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拂夜山

秦叔将一个小香囊递给朗风:“这是从常海身上搜出来的,除此之外,没有什么特别的。”

那个香囊上绣着鱼戏荷叶的花样,娇憨可爱。

“你真的觉得,常海,是影族?”一句话很短,朗风却用了很长时间问出来。

秦叔沉重地点了点头:“寻常刀剑伤他不得,这是影族的特征,他们骨骼肌肉奇异,以前打战的时候士兵都是把他们脑袋砍下来,但偏偏天罗剑是他们的克星,而且你刚才也看到了,他立马就认出我们是天罗族,谁会对天罗这么敏感?除了影族。”

朗风无奈地叹了口气,闭上眼睛,她很不愿意承认,可是事实摆在面前,“那就是说,夜山阵法出现了漏洞,而天罗还没有人意识到这个问题,影族已有一些人潜入玄国,甚至可能已经建立起有效的组织,抓小孩子,要他们的血,玄国也还没有人发现,不然消息会递到夜山,这是我们到现在为止了解到的东西。”朗风通过语言来理清自己的思绪。

秦叔点了点头。

团团噘着嘴跑进来了,扑倒朗风怀里:“大雁姐姐不让我吃糖。”

“你是得少吃点糖。”朗风说道,她可站在高雁这一边。

“咦,咕咕鱼。”团团好奇地指着香囊。

“你认识这个?”朗风一下坐直了。

“当然啦,这是咕咕鱼,我家的池子里就有,胖胖肥肥的,可好玩了,就是不好吃。”团团皱了皱眉头,想起了这鱼的味道。

朗风看向秦叔,二人读懂了对方的意思。

“传个消息给大长老,让她知道阵法有漏洞,影族已有人潜入玄国。我们立刻出发去武京,片刻不得耽误。”

“是。”

“啊,我可以回家啦。”团团高兴地拍起手。

石头村的街道终于跟其他村庄一样,有人走路,有孩子玩耍。村民们在村口的树上系上了白布条,每一条上面都有一个人的名字,愿逝者安息,魂归故里。

周福静静地看着这些树,像是看到了逝去之人的面孔。

“我们发现了线索,得立马赶往武京,这些强盗上面还有别人,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发现石头村的变故。我们此去武京,也不知道要多长时间才能把他们找出来。”

周福知道朗风的意思,但他很平静,“我们一直生活在石头村,”他看向朗风,忽又一笑,“这是我们的村庄。”

朗风收回话头,她没有干涉别人决定的习惯。她看了看每个村民的面孔,哀而不伤,忧而不惧。

苦难会摧毁一个人吗?如果有希望,就不会。

朗风朝周福致了致意,准备上马车,村民们却一个一个跪下来了,并让孩子也跟着自己,郑重其事地磕了个头,朗风被唬得一跳,急忙往旁边躲了躲,高雁、秦叔、席晨也忙指挥着马避了两步。

“这礼太大了,我们受不起,你快让他们起来。”朗风赶紧对周福说。

没想到周福也跪了下来,端正地行礼,避无可避。

朗风右手握拳,抵住左肩,弯下腰来,向周福和村民们回礼,秦叔、高雁、席晨也跳到地上,做出与朗风同样的动作,然后翻身上马,秦叔松松抽了一鞭子,马车向前行去,团团坐在马车里,掀开小帘子,从窗子里伸出头来,对着柱子喊:“柱子,以后你要是去武京,就报我的名儿,我罩着你,再见啦……”

小孩子稚嫩的声音拉得很长,柱子躲在叶婉怀里,目不转睛地看着越来越远的马车。

已是傍晚,月亮照梢头,团团一边要回家感觉很高兴,一边跟小伙伴分离有些伤心,她掀起帘子又放下,掀起又放下,跟自己玩儿游戏。过了一会儿,她突然惊呼:“快看。”朗风从窗子看出去,是孔明灯,好多孔明灯缓缓升上天空,像满天的星星,风轻轻地吹过来,灯微微地摇,似在诉说一段故事。

武京城门入口,高大的建筑尽显恢弘,此时是安昌二年,新帝继位一年有余。

无比热闹的街道,朗风坐在马车里,却还是被街上的声浪袭进了耳朵,敞亮亮的吆喝声此起彼伏,武京的摊贩,叫卖声都似乎比其他地方理更直、气更壮。

团团记得自己家在武京最大的钱庄旁,但不记得名字,秦叔问了人,直接驶到门口,团团却全然陌生,无法,只能一家一家的钱庄去碰一碰。

团团扒着窗口:“这儿也不是。到底在哪儿呢?”

马车在整个武京城像鱼一样游走,朗风无聊地看着窗外,右方不远处是座巨大的建筑,马车奔在宽阔的大道上,那长墙却还没走完,她饶有兴致地看着,不知是哪一位巨富或者位高权重的人物,才能住上这么好的地方,过了一会儿,朗风的心突然像是摔了一跤,又疼又苦,她刹那间意识到,那里是皇宫。

她赶紧摇了摇头,将不必要的情绪甩出去。

马车进入一条幽静的街道,团团突然大喊:“就是这儿,秦伯伯!”

秦叔看到眼前窄窄门面上的金字招牌,和记钱庄,右下角有小小的两个字,总店。

“往前,一直走,那个大门儿就是我家。”团团小小的双下巴跟着笑容颤巍巍的。

马车在门口停下,门口的仆役刚要询问,就见从车上弹下来一个小肉球,“我爹呢?快让我爹来接他宝贝女儿。”小肉球插着腰噘着嘴站在门口。

仆役愣了一下,马上反应过来,往里狂奔狂喊:“小祖宗回来了啊,老爷!老爷!”

朗风稍微捂了下耳朵。

不多时,另一个狂奔的声音传过来,朗风还来不及看清,只觉得一大块绿色的身影抱住了团团,开始痛哭:“我的心肝儿啊,我就知道老天有眼,不会夺走我的宝贝女儿。让我看看瘦了没,哎呀,还是瘦了啊,我闺女这是遭的什么罪,老天啊,你怎么这么心狠,我可怜的团团啊。没事儿,没事儿,回来就好。”

一些丫鬟杂役婆子也亲热的围上来,眼底含了热泪。

“好了好了,”团团没见到她爹时想得紧,见到了又觉得她爹啰嗦,团团爹泪眼朦胧,拿袖子擦了一把,才看到还有其他人。

“这几位是?”

“是神仙姐姐、大雁姐姐、席晨哥哥和秦伯伯救了我,爹,我被人贩子带走了,幸好他们救了我。”

“什么?”团团爹尖叫了一声,捂住了嘴,很是后怕。

他举起胖胖的手朝朗风几位作揖,“大恩不言谢,无以为报啊,快请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