东西,能搏一把是一把,还能比你现在的处境更坏吗?”
朗风说完,坐回椅子,静静等着。
赵新不说话了,席晨偷偷打量了一眼朗风,朗风眼神扫过来,席晨连忙缩回了目光。
“你想知道什么?话说在前头,我也不知道放血是为了干什么。”赵新口气软下来。
“意思就是你为别人做事?”
“是。”
“什么人?”
赵新嘻嘻笑起来,“你先把我俩绳子解开,我或许能告诉你,你敢吗?”
朗风神色不动,示意了一眼,席晨去解绳子,与此同时,高雁拿出了一盒满满的金叶子,那光亮晃晃的,赵新却不愿转动眼睛。
“是什么人?”朗风站起逼问。
赵新吞了口唾沫,刚要开口,只觉心口一凉,他剩下的话堵在嗓子眼,说不出来了。
常海急速地后撤,这是一个大好的机会,他杀了这蠢东西,然后逃走,石头村的事儿便翻不起浪来。
席晨手上提溜着绳子,还来不及反应,秦叔把剑飞速地掷过去,正中左腿,众人险呼一口气,没想到常海只是趔趄了一下,速度仍然不变。
绝不能让他逃走,绝不能,朗风手上青筋爆起,银曜终于心随意转,向常海飞了过去。
常海听到了剑破空而来的声音,却没有在意,不就是再被刺一刀吗?没关系的,前面就是门口,只要出了这个门,没人能奈他何,他得赶紧回去报告这里的事情。
他的预测是错的。
银曜飞过那段距离,只能在他肩膀上划出轻轻一条线,但就是这温柔的线让他内心惊骇不已,他感觉所有的血液被抽干,四肢被冻结,他跌在地上,感受到生命的流逝,银曜也掉落一边,发出吭的一声响,常海恐惧地看向朗风:“天罗,你们是天罗……”他的声音快速地含糊不清,身体一软,死了。
朗风、秦叔、高雁也显出惊惧的表情,席晨呆站在原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