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拂夜山

小凤,不,从现在开始她是朗风,蜷缩在暖和的被窝里,心绪有些茫然,白天的见面过后,大长老给她安排了两个侍女,一个叫高雁,一个叫冯霜,高雁身形高挑,表情严肃,行起礼时一丝不苟,冯霜则举止温柔,眉目可亲,声音软糯糯的。高雁十三岁,冯霜十一岁,二人的腰间都挂着佩剑。

月光从窗户纸透进房间,亮亮的,还能听到外面轻微的风的声音,朗风逐渐困了,慢慢闭上了眼。

等朗风再睁开眼,天已大亮,她急急忙忙穿衣起来,推开房门,冬日的阳光倾斜而下,院子里不知道种的什么植物,鲜翠欲滴,还有一股清香,高雁和冯霜正在院子里比划剑式,冯霜有些不敌,小小的包子脸涨得通红,但还是咬着嘴唇尽力将招式化解。二人听到推门的动静,便停了手,到朗风跟前行礼。

“圣女,您起来了,大长老让您整理好后去她那儿一趟。”高雁说。

冯霜则遣人去拿早饭,摆桌碗筷。

早饭是熬出了米花的粳米粥和胖乎乎的面卷,香味扑鼻,让人食指大动,朗风坐下吃饭,却见高雁和冯霜都站在一边,就说:“你们也坐下吃啊。”

冯霜笑着答:“我俩吃过了,圣女您快用饭吧。”

朗风不好意思让二人在身边站太长时间,便飞快地吃完了饭,然后跟着高雁去了大长老那儿。

大长老正在吩咐别人做什么,朗风就站在不远处候着,等大长老忙完了,一抬眼,看到朗风,就冲她招了招手,朗风走到大长老跟前,呐呐喊了一声:“婆婆。”

大长老应了一声,从上到下看了朗风一眼,吩咐高雁:“给圣女准备几套日常的衣服。”又示意朗风坐下。

“十日之后要举行大典,天罗四十年来圣女之位空悬,如今,圣女归位,必要昭告世人,玄国皇室也会派人观礼。从今日起,你要开始学习圣女得掌握的知识,师傅都给你找好了,记住,不能偷懒。”说完,也不管朗风听没听懂,示意她快走,大长老要见其他的人了。

朗风又跟着高雁回到院子里,只见冯霜抱着一套衣服走来,说:“圣女,请您换上衣服,我们要去见先生了。”

朗风看着镜子里自己的模样,有些恍惚,这是自己吗?她摸了摸衣服的料子,光滑柔软,比娘最珍重的那方手帕还要舒服,待冯霜把圣女额前最后一缕头发梳起,三人便出了院子,往先生在的书房去了。

书房不大,但因只有三个学生,那又显得很宽敞了。先生主要是讲给朗风听,高雁和冯霜坐在朗风身后只是伴读。

之前上不了私塾时,朗风天天期盼着能够坐在学堂里上学,待如今真能坐在桌旁读书时,朗风只觉得大脑跟灌了铅一样。实在是,先生教的东西太多了啊。算术,天文,地理,军术,药理,还有玄国、天罗、影族的历史,她从未听说过影族,如今却要背一大堆跟影族相关的东西,先生也不管她能不能理解,只点着这一段文章,说明日之前把它背会,过了一会儿,又点着另一篇文章,说也得会背,到最后,朗风看着满篇要背诵的字儿,两眼茫然,先生还悠然地捋了捋自己的胡子,说,也就五六千字,不多,圣女可不能连这么简单的功课都完成不了。

朗风低低应了一声是,心里却在想,观音菩萨土地公公快快梦中显灵帮帮我。

幸好只用上半日课,到了晌午,朗风回到院子里,吃了中饭,躺在床上立马就昏睡过去。梦里面,是金黄金黄的稻田,几头牛在旁边,风吹得稻谷摇晃,像一层一层的浪花……

“圣女,圣女。”一个声音传来,好像有人在摇晃自己,朗风艰难地睁开眼睛,看到高雁的脸。

“圣女,该起床了,下午还要学习剑术呢。”

朗风听到自己心中一声悲鸣。

剑术就在院子里学,没想到是高雁教她。

“圣女,大长老说您对剑术一点都不了解,所以让我来教您最基础的招式。待过一段时间,会为圣女再请老师。”高雁手里拿着两只木棍,递给朗风一根,又对着朗风指了指早已拿着木棍候在一旁的冯霜,说,“呆会我会为圣女示范动作,您跟着做就行,冯霜会为圣女纠正不对的地方。”

说完,高雁便以棍当剑,向斜侧方刺出。

朗风学着高雁的样子,也向斜侧方刺出,没想到胳膊肘一疼,本能地朝里缩了缩,接着脚踝也一疼,不自觉地就将脚踝变了方向,待站定后,朗风不可思议地朝冯霜看去,冯霜一脸的歉疚,还有些泪花,但还是拿着棍子没放手,她说,“对不起,圣女,实在是大长老要求一定要严格地让圣女把这些招式学会,一丝错都不能有,还请圣女谅解。”

朗风看到冯霜这么内疚,自己更不好意思了,忙说:“无事无事,你只管纠正,我不疼。”

整个下午就这样过去,朗风不记得学了几个动作,也不记得挨了多少下,到最后手脚都是麻的。

到晚上,飞速地吃完晚饭和洗漱,朗风开始背文章,一刻都耽搁不起。朗风坐床上,冯霜拿着一瓶药酒过来,细致地涂在有红肿淤青的地方,高雁也过来了,按摩朗风各个关节处,朗风只觉得神经一颤,又痛又麻的感觉传来,这是分筋错骨手吗?朗风一下就惨叫起来,高雁在一旁说,“圣女且忍忍,这不把关节疏通了只怕会留下瘀滞在身体里,于长久无益。”

朗风哆嗦着点点头,承认高雁说得有道理,偏偏她还得背文章,只能勉强自己集中注意力,这滋味别提多美了。

次日到书房里,刚坐下,先生慢悠悠踱过来,也不说话,翻开朗风的书,用戒尺指了指书页,又用胡子示意一下,朗风懂了,站起身来,开始背诵,一开始磕磕巴巴的,每忘一个字儿都得想半天,先生也不急,就安静等着,朗风皱着眉头,努力在大脑里扒拉翻找,哎终于找到了,把前面的续上了,这个磕儿越了过去,但又遇到下一个,高雁和冯霜在身后大气儿不敢喘,手里捏了一把汗,到中间反而好多了,不磕巴了,到最后,堪称流利,高雁和冯霜长舒一口气。

先生还算满意,微微点了点头,问道:“这其中的意思你可都知道?”

朗风是个老实孩子,说:“不知道,先生,我硬背下来的。”

先生想问这么简单的文章你看不懂?但他努力地把这句话憋回去了,在心中劝慰自己,是我的错,我应当为圣女讲解清楚。

日子就这样慢慢过去,朗风从来没有觉得这样忙过,每天马不停蹄,没有一点多余的时间,吃饭,上学堂,练招式,背书,睡觉。现在连冯霜的木棍她都不觉得多疼了,反而还练出了绝佳的反应速度,比如刚吃饭的时候,冯霜想把那盘烤肉片挪到朗风近处,朗风下意识就往后一躲,冯霜明白过来了,眼里又有了些泪花,脸又有点红,朗风尴尬地笑着,想劝慰两句,又不知从何开口。

一日,朗风在先生面前一口气不停,把布置的内容都背出来了,先生想起自己对于大长老的回答:“圣女勤奋坚韧异常,必能成才。”

时间如水,一晃眼,马上就是十日过后,要举行大典了。